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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五)相见

(五十五)相见

「克里姆队长!我们涯团长托我带了这封信给您!」

「嗯,辛苦你了。」

在东部封魔屏障被破坏的两天后,一名白铠骑士来到救灾区找到了负责这里的克里姆,并交给了他一封信。

信上说,涯已带领一部分骑士军团前往天麓帝国的方向,前去追杀那些破坏了屏障的血雾怪物,他希望克里姆这边能抽出一些人手协助留守封魔屏障的骑士们修补屏障东部的缺口。

克里姆读到这封信的时候,恰逢新一轮的为封魔屏障补充能量的魔力供给仪式。

然而,屏障东部失守的消息不知何时也传到了救灾区,这使得许多魔物想要逃走,且不愿配合供给魔力,造成了一定程度的混乱。

好在[聚灵教]一方也陆续派遣了更多人力过来支援,好不容易才让混乱平息了一些。

不过克里姆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当屏障失守的消息传开的那一刻,隐患的种子就已埋下。

血雾冲破北方屏障,侵入人类世界的消息慢慢在阿卡迪亚各省传开,一时间弄得人人自危,不少北方边境乡镇和城村的人们开始有了逃难的趋势。

尽管[封魔殿]一方一直在强调血雾并没有朝阿卡迪亚的国土前进,屏障的缺口部分也很快就能被修复,但仍然难以平复人们的不安。

甚至,类似「血雾感染的怪物可能已经潜伏进阿卡迪亚!」的这种毫无根据的谣言也被传得沸沸扬扬。

这也导致人们对一些同样源自北方的魔物产生了恐慌和敌意,即便某些魔兽是在阿卡迪亚饲养长大的;某些亚人族是早些年就从北方移居阿卡迪亚,且拥有合法公民身份的,他们也还是难免被社会所针对。

这种变化发生的很快,肉眼可见的现象是——许多魔兽市场被查封,热闹的集会和大型活动也均不被允许置办,多个亚人族种族被强制隔离排查,甚至遭到不公平待遇……

对于这种种现象,克里姆只觉得可笑,一向乐天派的他,此刻心情也差得很,他坐在自己的办公桌旁,愤愤地和眼前这位远道而来的客人倾诉着自己的想法:

「嗬,敌人都还没真正地打过来呢,自己这边倒是先乱了,有些人宁可花费大量的精力提防身边的人,也不肯站出来为坚守前线的战士们出一份力……唉……」

「也不是所有人都这样哦,克里姆阁下。」

此时,面对着克里姆而坐的“客人”却发表了不同的看法,他是一名长着银灰色狐耳的亚人族中年男性,他有着一双金色的眼瞳和一头雪白的短发。

「哦?沃克老板……此话怎讲?」

听克里姆那的语气,他对这位名为沃克的客人还是很敬重的。

「克里姆阁下一直坚守在救灾区,可能不是很了解,[净魂寺]的僧侣们筹集的物资里,其实有五成以上都是民众们自发捐赠的,而且也有许多普通民众积极参与了物资的分配和整理工作,除此之外,也有许多小势力贡献了些力量在积极配合[封魔殿]的骑士们四处搜寻那些逃过了排查,未被收容进救灾区的北方魔物。」

「这……我还是第一次了解……」

沃克的话让克里姆一时感到有些惭愧,他这段时间一直忙于救灾区工作,确实对这些关注的不是很多,这也导致了他只看到了那些不好的现象,而忽视了那些默默无闻奉献的人们。

「当然,你们[聚灵教]自然也是功不可没,作为阿卡迪亚教徒数量最多的教派,在血雾之灾降临后,你们付出的人力和精力也是最多的,救灾区的建立和治安维持,以及为魔物们和骑士们提供后勤工作,你们都功不可没!」

「这些都不过是我们应该做的罢了,沃克老板,比起你们[万华居]为前线的工作者们提供的这些美味食物相比,这些都算不了什么的。更何况您还亲自跑这一趟,实在是不知如何感谢您!」

对于[万华居]此次提供的大量优质食材和美味的半成菜品,克里姆打从心底感激,在此之前他从没想过,在这种偏僻的地方,竟然也有机会吃到万华居的美味饭菜。

更让克里姆受宠若惊的是,这批食物还是由[万华居]在阿卡迪亚的总店长沃克亲自送来的。

「尽些绵薄之力而已,不值一提,不过……」

见沃克欲言又止的模样,克里姆大方地说道:

「沃克老板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尽管提,不必跟我客气!」

沃克点了点头表示感谢,便将他的请求说了出来:

「我确实有一件事需要克里姆队长您的帮助,实不相瞒……」

……

半日后——

[救灾区 银狐族营地]

当东部屏障失守的消息传来的时候,希尔瓦便立即召集了族内所有长老和优秀的战士开了一次大会,她的女儿茜月自然也参加了这次会议。

「想必大家也都知道了,血雾突破了东部屏障,救灾区这边已经不安全了,目前最好的去向便是向南走,进入阿卡迪亚国境。」

对于希尔瓦的意见,茜月首先站出来提出了问题——

「母亲,可是阿卡迪亚不是严格把关着救灾区这边的魔物么?恐怕不会允许我们南下的吧……」

「我知道,为了避免混乱和舆论,阿卡迪亚自然是不希望救灾区的魔物们汇入他们境内的,不仅管控难度比救灾区更加大,还会引起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希尔瓦解释完后,茜月的叔叔里昂长老明显有些焦急了。

「那该怎么办啊,族长?要不咱们往别的地方走?」

「恐怕不行,阿卡迪亚西侧本就靠近海洋,往西走绕过阿卡迪亚边境便是连绵的海峡地段,那边的路蜿蜒曲折,也不适合族群生存。往东走更不可取,据说冲破屏障的血雾和怪物便是朝着东部前进的,唯一可行的方向就是南方,便是阿卡迪亚……」

之后,会议的核心便被希尔瓦引向[该如何让银狐族顺利进入阿卡迪亚]这一难题了,所有人都发表了自己的想法和意见,不过希尔瓦都觉得机会不大。

会议结束后,希尔瓦便感觉头痛欲裂,她知道这是自己当初借用神力的反噬现象,关于她借用神力会遭反噬一事,其实也只有几个长老知道实情,其他族人都被隐瞒了真相,包括她的女儿茜月。

银狐族的领地离凌霜北境不远,他们也是最先接触血雾的种族之一,当初为了抵挡血雾的侵袭,希尔瓦使用了族群的秘法,强行借用了他们族群信奉的半神瑞尔亚的力量,为族群的撤离争取到了关键的时间,但自己也因为身体承受不住这股力量而被反噬,致使自己仅剩的寿命不足一年……

先前的几个月,希尔瓦的头疼症状还没有这么严重,她还能面不改色地忍着,但最近,这股疼痛越来越强烈了。

正如现在,她已是疼的满头大汗,为了不让族人担心,尤其是茜月,她借散心为由独自离开了银狐族营地,来到了救灾区边界的墓地。

这里是阿卡迪亚人为北方的魔物们建造的一片墓地,虽然叫墓地,但这里并没有埋葬任何尸体,这里记录着北方的各个种族的死伤情况,其中也有银狐族的。

『银狐族

栖息地范围:凌霜北境东部森林,瓦路尔草原北方雪山一带

死伤数量:2548

存活数量:475』

看着那冰冷墓碑上篆刻着的数字,希尔瓦的心像是被撕裂了一般疼痛,这股疼痛,甚至盖过了她那难以忍受的头痛。

同时,她还感觉自己此时如同掉入了漆黑的海底一般呼吸困难,她在这虚拟的海水中向上看去,却看不到希望,也看不到任何光。

她无力地跪坐在那墓前,满脸憔悴,已然丢弃了平日里展现给族人们的那种威严和镇定,这时的她,仿佛整个人都瘦小了许多。

她就这样保持着一个姿势默默地坐在那儿,似乎已经忘却了时间,期间也有一些前来悼念的魔物经过她的身边,但她并没有关注,也无人向她搭话。

到了最后,其余魔物们都悼念完离去了,天空渐渐转阴,下起了小雨,在这空荡寂寥的墓地里,也唯有她那瘦小的身影仍旧对着身前那冰冷的墓碑不离不弃了。

「希尔……」

不知何时,希尔瓦身后出现了一个人影,他默默撑起一柄雨伞,为跪坐在墓前的希尔瓦挡雨。

那熟悉而陌生的声音让希尔瓦缓缓回头看去,她的眼神中先是出现了些许讶异,但随后又变为了释然……

「你……既然这时候选择来见我……为什么……当初又要弃我们而去呢?沃克……」

没错,为希尔瓦撑伞之人正是[万华居]的店长沃克,当他与希尔瓦站在一起时,便不难发现,原来沃克他…也是银狐族……

沃克脱下自己的外套,裹在了希尔瓦那被淋得湿漉漉的身上,并诚恳地跪在了她的面前,试图抚摸希尔瓦那憔悴的脸颊,并用着颤抖的声音说道:

「希尔……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我们的孩子茜月……虽然我知道你们恨我,但我现在必须来见你们,你……借用了瑞尔亚的神力……是么?」

希尔瓦的眼中有那么一瞬间闪过了一丝光亮,但很快又被一片冷漠的浑浊遮蔽,她拼尽力气撇开了沃克伸来的手,话语中夹杂着虚弱的喘息。

「呼……呼……我……不需要你来操心……沃克,呼……我…是银狐族的战母,这场灾难让族群死伤惨重,所有人都翘首以盼着我说的每一个字,呼……呼……即便…即便我的时日已经无多,我也必须在死前用自己最后的生命为族群的未来铺路,这…是我的责任,亦是我的命运……」

「命…运……不!去他的命运!希尔,我绝不会让你死的!既然我回来了……希尔!?希尔!!」

沃克的话还未说完,希尔就意识模糊地倒在了他的怀里,身体遭受的反噬和对族群的操劳,再加上淋了这么久的雨,她实在是撑不住了。

沃克赶紧摸了摸她的额头,传递到手心的温度是滚烫的,他立即单手抱起希尔瓦向着银狐族营地的方向跑去,另一只手将伞完全倾向希尔瓦,不让她淋到一滴雨,而他自己则是完全暴露在了雨中。

其实,被沃克抱在怀里的希尔瓦并没有完全失去意识,她只是觉得太累了,连睁着眼睛都觉得疲惫,但她并没有因此闭上眼,因为沃克的侧脸,死死地勾住了她的视线。

在沃克那焦急而颠簸的奔跑中,不知怎么的,被紧紧抱在他怀中的希尔瓦突然很想伸手去摸那张令她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可实在是没有多余的力气。

明明自己是那么的恨他,明明当初下定决心不会再原谅他,但此时此刻,这些曾经的种种美好却又一幕幕地浮现出来了,这些往事……希尔瓦本以为……自己早已忘却……

「为……什么……现在才……回来啊……」

两股不易察觉的泪水顺着希尔瓦的脸颊流下,就和她这句细若蚊蝇般的带着啜泣的呢喃一样,都没有被沃克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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