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先生。”
马车在圣殿的门口停下。我向车夫索要了发票和其他凭证,就跟随学生们下了车。
我从来没来过这种宗教场所,第一次来到这种地方,我不禁感叹现在宗教在帝国有多大的影响力。
宗教区被矮小但是厚实的围墙包起来,在帝都中宛若一个小国家。穿着白衣长袍的教徒常年在我眼前这条由鹅软石铺起来的道路上,向神明展示自己的信仰。
城墙上站着轻装神教弓箭手以及全副武装,戴着骇人面具的督军。他们守护着这片所谓的圣域,心中坚定的信仰不会让他们退却半步。
“恩雅小姐,你好。”
督军和守卫看到我们一行人,马上向为首的恩雅致敬。他们反而对莱茵哈特爱理不理。
“辛苦了,各位。母亲大人的会议结束了吗?”
“并没有,最高督军和祭祀大人吵得很凶,外边所有人都听得见。”
我听着不禁汗颜。看来这两个孩子都是随父母的。
“我们的老师已经到了。”
“啊……啊,你好,先生。”
神教弓手和督军看向了我,生硬地和我打招呼。他们并不是很想和我说话,并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不过我倒是无所谓。莱茵哈特明明也算是个小督军,两人却故意无视他的存在。
是年龄问题吗?不像,恩雅和莱茵哈特一个年纪,显然不是资历的问题。
我瞟了莱茵哈特一眼,看他低着头,一句话都没有说,好像早就习惯了这种待遇。
“那你们有我母亲的口谕了吧?让我们进去。”
“是的,小姐。”
穿着重装甲的督军低声下气地把路给让开,他刚才的威风在此时荡然无存。
“小姐,路上小心。”
与之相反,神教弓手却表现得很自然,并没有一副丧气样。在临走前,我留意到刚刚的那个督军狠狠地瞪了莱茵哈特一眼。
“……”
这之间到底有什么事情。我对此感到困惑。
“恩雅,要不要向老师介绍一下这里,他还是第一次来。”
莱茵哈特终于开口,向恩雅提出建议,不过他的脸上依旧有着难以掩藏的阴霾。
“也是呢。反正时间还多,不知道妈妈会和叔叔吵到什么时候。”
叔……叔叔?恩雅刚刚指的是莱茵哈特的父亲吗?最高督军基里连科。
“那老师,请和我来。”
家访现在硬生生地变成了游览。不过这里似乎只允许让教徒出来,我来这里的机会也不多,花些时间了解一下也不错。
“首先,这片区域是神教领地。你在城墙上看到的那些督军,是跟随最高督军来到这里的近卫军,平常是见不到他们的。”
恩雅承担起了向导的角色,开始为我讲解这区域有哪些特别的建筑。
“神教区分为两部分。上花园和下花园。下花园是为信徒准备的,为他们提供日常的参拜需要。上花院是祭祀进行神圣仪式的场所,一般人不能进入。”
她的解说逻辑很清晰,完全就是合格的向导。我很放心地把自己脚下的路交给她。
“我们先来参观下花园的建筑。”
我和莱茵哈特跟随着恩雅的脚步前进。神教区的建筑都不高,只有上花园那边的圣殿鹤立鸡群。大部分建筑都用大理石堆砌而成,整体呈现白色,还用很多防水的蓝色绸缎和暗红色的琉璃瓦进行装饰,让建筑物色彩显得并不怎么单调。
“这里是大澡堂,供教徒们沐浴,礼拜堂是不会让未经沐浴的教徒进入的。老师如果之后累了,我可以叫人放你进去洗个澡的。”
“不不不,还是不必了。”
我赶忙拒绝。看着那些排队等待沐浴的教徒,我觉得进去只会显得自己格格不入,根本没有想好好洗的想法。
不过,这个大澡堂,可是帝国的文化遗产之一。它对空间的设计和利用使得收容人数的最大化,另外精巧的排气设计也让它称为建筑史上的传奇。
不过最让人称道的,还是它在帝国卫生事业上发挥的作用。它让所有人都意识到了个人卫生及其公共环境卫生对健康的重要性。
“外表还蛮辉煌的……”
和先进的帝国建筑,大澡堂的门面可以说非常大气,用了大量的拱形门廊。外围的墙面上也有相当精致的大理石浮雕。
“那是当然,这个澡堂早在古帝国时期就有了,是当时繁荣时期的标志之一。即便帝国成长历程风雨飘摇,但这个地方依旧被历代统治者修缮。”
恩雅现在是越向我解说,她就越有精神。莱茵哈特时不时看向钟楼的时间,一边对着恩雅露出无奈地苦笑。
“在澡堂两边的,是斋戒堂和旅宿。按照常规的流程,教徒要斋戒沐浴三天才能进礼拜堂。因此这些设施都是给远在外地的信徒使用的。”
我观察了一下,所谓的斋戒堂还有旅宿,都是非常集约化强调效率的建筑,基本上是以“最大收容人数”为目标的,收费也相当便宜。很难想象教团怎么维持日常开支。
“恩雅,我们该进去了。”
莱茵哈特一直在关注时间,在一旁提醒道。
“好。总之这里就是下花园的全部内容了。那老师你有没有考虑入教呢?”
恩雅两眼放光,直直地看着我。
“我还真没想到我的学生还是个传道士啊,”我不禁苦笑着,摆了摆手回答道,“我目前没有这种打算。”
很多教师都是信徒,不过我认为教师抱有的信仰不仅会成为教师和学生之间沟通的阻碍,自己的思想还会影响那些持无神论者的学生。
这怎么想我都认为不公平。
“那真是太可惜了。”
恩雅小姐听到我的答复后便沮丧起来。她在接下来的路途中不停地哀声叹气,直至把我们带到上花园的门口。
“那我先进去拿个口谕。老师你们先在这里等等。”
恩雅和我们打了招呼之后,便走进了上花园的大门。随着一声沉重的锁门声,站在外面的只剩我和莱茵哈特两人。
“你不进去吗?”
我随口问道,打发时间。
“我没资格进去。”
莱茵哈特无奈地回答道。我注意道他进入下花园那扇门开始,就一直无精打采。
“我看不止如此,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我单刀直入地发问。这很有可能是我能进一步了解莱茵哈特和恩雅两人的机会。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老师。”莱茵哈特脸上的苦笑依旧没能卸下来,“你也注意到了,哪怕是督军,对恩雅都很敬重。”
我还记得督军在我们进门时,对莱茵哈特表现出明显的不满。
“恩雅她……很特别。她通过了梦境考验,成为了执行官。”
“我听不大懂……”
莱茵哈特也意识到对外人不该说这些行业内的黑话,便向我赔了个不是,向我解说起来。
“老师你知道光臂铠吗?”
“啊……”我稍微有点印象,之前在一本科普杂志上看到过,“我记得是一种几乎毫无用处的光属性防护魔法。”
我记得那本书上提过,光臂铠除了能防护一定程度的黑魔法的攻击外,几乎毫无用处。
“这个说法稍微片面了些。它其实还有个作用,就是能显示持有者的意志力等级。”
意志力等级?这是要引入什么新系统了吗?
“我之前提到的梦境考验,就是用催眠黑魔法攻击考验者。如果受测者最终靠自己的意志力摆脱了黑魔法的影响,那就是合格。”
“慢着,用黑魔法?黑魔法不是被帝都命令禁止的东西吗,为什么会被用来做这种测试。”
我头一次听说这种远超乎教科书所描写的内容。这种事我根本就是第一次听到。
“梦境考验的风险很高,同时也是众生院基层和管理层之间的分水岭。你在外面看到的,那些督军和士兵,他们的等级都是两级。而恩雅,是三级。”
我虽然听得还是云里雾里,但明白了一点,恩雅的意志力等级比莱茵哈特高,也就是说恩雅的地位要比他高。
“很搞笑吧,特蕾莎修女和我父亲都是战争英雄,他们都是第四级。而他们各自的子女,却完全不同。”
我之前完全不清楚这方面的事,但现在,我对莱茵哈特和恩雅似乎更了解一些了。
“其实也没什么好笑的,”回想起近五年发生的一切,我打从心底说道,“人,不过是需要一个契机而已。它可能是一个需要逼迫你做出抉择的情况。”
我认真地看向莱茵哈特,直视他的眼睛。
“告诉我莱茵哈特。你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什么样的人?”
他有些困惑,无可适从。
“你想和恩雅站在一起,还是说要像以前那样走在她前面好继续保护她,或者就是单纯的维持现状。”
“我……”
他没法回答,在他心里,就没有答案。这孩子到底迷茫了多久,我是完全不知道。
“这就是我告诉你的,要去了解恩雅的原因。你一直忽视她的改变,那恩雅自然会变成你不认识的样子。”
“……”
莱茵哈特咬着嘴唇,没有说话。这孩子还有很多事情需要思考,而且在我手上的情报还不够。
他们应该能处理自己的问题,我只要给予一些引导就足够了。剩下的等到家访结束后再说。
我们就这样,傻傻地站在下午热烈的太阳下,等着恩雅回来把我们带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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