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抱歉，我来晚了～”
从这一声道歉中，可以听出凌夜灵的身心已经被繁重的工作给折磨了个遍。她迈着随时会飘走的步伐来到几人身旁，把整个上半身都压在石制围栏上，下巴放在交叠的手臂上深深地叹了口气，身体里仅剩的那些东西也仿佛随着它飘散而去。
距离夜幕降临已经过去了很多个小时，甚至快要接近平日里睡觉的时间，但凌夜灵却在十多分钟之前才离开工作的点心店，而在天黑之前她已经工作了一整天。
“今天比昨天的下班时间还要晚呢。”
“客人又变多了吗？”
“不管怎么说都比昨天更多吧，毕竟是从早上一直工作到现在。”
“如果都是能普通交流的人那还算好，下午的时候来了一群小兔崽子，我本来已经很忙了，那群笨蛋竟然把胶带贴在我的裙子和货架上，结果弄倒了一整排的点心。虽然后来让家长狠狠地教训了一顿，但还是很讨厌这种在繁忙的时候制造混乱的家伙！我发誓从今往后都要离熊孩子远远的！”说到熊孩子凌夜灵气得咬牙切齿，她紧紧地抓住时雨宸的袖子“在岗位上流的每一滴汗都是打工人的辛酸泪，从这一刻开始我强烈地要求实行八小时工作制！”
凌夜灵处在抓狂的边缘，好像只要向他控诉出来就能解决一切问题似的，不过在场的人都知道，要让那个强烈的要求起作用可不只是在这里抱怨一下就行。
“所以让我们过去接你也可以的。”
“不，如果提早看见你们的话我肯定会立刻失去行动力，只想让你们把我带回家，留我一个人至少还有坚持来到这里的力气。”
见凌夜灵这么倔强地给自己增加负担，时雨宸感到愧疚，因为现在这座桥上集合就是他的提议。
桥下面是流经城市的唯一一条河流，时雨宸曾经在下游碰见了锻炼的郭爱，亲眼见证她救起“充电宝，”那时候它还是只流浪狗，也没想过有一天会收养它。
不过虽然是同一条河，现在这里所在的地方更加遥远，从点心店坐公交过来要经过五个公交车站，凌夜灵坐过来的应该是最后一趟公交车，但因为很热闹的原因，所以并不缺出租车，大家也不用为回家的方法发愁。
“好好好真是辛苦你了，给你吃个丸子。”
小沫把刚才买的关东煮递到凌夜灵嘴边，她一口把竹签上剩下的两个都吃掉，咽下去之后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随即高举双手，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力气大声喊道:
“复活了！”
“你的复活药还真好找。”
“因为我不能浪费时间嘛，我要趁着今天还没结束尽情地玩，圣诞节，我来了！”
凌夜灵顺着桥跑下去，向着桥下灯火通明的广场。
花灯展，这就是这里热闹的原因了。
时雨宸无意间在网上看见的广告宣传，觉得很有意思就提议大伙一起来。圣诞老人、驯鹿、小屋和雪景等等各种各样的花灯摆放小河附近的广场上，吸引了很多前来观赏的游客，同样也有很多小摊贩。
时雨宸他们刚来的时候人还很多，但现在已经渐渐散去了，只留下明亮的花灯和开始时一样耀眼。站在桥的中间，看着花灯们在广场上围城一个圈，报团取暖似的在夜幕下点亮一片区域，不远处便是缓缓流淌的小河，月光照得涟漪闪闪发亮，那是与昏黄温暖的灯光不同的皎洁，两片截然不同的光芒分隔两侧，形成了一种独特的安宁。
虽然只剩下稀稀落落的几个人，但就像凌夜灵说的那样，今天还没有结束，还要抓住节日的尾巴，于是几人也紧跟在她身后一起向亮着暖光的地方前进。
*****
“圣诞老人啊！”
凌夜灵差点就噗通一下跪倒在对方面前，但由于对方反应及时，两人的距离也很近，圣诞老人及时地抓住了下坠的凌夜灵的身体，使她扑倒在自己膝盖上。
凌夜灵完全不在意两人奇怪的体位和自己的行为把对方给吓了一跳这件事，只是紧紧地抓着圣诞老人的衣服，表情里是无比的渴望。
“糖！请给我糖！”
圣诞老人挠挠后脑勺，向随后赶来的几人投来疑惑的目光，时雨宸只能无奈地耸肩。圣诞老人拿出原来装糖的袋子抖了抖，什么都没掉出来。
“拜托了！”凌夜灵再次恳求道“我给别人当了一整天的圣诞老人，我也想从圣诞老人那里得到礼物啊！不管是什么都好，请给我礼物！”
这下让对方犯了难，毕竟也只是一个穿着圣诞老人衣服的打工人而已，并不可能像真的圣诞老人那样从袋子里变出想要的礼物来。
思考了一会儿，他突然一拍脑门，脱下连指手套戴在凌夜灵手上。
那个瞬间，时雨宸看见了凌夜灵眼中闪烁的泪光，心中突然涌现出莫名的感动。
临走的时候圣诞老人向几人挥手，凌夜灵则更加用力地挥手道别，虽然并不是真的，但也算是圆了她从圣诞老人那里得到礼物的梦，特别是在给别人送了一整天的糖之后，这副手套格外地温暖。
*****
“再站远一点吧，要把我和这头鹿都拍进去哦。”
“了解，你往右边走一走，靠近它的鼻子，对，就是这样。”
小沫按照时雨宸的指示调整了站位，时雨宸则慢慢地后退，尽量把她和旁边发着光的驯鹿在画面里找到一个完美的比例。觉得满意之后按下快门。
咔擦。
几乎是同一时间，他听见了比自己手上的相机更响的快门声。
“亲爱的，再靠过来一点，下巴要到屏幕外面去了。”
“这样会不会显得脸太大了？”
“怎么可能，你不管怎么拍都那么漂亮。”
听起来像是情侣之间腻歪的对话，但从语气和声音中时雨宸却捕捉到熟悉的感觉。
他放下双手寻着声音看去，一男一女背对着这里站在不远处的雪景花灯前，借着灯的光芒自拍。
那两个熟悉的背影。
果然是他们！
认出是自己的父母之后时雨宸惊讶了一下，但随即又觉得没什么不对。
这两个人在平时都会结伴出去玩，圣诞节这个机会当然也不会放过了。
结婚这么多年依然如胶似漆，这是值得开心的好事，但亲眼见证这一幕，而且是站在没什么关系的路人的角度，时雨宸总觉得心里五味杂陈。
“我看看拍得怎么样？”
小沫来到时雨宸身旁查看刚才拍的照片。
“相信我的技术吧。”时雨宸把注意力从二老那里转移回来，决定当做没有看见“话说咱们来个合照怎么样？”
“合照当然是少不了的啦。”
小沫把时雨宸拉到花灯前，其他女孩自然而然地凑过来，陈思琪将相机放在不远处的围栏上设置成定时拍照模式。
倒计时的提示音滴滴地响着，几人摆好姿势，快门声响起，记录下他们在辉光中的笑容。
*****
“我回来了~”
随着众人的脚步踏入公寓大门，响起的是带着不同程度疲乏的声音，回应的则是一连串稚嫩的犬吠。
“充电宝”小小的身影从走廊上跑来，急切的叫声中夹杂着带有哭腔的“呜呜”声，一见到大家便疯狂地摇着尾巴。
因为不知道商场和饭店是否允许带宠物进门，所以大家今天就决定把它留在家里，出门之前食物和水都有放在它平时吃饭的地方，所以不会饿着。不过看来它并不满足于饱腹。
“真是可怜你了，小家伙。”凌夜灵弯下腰，“充电宝”马上抬起上半身把自己的爪爪递出去，被她爱惜地抓在手里“今天一整天把你自己留在这里，谁都见不到很寂寞吧？不过我也被工作摧残了一整天啊，我们是同病相怜，我已经迫不及待要去洗个澡然后在床上一觉睡到明天下午了，所以不要当我的路给我上一边儿去。”
说到最后一句凌夜灵语气瞬间变得无慈悲，两手一转把“充电宝”的小爪子扔到一旁，被小沫接住把它抱在怀里。
大家都知道凌夜灵的辛苦，所以谁都没有和她争抢第一个入浴的资格。排队等待的过程中大家又坐在被炉里面休息，小沫和“充电宝”在玩剪刀石头布的游戏，因为狗子不知道怎么弯曲爪子，所以每一次都只能出布，小沫每一次都出剪刀，每赢一次就“呵呵”地笑，然后用水彩笔在它身上画一个圈。
“你们猜猜我看见了几条狗？”
青青斜着眼睛看玩得正欢的两位，小沫则完全不在意她的话，一边在狗子身上画下一个新的圈一边说：
“发现乐趣也是一种本事，它也很开心呢。”
“把它扔进泥潭里面它也很开心，不过既然是你弄的就负责把它洗干净。”
时雨宸说道，小沫点头回了一句“OK”。
上一次给“充电宝”洗澡还是它钻进床底的时候，其实也没过去几天，不过它经常会跑去院子里面玩，总是会把自己弄得脏脏的，确实有勤洗澡的必要。更何况现在还有一个会刻意在它身上画来画去的人在。
看看周围的人，大家都因为在外面待了一整天而安静地休息着，只有小沫还能和“充电宝”玩到一块去。
这么有精神还真了不起啊。
时雨宸挺起胸膛舒展着身体，忽听得桌面上手机叮咚一声。兰兰用他爸爸的手机发来消息，传来的照片中是从时雨宸这里得到的小挂饰，并配上一行文字：
“这也是要放进盒子里的东西。”
时雨宸笑出来，疲劳瞬间消除了一些。
他发现还有一条来自爸爸的未读消息，打开一看，是一句简短的话：
“元旦节回来吃饭吧，我们想你了。”
这应该是很普通的父母表达思念的方式，但在时雨宸看来却这么地不可思议，毕竟不久之前二老还在灯会上亲密地自拍，好像整个世界里都只有他们两个人似得。
他们终于想起自己了，从心底涌现出一股难以抑制的激动，如果说兰兰的信息驱散了部分疲劳，那么现在它们就是彻底被冲动给取代了，驱使着时雨宸高举双手向灯呐喊：
“好耶！Wooo~”
他的行为引来女孩们的侧目，一个个都不明所以地瞪大了眼睛。
“雨宸同学，发生什么事了？”
“无法承受现实的压迫，终于疯掉了么。”
“不管是什么事，都先冷静下来。”
“人都有快乐到停不下来的时候呢。”
那三人都因为时雨宸突然的变化而惊慌，只有小沫看穿了一切似得微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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