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开更衣室的房门，混杂着水蒸气、汗味与沐浴露香味的混合气体扑面而来。没擦太干的头发湿漉漉的趴在后背上，在更衣室内气流的吹拂下汲取着雯菲身体中的热量。
刚刚结束沐浴的少女一身轻松、灵动如燕，仿佛几天行动所积累的酸痛在热水的冲刷下全部化掉了。
拉开衣帽柜小隔间的铁门，雯菲擦干身子，解开浴巾，一件件将衣物套在自己身上。
“呦，小雯，你洗完了？”
顺着突然出现的声音转过头去，一名挎着装有洗漱用具的挎篮、身穿常服的黑发女性出现在雯菲的视野中。
雯菲知道她是谁，她连忙转过身去，领了个军礼。
“是的，少校。”
“在更衣室里就不用做这种事情了……”
刘子夜这样说着，一脸自然的走到雯菲的身边。她拉开雯菲旁边的柜门，一面褪去自己的衣物，一面歪着头，棕黑色的双眸打量着正在整理洗漱用具的雯菲。
“感觉怎么样？”
面对刘子夜的提问，雯菲停下手中的动作，将毛巾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您指什么？”
“你转到76中队的第一个任务，感觉怎么样？”
“唔。”
雯菲回忆起这几天的经历，称不上艰难，但也绝不简单，
她与安在城破两天前就已经进入了畿平市，从头到尾，她们的目标就是找到并保护卫远平。因为76旅无从掌握畿平市民的户籍信息，所以她们二人用了接近一周的时间才在全城几十所学校中找到了目标，但却并未让他免受暗杀所害——能从爆炸中存活只是因为卫远平的运气好而已，但运气可不会总是光顾。事实上，当雯菲与安将他从地下室中拽出来时，他已经十分虚弱了。
想到这里，雯菲轻叹一口气，耸了耸肩膀。
“我没能十分圆满的完成任务，辜负了组织上对我的信任。对此，我……”
“也没叫你检讨啊？”
刘子夜苦笑两声，褪去上衣，将其成熟高挑的身材完完全全的展现在了雯菲的面前。
“王远峰少校一点不落的把你在51中队服役时的战绩给我说了一遍。说实话，面对异族，你是个优秀的战士。但到了这里，你的敌人就不只是异族了……这句话可能不太好听，但是——我希望你在把枪口对准自己的同类的时候……不会产生心理上的障碍。”
“……我有十分充足的心理准备把枪口对准人类，因为我知道我正在做对的事情。”
看到雯菲目光中的坚定，刘子夜轻出一口气。她已经很久没从别人的目光中读出这样的情感了，这令她措手不及——以至于没了接下来该说什么的主意。
她为什么会这样坚定呢？
“如果你真的有这样的想法，那就太好了。”
——也许雯菲并不成熟，但她的言行举止已经证明了她值得信任。
怀着这样的想法，刘子夜同也雯菲挥手告别，独身走进了浴室。
雯菲拉上外套的拉链，深深吸了一口基地夜间清冷的空气。
她刚刚离开基地的射击场，浑身裹着一股硝烟的臭气，沐浴露的香气在前线向来是很难留存久远的。
她本想出来后直接完成今日份的五公里跑，但是当慢跑进行到基地正门之时，一列庞大的车队挡住了她的道路。
柴油机的咆哮混杂着士兵的呼喊在基地中回荡，十多辆亮着大灯的BMP-2步兵战车与正炮盾上喷涂了第27重装机械化步兵团团旗的T55AMV中型坦克正列着队在引导员的哨声中驶出基地的正门。
这支部队本应在近期接收一批由最新型步兵战车底盘加装120mm滑膛炮改装而来的支援突击炮，但计划赶不上变化，畿平的陷落使其必须立刻前出至缓冲地域阻止敌军的进一步深入。
两架OH-58C组成的双机编队摇摇晃晃的向基地内飞来，其中一架直升机的尾桨似乎受到了严重的损坏，以至于其保持平飞看起来都相当困难。
OH58C轻盈的流线型机身在不足二十米的高度上压过雯菲的头顶，巨大的旋翼咆哮与狂风自上方席卷而来，几乎让她睁不开眼睛。
等到最后一辆团属支援连的120㎜自行迫榴炮与9K330OSA防空导弹发射车驶出大门，雯菲嗅了嗅自己的衣袖，除去烟油味外，便再没有了任何味道。
雯菲长长叹了口气，待到尾气散尽后，她才将将自己先前塞在衣领内部的头发“解放”了出来。
看到那两架侦察直升机的惨状，敌军以畿平为原点意图继续扩大战果已经是既定的事实了。也难怪今天夜里会出动如此之多的部队前去阻拦敌军的攻势。
看着逐渐消失在黑夜的地平线之上的车队，雯菲又想起了刘子夜在更衣室里对她说的话。
来到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自己到底是为什么要举起步枪，又是为什么而战呢？
雯菲觉得自己参与防卫军，总是要保护些什么的。但自526政变以来，防卫军已经越来越沦落为政变官僚与几个军工联合体的敛财帮凶。
自好几年前的绥远会战后，防卫军便从未执行过一次攻击任务。军队高层消极防御，不仅不积极防御国民的生存土地，甚至将弃守边境城市当做削弱政敌的手段，使得数十万难民流离失所。宝贵的生存空间一点点被敌军蚕食，通过政变上台的现内阁却只会吵架甩锅、以经济改革为理由伙同财阀侵吞国有资产……到了如今，选择性的放弃例如畿平这样的边境城市甚至成为了一种打击政敌的手段。
这样的联盟，还谈何未来？
……不，还是不要给自己找这样伟光正的理由好。
卫远平可以为了失去亲人的仇恨而全盘配合这里的行动，雯菲又何尝不是呢？曾经叛军在寒冬将雯菲孤身一人丢在原中的街道上之时，与之类似的仇恨火种不就已经扎根在自己的心里了吗？
又是一阵引擎的咆哮与履带压过地面的脆响，这次出动的是试装备了北美军工集团M1A1与M1IP主战坦克的157教导装甲团1营与换装黄鼠狼1A3步兵战车的教21步兵团A营，他们的预定作战地域是畿平西南方45公里的无名平原。
“……回去吧。”
按照目前这个情况，雯菲随时都有可能接到紧急出动的命令。继续更多是散心性质的长跑，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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