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杰莉娅家的最后一个晚上,莱尔怎么也无法入睡。
因之前鹰魔的袭击,杰莉娅家的一间卧室严重损坏,再加上茜尔奈也住了进来,近日来杰莉娅一直在为卧室的事发愁。
几天前杰莉娅向莱尔提议自己睡在客厅,尚完好的两间卧室供莱尔和茜尔奈休息。身为客人,暂住在别人家的莱尔怎么能同意这种提议。
于是莱尔打地铺睡在了杰莉娅家的客厅。房间大而空旷,睡觉的地方没有了床的柔软舒适。莱尔静躺着,凝视着黑暗中的天花板。
使莱尔失眠的并不是因为不适应坚硬冰冷的地铺,而是明天一大早的安排——回凯吉村。
狩魔等级提升到青色的确让莱尔高兴了好一阵,但是按照[蔷薇之剑]的安排,刚刚升入青色的狩魔者要开始指导新加入组织的银色狩魔者。这些都是莱尔在师父给自己写的信中了解到的。
“按照信里说的……师父明早六时左右会在城门口坐在马车上等我。我应该早点睡的才对。”现在已经是深夜了,莱尔仍被难以名状的烦恼困扰着。
睡不着就干脆起来吧,在外面待一会或许心情会好点。莱尔是这么想的。于是,他小心翼翼地起身穿衣,生怕惊扰到正在熟睡的两位同居者。
莱尔在出门之前,悄悄关紧了杰莉娅卧室的房门。她有规律的轻微呼吸声,说明了她睡得很熟。
“吱——”杰莉娅家的大门被莱尔推开,响声比他想象中要大得多。莱尔屏住呼吸,回头张望。还好,还能听到杰莉娅轻轻的呼吸声。他放慢动作,关上门出去了。
“沙沙——”鞋子踩在屋外粗糙的地面上,莱尔望着满天的星光,感受着轻柔的晚风,心情舒畅了不少。
莱尔的视线聚焦到了屋前院子的角落,一个可疑的家伙正蹲坐在那里。莱尔皱皱眉,尽量不发出声音地靠近那个人。究竟是谁在半夜闯进别人家的院子里?
那人戴着帽子,身上也裹得严严实实,莱尔靠近之后才发现,这家伙的体型比自己想象中要娇小得多,不像是男人。
“嗖——”帽子被莱尔一把抓下来,她惊恐地把手里的一个瓶子塞进怀里,回过头,与莱尔对视。
眼前发生的一切已经大大震惊了莱尔,蹲在那里的,居然是茜尔奈。
“你还没睡吗?”茜尔奈有意回避着莱尔的眼睛。
“等等,这么晚了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有点失眠,想出来吹吹风。”茜尔奈满是汗珠的脸红得不像话,几缕头发被汗水浸湿贴在脸上。
“你发烧了吧,”莱尔不顾茜尔奈躲闪,把手掌按在她的额头上。很烫,出奇的烫。
“嘶——人的额头原来还能烫成这样吗……你等着,我去拿药!”
“别走!莱尔……”茜尔奈一把拉住莱尔的衬衣。“不用拿药了,我没发烧。”
应茜尔奈的恳求,莱尔坐在了她的身边,茜尔奈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你这是第一次看到我这个样子吧?”
“嗯……能告诉我你这是怎么了吗?”
“你是知道的,我的病。”茜尔奈又掏出刚才藏起来的瓶子“是魔气侵扰的症状,一般每周至少两次。这个药就是用来抑制魔气的。”
“抱歉,我没能早点注意到你的病情,我没想到会这样……”
莱尔还没说完,茜尔奈的一只手已经按在了他的头上,他惊讶地看着这个往日里充满元气,此时却被病魔折磨得几近透支的少女。
“不用向我道歉,你没有做对不起我的事情。就算你知道了我的真实情况,那又怎么样呢?目前还没有针对这种病症的良药。”
“茜尔奈……你比我想象中要坚强好多。”
“嘿嘿——”茜尔奈的手在莱尔头上揉了几下,她看着发型被自己揉乱的莱尔,轻轻地笑了。“其实我更希望你们不知道我的情况,不然的话我可能会成为你们的累赘。”
“哪有的话!”莱尔脸上浮现出一丝怒色“怎么会把你当成累赘!大家对你的感情可都是真实的,请不要这么悲观!”
茜尔奈收回了手,有点惭愧地蜷缩起来“我是知道的,大家平日里对我的关心。”她抿了抿嘴唇,双手握紧在胸前,注视着莱尔的眼神中带着几分胆怯。
“莱尔……我能请你抱我一下吗?”
“呃——?!”面对茜尔奈突如其来的请求,莱尔不知所措了起来“我、好、好啊。”他动作僵硬地伸出两只手臂,似抱非抱地把茜尔奈围住。茜尔奈拉住他的胳膊,贴在了自己的身上。两个人的脸居然一样红了。
“莱尔,我现在有话想对你说。”
“什么事?这样不太好吧?要不先松开你再说?”
“不要,这样就好。”茜尔奈已经感觉到自己脸颊的高温了“我想问问你,你当时愿意成为狩魔者的原因。”
“这个嘛……是因为小时候的一件事。
那时我还在我们烈鹰国的一所公立孤儿院,那里的生活简直一团糟。在孤儿院工作的家伙们一个比一个凶,他们在别的地方生的气当然会出在我们身上。毕竟只要打不出重伤,打不死人,他们的工资就不会减少嘛。”
那年我应该是七岁吧,孤儿院被魔袭击了,是兽魔,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是几只体型巨大的狼魔。
死了几个孩子,好多工作人员也丧命了,你知道我当年是怎么逃过一劫的吗?我往身上涂满血,跟尸体躺在一起。
就这样,地狱般的一天过去了。第二天,我们孤儿院的孩子们总算是看到了曙光,是[蔷薇之剑]的狩魔者来了,那个人的样子我现在还记得,是一个红色头发的男人,个子很高。
看着他灭掉所有的狼魔,用严重受伤的腿一步步靠近瘫在地上的我,我开始崇拜他这样的英雄。
所以几年后我从孤儿院逃出来,被我现在的师父——索雷·凡纳收留时,也没有一丝怨言。”
茜尔奈把脸贴近莱尔的胸口,轻咳了一下,“嘿……真没想到呢,莱尔你是因榜样的力量而选择了这样危险的职业。”
“有什么问题吗?”
“不,没有,我倒是觉得超帅的。嗯,既然起了个好头,那今天晚上我就把一直想说的话说出来吧。”
茜尔奈也伸出胳膊抱住了莱尔的腰“我记得你以前说过,要亲手解决了那个哥兰顿,对吧?”
“啊……对,都是因为那家伙,茜尔奈你才……”
“嘘——”茜尔奈一只食指按在莱尔的嘴唇上“他是造成我病痛的罪魁祸首没错,但是我并不希望你执着于替我出气。解决了他也无法挽回他造成的结果。
我不希望你因为这件事而忘记了你成为狩魔者的初衷。请不要因为我的原因而迷失了自己的方向,好吗?”
茜尔奈的话令莱尔反思,他最近确实被哥兰顿冲昏了头脑。
“好,我知道了。我不会再执着于这件事。但是下次让我看到他,我绝对不会失去解决他的机会。”
“嘿……莱尔,时间不早了,回去休息吧,我知道你明天一早就要回去。”
“你不一起回去吗?”
“不了,我在王城还有点想要做的事,毕竟这里是我出生的地方,有太多美好的回忆。莱尔,早点休息吧。”
茜尔奈不舍地松开莱尔,看着他一步步走进屋子。确认莱尔已经进屋后,茜尔奈拿出一张纸巾剧烈地咳了起来。
“我还有多少时间呢?”白色纸巾上,鲜血的红色格外刺眼。
第二天早上,杰莉娅正在客厅打扫,这时,卧室里传来一阵乒乓声。
“哦?是懒虫醒了吗?”杰莉娅推推眼镜,看向从卧室冲出来的茜尔奈。
“莱尔呢?”
“早就出发了哦,看来懒虫又睡过头了呢。”
“啊——!”茜尔奈的脸颊突然涨红,她不断地用额头撞墙“我……我昨天晚上真的是脑子烧坏了,我都……我都做了什么啊!!”
“哈……”杰莉娅若有所思笑笑,坐在了椅子上绑起了自己的双马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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