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龄的肉身静静地躺在地上，胸口血淋淋的大洞穿透了整个胸膛，双眸失去了光芒，笼上一层死气沉沉的灰雾。
离柳龄不远处是长老的银珠，上面还沾染着一丝血迹。
看到这一幕，住持脸色大变。
“这个孽畜，死有余辜！”住持没有平日里的慈眉善目，手中的佛珠碎了一地。
在山顶悟道的时候住持没有注意寺庙的情况，谁知竟出了这么大的事情。
小沙弥上前捡起银珠，然后放到伤口处比对，回到住持的身边：“的确是这法器伤了柳姑娘的性命。”
住持接过银珠，一眼便看出来是长老生前最喜欢用的暗器，脸上的阴翳又深了几分。人已经确定是长老杀的，柳家如果知道真相必然会与他为敌。
眼珠转了几圈，想到了一个解决方法。
“那个柴房里的小子呢？”住持年纪虽大，神识却不减当年，刚才路过柴房的时候，并没有感知到易朔的气息。
小沙弥走到僧侣们中，有几个与易朔动过手的武僧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听完武僧们讲完经过，小沙弥露出惊讶的神色，他没想到那个年轻人竟然有如此实力，看来日后要是遇到易朔，必须要认真起来。
住持在一旁也听到了他们的对话，脸上的褶皱堆叠到一起，若有所思。
“仁。”住持叫了小沙弥的名字。
小沙弥恭敬地微微欠身：“师傅请讲。”
“向官府报案，说我们收留了一个魔修，将夜里访问本寺的柳捕头杀害了。”
“是。”小沙弥点头，接过火把，踏上了下山的路。
住持的一条腿还是瘸的，拄着拐杖挪到了柴房，站在门口冷声：
“出来。”
茜堇化身一条金色大狗，哆哆嗦嗦地从柴房里一步步走了出来。
“现身吧，你这点小伎俩瞒不了我。”住持摸了摸茜堇的头，嘴角微暖的笑却遮掩不住眼底的冰冷。
茜堇只好乖乖地现出人身。
“小妖，替我做个事，你的功德债一笔勾销。”主持捏着茜堇的下巴，看着她仰起来的笑脸：“最好乖乖的，不然……你清楚什么后果。”
茜堇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连连点头，不敢忤逆。
……
镇子一片沉寂，就连街边讨饭的乞丐也躲到桥洞下面睡觉。桥下流淌着一条黑黝黝的河，河流的尽头是有名的安然酒馆。
酒馆酿酒的房子很多，有三排房，一排六间。
清漪和易朔就躲在最里面的那间酿酒的屋子。
“所以你才阻止我杀掉他？”
清漪站在酒柜边，狐疑地看着易朔。易朔刚才与清漪讲清楚了关于法王天地中不能杀人的事情。同时暗示清漪自己并不是故意要激怒她，而是不知道怎么快速地让清漪收手，才出此下策。
“现在你明白了吧，我这是一片苦心。”易朔也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一个瓢，随手打开了一缸酒。
屋子瞬间飘满了酒香，即便易朔并不常喝，也猜得出来这必然是好酒。易朔深深吸了一口气，酒香便钻进了他的鼻子，一瞬间神情恍惚。
眼前仿佛看到了飘飘然的仙女飞仙，又转眼看到无边的云海在翻涌，而他正在云海之上自由翱翔。
易朔强行从幻想中挣脱出来，惊讶地看着这缸酒，没想到这酒居然有这种力量。
看来这酒不简单，应该加入了名贵的灵材酿造。
“嘶，这酒味道不错，你要尝尝吗？”易朔有些口干舌燥了，这壶酒实在诱人。
“我从不喝酒。”清漪没好气的摆了易朔一眼，心想现在哪里是喝酒的时候。
“那你是真没口福啊。”易朔一撇嘴，摇了摇头。
“我现在不想喝酒，我只想是想揍你。”清漪握紧拳头，一跺脚。
易朔见清漪又有些激动了，连忙求饶：“咱们共同的敌人还没处理掉，咱俩能不能别内斗啊？”
清漪冷哼一声：“所以我们现在应该确定计划，如何解决掉法王。”
“那你想多了，这件事急不得。”
易朔笑了，他们两个愣头青要是现在就开始不切实际的去计划刺杀法王，那结果肯定很惨。
也不知道这女人脑子里装的是什么，开口闭口就要人家命。
“我也知道急不得，但我们应该有个计划。”清漪有些着急了，因为这次所有的事态发展都超出了她的想象。
她有种预感，自己和眼前这个家伙的旅途不会太平。
“计划不如变化快，你要学会灵机应变。”易朔说着又舀了一瓢酒。
这酒闻起来醉人，喝到口中却绵柔极了，令人回味悠长。
见易朔一脸陶醉的样子，清漪凑上去轻轻闻了闻酒香。立刻，飘飘然的画面跃然于眼前，清漪境界高瞬间就恢复了神智。
“好像有点意思。”清漪心里想着。
可是刚才她已经明确自己不会喝酒了，现在马上又向易朔讨酒喝岂不惹人笑话，自尊心可不能让她向易朔低头。
“……”
清漪没有说话，有点纠结。
过了一会儿，易朔已经喝得有些似醉非醉，清漪觉得机会来了。
先找一个话题。
“你以前的日子都是这样过来的吗？”清漪看向易朔。
她从小到大的一切都是计划好的，保证她的修为能够快速成长。不按照计划行事……从未有过。
清漪其实也很好奇，一个人随心所欲的日子还怎么过？
易朔咂了咂嘴，这酒真的很好喝，就是有些上瘾，一杯连着一杯都喝不够：“就那么过来的呗，眼睛一闭一睁一天就过去了。”
“你就准备那样过一辈子？”清漪无语，这世上怎么还会有人对人生如此儿戏？
易朔将酒杯放下，对着清漪比划着：“对呀，一辈子不就是眼睛一闭不睁——不也就那么过去了？”
“噗嗤。”清漪笑了，这家伙如果不做惹人厌的事情，还算有趣：“那人生那么简单，你为何还要修练？”
“理由可太多了，比如修练为了确认在仙界的娘亲还好不好，比如保护我心爱的人，比如……”易朔一连串说了很多例子。
清漪对易朔刮目相看，虽然他的行动有些怠慢，不过心态却很积极。而且目标都是为了他人好，称不上伟大，可也算是无私了。
毕竟现在世上的修士哪一个不是为了自己修练？
想到这里清漪不由得苦笑，她修为虽高，可却一生听从于他人的安排：“唉，我连为了什么修练都不知道……看来，真正浑浑噩噩的，反而是一直强调计划的自己啊。”
“嗝。”易朔打了一个嗝，看到清漪正在自嘲地笑着。
“笑什么呀？我只是活在当下而已……”
易朔耸了耸肩，一边痛饮，一边对着月光说：“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这两句不错，你写的？”清漪微微挑眉，露出惊讶的眼神。
对诗词歌赋很感兴趣，在海国皇宫的时候还特地向人物的老师学习过。
“不是我写的，是一个叫苏轼的人写的，那人是我娘亲的偶像。”
月光下的易朔的脸显得很白净。
“那你娘亲一定很有品味。”清漪看着易朔。
清漪看着易朔的脸蛋突然想起来了海国的春雪，每年海面解冻海国时都会下起白色的“雪”，白色的连成一片，很漂亮。
“只有这两句吗？”
“不，有很多，我背给你听。”
易朔一边背，一边喝酒。
清漪听得津津有味，看易朔一口一口地喝酒，心里也要痒痒了起来。
她从小也被禁止喝酒。
“好喝吗？”她低声轻轻说。
易朔扭头，似笑非笑地回答：“好喝，特别好喝。”
清漪美眸中映出被月光照亮的清酒，易朔怎会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哦……”清漪想尝一口，可是却拉不下这个脸。
清漪本想暗示易朔给她喝一口，可易朔似乎并不给她台阶下。
“这个坏家伙。”清漪心里暗戳戳地想，这个仇她记下来了。
“给。”易朔走到酒柜边，从里面取出来了一只酒杯。
重新拿了一个木瓢，倒了一杯清冽的白酒，递到了清漪的面前。
“你尝尝吧。”易朔举着酒杯。
清漪舔了舔干掉的嘴唇，却扭过头：“我不喝酒。”
易朔知道她脸皮薄：“很好喝的，而且一点也不辣。”
“都说了，我不喝。”
清漪嘴上这么说着，可已经把手伸了出来。心里想着酒是什么味道，为什么父皇他们都不让自己喝呢？
有一点点好奇。
“快点，别害羞了。”易朔一把将酒杯塞到了清漪的手中，拿着手里的瓢对着清漪的酒杯撞了一下：“干杯！”
清漪二和尚摸不到头脑，不明白易朔说的“干杯”两个字是什么意思。
易朔见清漪举着酒杯也不喝，反而傻乎乎地看着他，也迷茫了：“你看我干嘛？我脸上有小说啊？”
“干杯是什么意思？”清漪眨着大眼睛。
“就是用你的杯子碰我的杯子，表示咱们关系好。”易朔也不知道什么是干杯，娘亲以前喝多了就老是拿个酒杯到处找人干杯。
他也是从娘亲那里学的啊。
“呸，才不和你干杯。”清漪把自己的杯子藏了起来，偷偷尝了一口：“好喝！”
易朔还以为清漪会说辣之类的，毕竟第一次喝酒的人没有几个喊好喝的。
“干杯！”
“不干杯！”
“不干杯不让你喝！”
“唔……干杯！”
“干杯！”
清漪喝酒可以说天赋异禀，直接一口闷不含糊。
两个时辰后。
清漪喝易朔也喝得有些迷糊了。
隐隐约约之间，清漪似乎看到了一个窈窕的女子，款款走进了屋子。
“她……唔！她！她！”
清漪猛地发现，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命丧灵山寺的柳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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