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名字是雪,那是一种很漂亮的东西。’
女人是这样对女孩说的。
只不过当时的长柳雪实在是不能理解这句话,因为从她出生那天开始,就没见过所谓雪这种东西。
天空上永远都是永恒不变的晴朗天空,一半是温暖的白天,另外一半是平和的黑夜。妖精们挥动着薄如蝉翼的羽翼,每天歌唱着在花丛中玩耍游乐。
世界本来就应该是这个样子的,女孩也理所应当的认为自己本来就和她们不一样。没有翅膀,只能笨拙的舞动双脚来跟上妖精们的步伐。
女人这个时候总是会在旁边驻足观看,脸上挂着虚弱但是柔和的笑容。
‘不对啊,雪,你是从外面世界来的。那个世界有很多跟你一样的人,也有很多不一样的其它种族,那是个....很美好的世界。’女人这样说道。
厉害,原来外面还有其它的世界啊。
女孩兴奋的去问其它妖精们,但大家提到这个东西之后全部都是一脸嫌弃。
‘外面的世界才不好呢。’
‘全是一群心机狗’
‘又冷又热的,没意思。’
‘哪比得上这里啊。’
...........
那个世界有白天也有黑夜,有些地方一年到头都见不到阳光,有些地方一年到头都见不到星星。有些地方很冷,人们走着走着就被冻死在了风雪之中,再也没办法醒过来。有些地方很热,人们生活在炙热的沙子之上,每一滴水都像是天神引来的赐福。
听起来是个地狱般的地方,但妈妈却很喜欢。真是奇怪,怎么大家的评价完全不一样呢。
女孩涌起了几分兴趣,想看看那个在大家口中都完全不一样的世界。但她是个简单的人,所以行动也基本上就只停留在了想想的这个地步。
‘我只要能陪在妈妈身边就行了。’
这是长柳雪当时最大的愿望,她最大的乐趣也是陪伴在女人身边,听她以前的故事。
她的故事中总是充满了奇人异事,鬼怪故事,豪情侠义,怎么听都听不腻。
偶尔,女孩也会听听妖精们说的故事,但他们口中的故事基本上都是另外一个版本。
最强的勇者。
妈妈以前是这样被称呼着的,她为了自己的种族拼尽全力,到最后却也只不过是被像工具一样抛弃,奄奄一息,伤痕累累。
听到这些话,女人也只是风轻云淡的笑了笑,“妖精们还挺八卦的,但他们大部分也都说的没错吧。”
“那为什么妈妈你还要这么努力呢。”长柳雪疑惑不解,“你不讨厌他们吗?”
“说实话,他们中的很多人确实让我喜欢不上,但比起这些,我更不希望我以后会讨厌我自己。”女人抬头看向远处,眼神有些朦胧,“而且也还是有些美好的东西可以让我反复咀嚼的。”
长柳雪懵懂的听了听,但是她既没有听懂其中的意思,也没办法想象到底是什么。
不过也无所谓了,反正和我也没什么关系,我会一直生活在这个地方的。
这就是女孩之前的人生,按照正常的命运,她会稳步在这条道路上前进,在这个世界生活,在某个晚上和妈妈告别,然后代替她的职责继续保护着这个幻想乡。
但有些时候,离别总是来的这么突然。
那是再平常不过的一天,再平常不过的日常,只不过那一天妖精们的表情要略显紧张,到处通知着有人入侵了这里。
妖精们都朝着森林深处跑去,长柳雪却没有,她担心着妈妈的情况,跌跌撞撞的向木屋冲去。
在那里,她见到了难以置信的一幕。
一直显得无比虚弱的女人脱下了白色长衣,她换上一身闪烁着钢铁光泽的骑士衣服,抬头望向了天空,坚韧的表情看起来如同山岳般不可动摇。
天空破碎,月亮和太阳都变成了碎片朝着下方压来。
长柳雪没能看到后续,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眼前一暗,感觉有无数双手在背后拉着她,不断朝着后方撞去。
再次回过神来的时候,眼前的景象已经变了。
天空无比漆黑,几乎什么都看不见。耳畔旁是前所未有的呼啸声音,无数火把在漆黑的夜色中连成一片,白色粒点从空中砸下,身体冰冷无比。
在意识消失之前,长柳雪听见了从耳边传来的人群狂喜声音。
‘成功了,我们成功了。’
‘这样的话,我们的战争终于又有希望了。’
‘我们终于把妖精之乡的武器拽出来了。’
‘人类的希望。’
随后,一个苍老的声音压倒过了其他人。
‘长柳雪就是我们家族最新一代的族长。’
女孩就这样被懵懂拽来到了外面的世界,这世界带给她的第一个礼物就是天空上冰冷的雪花。手脚冰冷意识模糊的她迎来的不是温暖的火炉,而是冠冕堂皇的加冕仪式。
她像是玩偶一样被穿上了华丽衣服,在长达四五个小时的臃肿仪式结束后,女孩变为了这个家族的新族长。
长柳雪当时并不懂这些,也不知道这些玩意意味着什么。初来乍到,她其实对这个新鲜的世界并不反感,只是想念着那个在床上静谧微笑的女人。
‘妈妈,’小女孩不由得对着所有人问道,‘我的妈妈呢。’
‘不知道,您是在这个世界最后一个勇者了。’
无数仆人恭敬的走上,面对长柳雪的问题都会跪在地面上回答。这些人是家族被安排来照顾她起居的,就算是她极力推脱,走到哪里却都还是被一群人跟着。
虽然在幻想乡的时候,长柳雪也是公主般的存在,妖精会尽力照顾她,但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无微不至。
在一开始长柳雪不适应穿鞋,不管多少次都会把鞋子踢掉。女仆在她出门的时候就会自己恭敬的跪在地上,作为地板。她稍微咳嗽一声,这些人就会紧张无比。稍微皱皱眉头,就立刻会有人跪下来谢罪。
在第二天,有人上门,他也恭敬的跪下来,手中捧着一把木剑朝着放在了长柳雪的面前。
‘请让我教您剑术,带领我们走向胜利。’
长柳雪怯生生的摇头,有些不知所措。她虽然在故事中听说过各种武器,但是却从来没有接触过,也不想接触。
男人也没说什么,恭敬的行礼后,便缓缓退了出去。
长柳雪的大小姐生活还在继续,但从那之后,每天都有不同的人上门恭敬的请求教导她东西。就算是被无数次拒绝离开,这些人也不会说什么,而是下次再来
这里什么都有,但唯独没有母亲。
这些人什么都听,但唯独不让她踏出门槛,去看那世界任何一眼。
终于有一天,长柳雪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愤怒,她彻底斯里想要逃出这里。打趴下了一个又一个守卫,破坏桌子,打破柜子,所到之处全部都是满地狼藉。
但最后,她还是被抓了回来,重新放在最开始的小屋之中。
出乎长柳雪意料的是,她没有受到任何惩罚。没有人对她说出任何一个不字,只是最后把房屋翻新,换成了另外一种风格,也重新换了一批仆人服侍,虽然不让她走远,但也可以眺望一下外面,然后继续之前不断请求的日子。
长柳雪有些时候也想问问之前那些人都去哪了,但也跟之前一样,众人都只是恭敬的行礼,瑟瑟发抖的不敢回答问题。
长柳雪也不追问了,只是暗自留个心眼。
某天晚上,她在熄灯后悄悄起身,跟着仆人们一起走向他们休息的地方。
在后院,一个不过只有她书房这么大的地方挤满了人,这里是那些仆人们休息的地方。他们默默的跪倒在地面上,听着领头人的发话。
‘奉给族长的早茶太烫’领头人点名。
一个仆人站了出来,麻木的站在了雪地中央。
领头人轻轻挥动手指,这仆人便人首分离。身体无力的倒在地上,手指还在微微颤抖。
‘下一个,洗澡水放的太晚’
就这样,领头人没点到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事,就会有一个人失去了性命。
在数十人死掉之后,剩下的仆人们才如释重负,躺回了自己狭小的床板上。
这些人冰冷的身体躺在地上,鲜血已经凝成了冰块,无数雪花从天空上落下,却还是掩盖不住这冰冷。
女孩站在冰天雪地之中,无言的抬头望着漫天的晶莹雪花。她倔强的抬起脑袋望向天空,任凭雪花落进眼睛中。她就这样久久站在雪地中,攥紧了拳头。
下一次,再度面对毕恭毕敬递过来的剑刃,虽然有些犹豫,但女孩还是颤抖着伸出手指,随后认真的攥紧了剑柄。
女孩没想这么多,她是个简单的人。
‘我不想有人再因为我而死了。’
从那之后,在魔族和旧人类的战场之上多了这么传说。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孩,相貌幼稚,看起来甚至都十岁不到。挥舞着远比自己更加高大的剑刃,加入这厮杀的战场。
杀敌无数,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她是长柳家族史上最年轻的族长,却有着丝毫不亚于历代族长的实力。
无数次受伤,女孩也不曾有皱过一丝眉头。
虽然战无不胜,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小女孩脸上总是没有什么笑容。战斗结束后,她会扶着剑刃,一直抬头看向天空。
战争似乎永远都不会停歇,每天都要奔赴不同的战场,每天都要面对不一样但是却又似曾相识的敌人。
就算是世界不停的在天翻地覆变化着,魔族和旧人类们也漠不关心,只是继续在这战场上源源不断的送来新的天才们。
长柳雪依旧在不停的胜利着,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她没有极限。长柳雪自己倒没有这么认为,没人能够一直赢下去,她只是没想到自己的失败会来的这么突兀。
那一天,在激烈战场上,打败了女孩击不是来自正面,而是从背后刺入。
女孩用尽全身力气转过脑袋,想要看看是谁做的,她并没有看见预想中穷凶极恶的魔族,反而是一张因为恐惧而瑟瑟发抖的人类脸庞。这个人类的脸上还挂着两行清澈的裂水,握住剑刃的手指不断颤抖,剑刃的端头刺穿了她的胸膛。
啊....我终于还是被讨厌了吗,不是被魔族,而是被人类。
我也有点开始....讨厌我自己了。
...........
女孩一直以为死会更加可怕一点,但后来醒过来的时候没有书本上说的滚烫油锅,也没有多少残酷的刑法,只是视线之中一片黑暗,几乎看不到任何其它东西。
确切的说还是有些什么东西的,站在阴影中的高个男人,看不清脸庞,慵懒随意的坐在地上。
‘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呢,我看起来像鬼吗?不是我吹,以前还是有不少妹子夸过我长得还有几分姿色的。’男人翻了白眼,‘你运气真好啊,臭小鬼,要不是你运气好碰上我,说不定就真的死了。’
女孩好奇的抬头,‘你是死神吗?’
‘毛线,怎么可能,你看我这一身刚刚从商场偷过来的阿玛尼西装,像是那群死人能穿的起的东西吗。’男人不屑的展示了一下自己灰尘仆仆的西装。
‘可是你刚刚还说是自己偷的来着。’女孩眨了眨眼眶,‘这么说是你救了我吗,谢谢,你是传说中的萝莉控吗?’
‘并不是说救了年纪小的女孩就是萝莉控,我是正人君子!不过萝莉控我倒是认识几个,如果你有兴趣的话可以抓几个给你看看。虽然性格有些变态,但至少行为还是很正常的。’男人点头。
长柳雪艰难的起身,她扭头,步履蹒跚的想要走出这片黑暗。
男人看向小女孩的背影,大声喊道,‘走出去的话,你会死的。’
‘不行,我必须要走才行’长柳雪缓缓前行,‘他们还在战场上....’
‘你刚刚可是被自己同族背刺了,就算是再老好人的家伙遇到这种情况,不黑化也要来了心灰意冷的剧情吧,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现在小学女生的觉悟就已经这么高了吗。’男人感叹,‘真是长江后浪推死前浪啊’。
听到了这句话,女孩心中的某些心弦被拨动了一下。她没有说话,倔强的继续朝着前方走去。她抬起头朝着天空之上望去,一言不发,死死咬住嘴唇。
不哭。
不能哭,妈妈说过好孩子是不会哭的。
想哭的时候,就抬头看看天空,把眼泪给收回去。
但尽管如此,小女孩的眼泪还是多的止不住,就算是她脑袋抬得再高,此时此刻眼泪却还是朝着两边滑落。
男人愣了,他这个人天不怕地不怕,但总是拿女孩子的眼泪没什么办法,
咳嗽了一声后,男人认错,‘我错了,我错了,你先别哭了行吗。’
一听到有人搭理自己,小女孩顿时忍不住了,不由得大声哭泣起来。哭声在空荡的黑暗中传了很远,清脆无比。
这是压抑已久的眼泪,从熟悉的家乡离开、见识到残酷的世界、不被他人理解、被迫接受不情愿的战斗、被迫和陌生人战斗、被迫带领着一群陌生人开始,长柳雪就没有流过一滴眼泪。她总是昂首压抑这些东西,咬牙前进。
为了不让他人看见,为了不暴露自己的脆弱,为了不违背和女人的承诺。
但是在此刻此刻这个漆黑之地,面对着眼前这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她终于按捺不住心中一直以来的委屈。
‘勇者,勇者!别哭了,小少爷,大小姐,姑奶奶!哎呦我去,是我做错啥了吗,你别哭了啊喂,我最怕把女人惹哭了,你这是要我老命了啊大小姐’男人用尽浑身解数去劝,面这个女孩就是不闻不问,只顾自己哭自己的。
男人也无奈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大有一副不管你哭多长时间我就陪你多长时间的意思。
在这无天无地的黑暗空间之内,浑身伤痕累累的女孩放下了一直以来的倔强,不断哭泣着。
男人坐在女孩旁边,一言不发,只是默默陪伴。
明明双方都只是初次见面的陌生人,但是却又像是冥冥之中的相逢。
等到身后女孩的啜泣声音渐渐变小,直到最后快要听不见的时候,男人才再度开口,‘其实偶尔哭一场也挺好的,人生本来就有这么多倒霉事情,一直憋在心里怎么受得了。比起黑化去毁灭世界、保护社会什么之类的,你这样的好多了。’
男人拍拍女孩的脑袋,‘不过出去之后还是要挺胸抬头的,因为你不哭的样子漂亮多了。’
女孩缓慢但是坚定的点点头,随后用袖子又抹了抹脸庞,‘你能帮我吗。’
‘算了吧,每次我出手帮什么人的时候都没什么好结局。我可不是什么正派角色,我的礼物更像是恶魔的礼物,想要把它拿走会付出代价的。你可能会被家族内的人唾弃,诋毁,嫌弃,有可能会再也拔不出石中剑,见不到你的母亲了,甚至有可能会死,但.....也有可能会阻止这场战争。’男人抬头,‘如果你真的想好了,就去把那把剑**吧。’
女孩朝前方看去,那是一把浑身漆黑的剑刃,全身上下全部都被用锁链紧紧的绑束住,就好像是为了捆绑住即将从中破体而出的什么怪物一样。
沉默了片刻后,女孩开始一步步的朝着武器所在的山坡迈步。
一路走来,她已经明白了现在的所作所为不过只是苟延残喘而已,不断的杀戮也没办法带来所有人都想要的结局。
这个时候,天空之上垂下来的那一根丝,就算要付出再大的代价,也必须要抓住才行。
长柳雪站在了漆黑的剑刃面前,又一次面对着选择。
‘后悔的话,现在还来得及。’男人说。
女孩有过犹豫,有过踌躇,但最后她还是抹了抹眼泪,向着前方伸出了手指。
‘妈妈以前说过,做人.....要对得起自己,不能让自己变成那种连自己都讨厌的人。’
女孩拔出了漆黑的剑刃,几乎是在同时,一股炙热的气息从手指处传递到了胳膊之上。肩膀处正在形成一个火红色的炙热纹路,剧痛让她几乎没办法保持站立,必须依靠着剑刃跪倒在地面上。
周围的黑暗也终于开始逐渐褪去,星空重新出现。
重新回到了熟悉的世界,长柳雪松了口气,她扭头试图看清楚男人的脸庞,但终究视线一阵一阵的昏暗,终究还是什么都没看清,她只能在昏迷前奋力问道,‘我还能再见到你吗?’
男人笑笑,‘怎么,见我第一面就赖上我了。’
女孩摇了摇头‘你是我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个遇到的.......真正对我好的人。’
‘我不太喜欢小孩子,不过等你以后长大了再重新认识一下也不是不行。我不能保证些什么,毕竟我这个人可是经常喜欢毁约的。’男人摆着手朝远处走去,‘但是我会记着你的,我正在努力不忘记我遇到过的每个人。’
是吗。
不过这样也好。
至少以后你遇见了妈妈的话,能帮我告诉她一声。
我来过。
............
长柳雪又一次昏迷了过去,再度醒来的时候她重新被带回了本家。这不过这次给她的并不是以往的高端住宅,而是阴暗地下牢房的最底端。
她被牢牢的用最高端的阵法困在了只有短短几平方米的牢房之内,厚重锁链压在全身上下,让她连头都抬不起来了。
要问她的问题只有一个,‘夜兽之器’是从哪里来的?
放在以前,长柳雪总会把自己所知道的所有东西轻易的全部交代,但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她总是一遍又一遍倔强的摇头。
‘我不知道。’
久而久之,也就渐渐的没有人前来审问她了。不过情况并没有因此好上多少,因为长柳家族的人从来不会轻易放弃。
昏暗的牢房之中见不到任何人,没有声音,没有生物,唯一与外界接触的东西就只有头顶出深邃的通风口。偶尔认真驻足静听的时候,能够从中听见外界的清澈风声。
这是对于背叛了勇者使命的家族继承人的惩罚,这也是世界上最残忍的刑法之一,折磨的不是人的肉体,而是精神。
长柳雪已经不知道这是第几次不知不觉的醒来,然后又不知不觉的睡去。
这样也好,这样的话.....就不会有人因为我而死了,那个男人....终究还是没有说谎。
长柳雪心想。
水滴会顺着上方的洞穴滴下,冰冷的砸在脑袋上。
一开始,长柳雪还以为这是她家族的人给她活下去的淡水,但到后来她才知道,这才是真正摧毁她信念的东西。
水滴落下的时间并不是固定的,每次当她刚建立起一点时间观念的时候,却又被落下来的水滴砸碎。
没有人可以和自己说话。
没有阳光可以穿透到这里。
有时候觉得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久到外面的人都已经结束生命,没人记得这里了。
有些时候有觉得时间过去的很慢,慢到度日如年,慢到她已经觉得自己这一生都没办法从这里出来。
甚至连死亡都做不到,被铁链紧紧捆绑的她只能一动不动的承受着毫无意义流动着的时间。
不过.....
我不想死。
我还不想死....
我要活下去,我还要去再见到母亲一面。
女孩坚持了下来,每次精神即将被摧毁的时候,她总会依靠那小小的信念坚持下去。虽然微弱,但却不会被浇灭。
而且还有那个人....
长柳雪又想起了拔出这把武器的那个时候,那个懒洋洋摆着手朝远处走去的男人。
每次想到他的时候,脉搏跳动的速度都会加快,那是来自体内这把武器的震动。
还有人记住我,还有人希望我活着,还有人等着我回去!
这是与时间的拉锯战,女孩拼命挣扎,倔强的不愿意屈服。
即使到最后,她的手指已经磨破,鲜血不断顺着锁链流淌
即使眼睛已经看不见东西,只剩下一片黑暗。
即使水滴不断落下,在脚下汇聚成了一滩小溪。
即使嗓子嘶哑,发不出声音。
我要等。
不知道等了多久,等到意识模糊,浑身冰冷,快要死去的时候,长柳雪还用谁都听不到的声音喃喃自语。
‘我要等。’
.........
‘笨蛋姑娘。’男人无奈的感叹,‘这么单纯将来长大之后可是会被坏男人骗的倾家荡产的。’
幻听?!
不对,是真的。
长柳雪用力瞪大了眼睛,她这才感觉到那冰冷不是来自水滴,而是冰雪,是久违的外界冰雪。她大口呼吸着,感受着代表了生命的冰天雪地。
渐渐的,眼睛能看见东西了。
她看见高墙被推翻,厚重的锁链被打断,屋顶被掀翻。男人扛着一把木刀站在风雪之中,笑着打招呼,‘好久不见了,傻白甜。’
站在这个男人身旁的还有另外一个人,虽然已经有好长时间没有再见到过了,但长柳雪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熟悉的气息。
是妖精的气息。
“呦。”新来的妖精轻挑的打招呼,“我的名字叫梅林,以后就是你的新监护人了。虽然我是个变态,但姑且还是以把新一代家主培养为正常人的方向发展的。”
梅林蹲下身来,将大衣盖在了她的身上。
长柳雪朝远处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个男人已经走了。他头也不回,只是象征着的挥了挥手作为告别。
结果到最后,别说名字了,甚至连他的脸都没能看清楚长什么样子。
“他到底叫什么名字呢。”长柳雪喃喃道。
梅林回头看去,虽然脸上还是挂着微笑,但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的眼神已经变得无比复杂了起来,“夜兽.....果然,还是叫他这个名字比较好一点吧。”
“夜兽.....但是夜兽明明已经.....”
“所以这才是个秘密呀。”梅林用手指伸在嘴唇前,对着幼小的女孩眨了眨眼睛,“绝对不能说出来。”
小女孩站在雪地之中,她闭上眼睛,小小的手掌放在身前默默攥紧。
是啊,我是绝对不会说的。
不仅如此,总有一天我还会找到你,对你说一声‘谢谢’。
小女孩在雪地中下定了决心,而且正如同历代所有勇者一样,一旦他们发誓要做什么,就必定会至死不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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