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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叛的权利

背叛的权利

“你又想从我这里知道什么呢?”

“……一切。”

……

我想啊……

作为一个人。

总该有害怕的权利吧?

终究不是所有人都那么坚强。

也终究不是每个人跌倒了都还能爬起来。

哈……

在这时候把自己伪装成一个可怜的小女孩,或许是世界上最最最无耻的事情……这幅摇尾乞怜的可怜样,这幅硬着头皮也不得不做的表情,是还要向自己的敌人祈求宽恕吗?

是的,就算是我——

也简直是要恶心到吐了!

可又还能怎么样呢?

我是真的真的很害怕啊。

什么见鬼的圣女……

不过是一群又一群,无知又无力,被大人们欺骗着自己去死的小孩而已,她们每一个都跟我一样的愚蠢,从生到死被驱使着被奴役着,强挺着脑袋面对这该死的世界。

可就算是这样的世界,就算是这样看不到光芒的世界,就算是这样只能看着她们一个个死去的世界,我……

居然还会爱着它。

会不忍心去破坏掉它。

……多么的讽刺。

达莉拉,我如母亲一般的人,从最初就和我讲了那个岛上的故事,好比是忍痛在自己伤口上撒盐一样的,在我的床头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

我不知道那个人知道内容的是怎样的。

可是在圣女瑞伊那短暂的童年里,由她所知道的那个最真实的魔女,就是拼尽了全力也终究是没逃出那座岛。

还是被那些可怕的食人魔抓住了。

就和我一样的……

……

【在魔女眼里黄金城的一切都是不可救药的】

我早早便笃定了这一点。

她是个温柔又坚强的人,而灵魂却活在破烂不堪的过去,活在一个比我想象的更为遥远、更为残酷也更为黑暗的时代里,有一具无形镣铐日日夜夜束缚着她对一切都绝望的心灵。

所以她才比任何人都更能忍耐,可以去尽心照顾每一个人,可以表现得比我们所有人加起来都要强大。

——但真的是不可救药吗?

有一天我忽然询问自己。

然后……

迟疑了。

害怕了。

或许,

我永远都不该去想的。

……

经常会去看那个小小的光孔,因为那是父亲唯一留给我的东西,母亲的墓没办法总是有机会去掉念,可是这道被遗忘的光束却不同,我总是会在那边愣着神,在那里想啊想啊……

然后朝那里伸出手似乎要抓住什么。

在被大酋长的太阳之火晒死前……

那个人,那个甚至不知道脸的人,在深夜里拼尽性命挖凿出的这个孔,这一点点什么也看不清甚至感觉不到热度的光芒,到底是有着什么含义呢?

是想毁掉这一切,还是想见我一面呢。

他到底是选择救我……

因为他承诺要带我们出去。

他去找母亲了……

因为他说过我们一定会再见。

——于是只留我孤身一人。

为什么要做这么无意义的事情?徒劳无功反而丢了性命,就因为我是你的女儿吗?你留下的那个孔是那么那么的窄,真的能够容纳我和母亲灵魂穿过吗——?

我也曾很想到那对面去。

真的很想。

就算母亲的墓就在这里,就算我知道那里有什么,以及我再怎么努力,也终究无法走出这片沙漠的寒冷刺骨的现实……

可我还是想要去看看的。

河流源头那座传说中的美丽雪山。

把自己伪装成无可挑剔的玩偶,拼命顺从着、表演着酋长所希望的角色,然后站到自以为最接近地面的地方,距离离开这里就差临门一脚了吧,我当然不会迟疑……

也得偿所愿的站到了阳光下。

……

生下孩子的时候还以为自己会死掉。

……因为这被诅咒的的血液。

可我挺过来了。

就像是真的被神明所眷顾了一样,这个孩子长得和我很不一样——没有苍白又枯槁的头发,也不是蓝色的眼睛。

所以她一定很健康,真的很健康……

一定可以平平安安的长大的。

……那时候我可以带她一起走。

抱起她的时候,手还有心都在颤抖。

可我不能带她一起走……

因为那样的话,我们就都会死在沙漠里了,那样是不行的。

我现在是母亲了。

所以,不能,不能这么做……

我要等等,再等等,等一切都准备好。

……

感情一定是最可怕的毒药。

被渴望和好奇所蒙住的内心,敞开之后就完全无法收拾了,仿佛是忽然就能感觉到了,我周围的许许多多一直被忽略掉的东西。

就像是祭典时第一次离开神殿时那样。

我的心渴求着那些来自沙漠另一边的东西……

任何东西。

就算是被嘲笑兴趣稀奇古怪也好。

也都要把它们珍藏起来。

到时候她会喜欢这些吗?

明明一直在期待着。

可我却把她交给了被人照料……

因为我的手边脏了。

我屈服于了这个应该被打破的世界。

虚假的圣女到底还是背叛了魔女。

——就因为害怕着一个未知的将来。

……

人偶有了感情。

会记住别人信任还有依赖了……

以及一直所追寻的东西,所带来的的未知将来。

——那一定会毁掉这一切的。

可我又能给他们带来更好的一切嘛……

我深深害怕着这一点。

“鸡蛋从里面打破,是生命。”

有一天魔女忽然对我讲。

“那从外面打破你知道是什么吗?”

“不知道……”

“是蛋炒饭。”

“所以……”

我是不明白还是在装傻呢。

“——你也想要吃吗?”

“嗯。”

她抢走了我的盘子……

达莉拉曾经说过,等到我们出去后,外面会有一个更好的更加光明的世界,大家可以像每年祭典的时候那样,全部站在阳光下。

有翠绿的草原和森林,有飘舞蝴蝶还有勤劳的蜜蜂,雨水会夹杂着闪电,从天上倾盆而下。

可我留给这些称呼我为“圣女”的人的……

又会是怎样的一个世界呢?

他们也有自己的孩子,他们也父母、有妻子、有孩子,每个人都有家人,每个人也都有着牵挂,不是所有人都有罪,也不是所有人都甘心让孩子成为“圣女”。

意识到这一点后,再去面对着这些人,

作为“圣女”……

我有“背叛的权利”吗?

……

于是就这么决定了。

我一定要留给他们什么才行……

那将不会是一样有形的东西。

而是一个结局,一个属于黄金城的结局;也是一份希望,走向生存的希望,罪与恶泥沼将同这片干涸的土地一样走向终结,让所有的一切都重头再来。

杀掉【沙之王】截断让历史延续的准绳。

以我的力量是做不到的。

但是不要紧……

有人可以做到。

比我更坚强、更固执也更强大的存在,她一定会在未来的某一天出现的,而我也会在那时候和她做最后一战,尽完“圣女”以及母亲的责任。

守护那些善良的人,守护那些尊重我的人,也守护那些愿意为我献出生命的人……

绝不可以让这一切被玷污。

所以,无畏的骑士们啊,就由我来背叛好了。

让你们的誓言在圣女的愚蠢中骄傲地终结。

……至于在这之后,

黄金城的人民呀,请都努力活下去——!

你们已经没有圣女也不再需要圣女了。

这片被诅咒的土地已不再为拘禁汝等的囚笼,你们都要自己去思考,然后去迈开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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