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雯雯花了一天时间，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苏梓歆会把自己锁在房间里这么久，就连朝着走廊的窗户都锁上了。
夏雯雯把粥热了又热，每次端到房间门口敲门，苏梓歆都不会回应自己。来回三次之后，夏雯雯只好作罢，把粥倒回锅里，明早热一热还可以吃。
坐到椅子上后，夏雯雯看着墙上的挂钟发呆，看着分针一格一格的移动着。大概每过五分钟就往苏梓歆房间那里看一眼，看看他有没有打开一条缝来偷看。
半个小时，一个小时，两个小时。
夏雯雯像是长在了椅子上，除了动动头以外，不再有多余的动作。
一开始，夏雯雯对自己的决定没有任何怀疑，既然已经借到了钱，也不用藏着掖着了。但时间的流逝让她莫名其妙的担心了起来，也开始怀疑自己做的究竟对不对，会不会说的太直白了点呢？
在不知道几次转头后，夏雯雯突然站了起来——房门并没有打开，但是从门缝底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塞出了一张纸条。她快步走到门边，弯腰捡起苏梓歆传出来的纸条。仅仅是几秒钟时间，夏雯雯眼神里刚刚闪起的亮光又黯淡了下去。
纸条没有回答这件事，而是简单的六个字：帮我请几天假。
夏雯雯走回椅子边上，缓缓坐了下去，双手抱着头，死死地拽着自己掺杂着银丝的头发，低声抽噎。许久，她拿出手机，在通讯录里找到了林语欣的电话号码打了过去。
“喂，您好，是林老师吗？我是苏梓歆的妈妈。苏梓歆觉得身体又有点不舒服，要请几天假... ...嗯，好的，打扰您了，谢谢关心。”
挂断电话后，夏雯雯松了一口气。在拨出之前，她一直在担心要是老师追问起原因来，自己应该怎么回答她。结果，林语欣批假的速度超乎她的想象，一句话也没有多说，而是关心了苏梓歆一句。
夏雯雯在客厅里找到一支笔，在纸条背面写下：老师已经允假了。
纸条在送回去之后，就没有再出来过了。夏雯雯又在客厅里坐了三个多小时，才站起身回房间去了。从包里拿出账本后，夏雯雯开始用计算器算账，可是苏梓歆的事情一直缠绕在她心上，让她完全没有办法静下心来，每次都要校对好几遍才按下“=”号。
终于，夏雯雯也忍受不住了，最沉得住气的她还是打给了珺丝凉。
“医生... ...”夏雯雯话刚出口，就被珺丝凉打断了。
“不要太着急，请给他足够多的时间。现在这个时候，你比他更需要心理辅导。你要是也撑不住了，他拿什么去做决定？”珺丝凉的声音让夏雯雯稍微安静了一点，“我们已经收到六万元的汇款了。如果他做好了决定，择期就可以进行手术。还是我说的那样，手术的风险没那么大，来完成这台手术的都是国内外的专家。”
“如果担心术后生活的话也请放心，有医院开出的证明，各类身份证件上的信息都是可以修改的。而且，他本来就有完整的生殖系统，之后结婚的事情也不会有阻碍的... ...”
“我还没有去想这么长远的事情。只是担心他会不会迈不出去这个坎。”夏雯雯说道。
“苏梓歆是坚强的孩子。他住院的时候我都全程负责的，他的一举一动我都有看在眼里。他从小到大应该没怎么让你担心过吧？”珺丝凉说道，“我相信他会做出自己的选择。这个坎，只有他自己迈的过去。任何外力的帮助都有可能适得其反。强迫他做出一个决定，后果一定会更加糟糕。”
“你要是还静不下来，可以来我这里一趟。我现在还在医院。”
夏雯雯看了一眼时间。
22:13这个点，医院里除了急诊医生和护士外，不会有其他的医生在了。珺丝凉是门诊主任她是知道的。
“不用打扰您了。”夏雯雯委婉的拒绝了。
珺丝凉轻笑了一声：“作为医生，我还是挺希望被这些事情打扰的，帮助病人是医生的工作。即使不是上班时间。”
夏雯雯挂断电话之后，珺丝凉也没闲下来，一个电话打给了萧图舒：“是我，别看片了。苏梓歆那孩子的病是绝对的罕见病，绝对会有人来采访打听的。不像让事情糟糕起来，就让他们全都闭嘴。”
“哎。珺大小姐还是这么爱使唤人。”萧图舒说道。
“他是我的病人，也是你的学生。为人医者都知道，对病人的关怀不应该只局限于医院这一亩三分地。同样，你不是一直想当一个好校长吗？你忍心你的学生被那群记者逼到抑郁？他再坚强也挡不住三重压力，崩溃是迟早的事。”
即使是如此激动的内容，珺丝凉的语气还是没变，依旧是生人勿近的冰冷。
“好了，打住。这种事情不用你说，我也知道该怎么做。让他们都闭嘴就好了。”萧图舒重复了一遍珺丝凉的话。
“在提醒一下。在流行病学中，切断流行病转播的方式有三种：控制传染源、切断传播途径和保护易感人群。类比一下，你就知道怎么正确而温和的让他们闭嘴。别告诉我你长这么大没听过这三个词。”
... ...
我叫苏梓歆，是个云墨中学的初二学生。男，哦，虽然我不想承认，但事实就是事实，白纸黑字一清二楚，我其实是个——女孩子。
诊断书上说，我的病是女性假两性畸形。没有智能手机也没有上微机课，我对它一无所知。唯一知道的，只是诊断书上的诊断建议：尽快完成纠正手术。
可是，家里真的有钱让我做手术吗？这样的手术，花费一定不小吧？如果因为这个，而让家里负债累累，那我宁可不做手术。
我已经是个初中生了，家里经济条件每况愈下不会看不出来。母亲外出打工的时间越来越长，跑长途货运的路程也越来越远... ...我这是让母亲身上的压力更大了吗？医生那天拉着她说了什么我不清楚，但是，母亲很少这么认真的和我说话，果然不做手术的话，以后的问题会越来越大的吧。
明明知道病因，却止步不前的我到底在想什么？我这是在逃避什么吗？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结果就可以改变吗？除了让母亲更加担心以外，我貌似什么也没有做到呢。
【振作起来啊！苏梓歆！是男是女又可以怎么样呢？】
可是，我无法面对别人哪怕只是一扫而过的目光。即使是不知情的陌生人的一眼，都会让我觉得他们像是知道了一切。更不要说是朝夕相处的同学、老师和亲戚了。他们会觉得我是一个不男不女的变态吗？一个混在男生里面的女生，按照男生的样子活了十四年的女生，真的可以被接受吗？
【那就远离他们！远离那些会让你自己难堪的人。你不是生来为了讨好别人的，你更不是演员，你的一生都应该只为自己而活。他们说的话不应该影响得到一个有着独立人格的人。你不是不像让母亲这么累吗？那就迈出这一步吧！这么吊着对谁都没有好处。】
但我不想和他们分开。虽然相遇的时间不长，但是他们给了我一种我可以融入的氛围。我不知道如果我离开了他们，在学校里的日子会变得怎么糟糕。
【谁说过未来就一定糟糕呢？他们从来就没有离开你。无论你身在何方，只要你还活着，他们永远都会出现在你的回忆里。一样，他们也会记得，曾经有一个叫做苏梓歆的人在（1）班生活过，他很会做菜也很勤奋，每天都会在六点左右到校，就连门口的保安大叔都记住了你的名字和声音。】
但，我接受不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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