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觉得叫得差不多了，叶梓开始动手清理建筑垃圾。搬走几块砖之后，半截水泥管露了出来，里面传出猫的叫声。
我向水泥管深处看去，和一双充满敌意的大眼睛四目相对。“呲——”水泥管里传出威胁的声音。
叶梓把火腿肠放在水泥管边缘，然后又开始学起了猫叫。子夜应该是饿坏了。它虽然对我十分警惕，但是在叶梓叫声的安抚下，还是慢慢地爬了出来。
一般来说，野猫的身体情况都不怎么好，但是子夜的情况格外的差。它的身上满是泥水和排泄物，已经分辨不出本来的颜色了。更夸张的是，它的后半身瘫痪掉了，耳朵也少了一只。
这种程度的伤，怎么看也不像是意外造成的，应该是被人为虐待了。
怪不得叶梓会说它觉得人类没一个好东西。
子夜一边吃着火腿肠，一边炸着毛对叶梓发出“呲——呲——”的恐吓声。
一般来说，这种时候应该躲远一点，让子夜安心吃东西的。但是叶梓非但没有躲远，反倒要伸手去摸它。
“别，”我急忙拦住叶梓，“会被咬的。”
“我知道。”叶梓拨开我的手，直直地去摸子夜的头，结果毫不意外地被咬了。
“啊，”叶梓轻呼一声，“好痛。”
“我都叫你不要摸了啊……”我掏出纸巾递给叶梓，“它这么凶，想也知道会被咬的吧。”我怎么感觉你是故意被咬的……
“之前没这么痛的。”叶梓用纸巾按住手指的伤口，“一定是因为你来了，让子夜没有安全感了。”
“怎么又赖到我头上了，分明是你摸的动作不对。”
“摸猫还有动作的？”叶梓一脸疑惑。
“当然。最好是从下面摸。就像这样……”我伸手给叶梓做着示范，“把手指放到猫的下巴附近，不要动，多等一会儿，然后慢慢地靠近，一定要慢……”
子夜没有躲开我的手。它不再炸毛，嘴里的“呲——呲——”的恐吓声也渐渐变得微弱了。
努力了好久，我终于成功摸到了子夜。虽然只是手指轻轻碰到的程度，但是它不但眯着眼睛享受起来，肚子里居然还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子夜……没咬你……”叶梓难以置信地看着我放在子夜下巴上的手。
“当然。”我自豪地收回手来，“因为我用对了方法……”
“我试过这个方法。”叶梓打断了我的话，“但还是会被咬。”
“不会啊，我从来没被咬过。”
“其他猫确实不会。”叶梓突然看向我，表情十分认真，“但是子夜不一样，她是一只会咬人的猫。她不相信任何人类，即使我都喂她一年多了，即使我对她这么温柔，她还是会咬我。”
叶梓似乎很在意这个事情啊……
“要不你再试试？”我试探着问道。
“嗯。”叶梓点了点头，又试了一次，结果还是被咬了。
“你也再试一次吧。”叶梓接过我递给她的纸巾。
于是我又试了一次，虽然子夜对我依旧很警觉，但它确实让我摸了。
“原来我有这种天赋啊……”我感慨道。现在回头想想，我似乎确实很招猫狗的喜欢。好多对别人很凶的猫狗对我都不是那么凶。要是对我温柔的不是猫狗宠物而是女孩子就好了。
“为什么会这样……”叶梓若有所思。
“我觉得吧，猫是通人性的。”我试着安慰叶梓，“它知道我不会伤害它，自然也就不会咬我。”
“我也不会伤害她，却每次都会被咬。”叶梓反驳道。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只好保持沉默。
“并且她一定曾经相信过某个不该相信的人，才会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被抓住，然后被虐待成现在这样。”
她是在说子夜吗？为什么我会有一种她在说自己的错觉？
微凉的秋风吹过，我感觉有点冷，缩了缩脖子，叶梓也抱住了裸露的膝盖。
“我是因为子夜会咬人才照顾她的。”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叶梓突然说道。
“……”我没有回应。叶梓应该也希望我安静地听她说完吧。
叶梓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继续说道：“因为过去的一些经历，我决定不再相信任何人了。但是我做不到。我总是不自觉地去相信别人。”
“……”
从我的角度来看，相信别人是正常的，叶梓现在这种过度防备的状态才是不正常的。不过我完全不知道她过去经历了什么，所以没资格对她的选择指手画脚。
“和子夜很像呢。你是因为从子夜身上看到了自己，所以才不忍心不管她的？”
叶梓想了一下。“也许有这方面的原因吧。但主要原因不是这个。子夜比我强多了，她是真的可以做到不相信任何人的。任何人靠近她她都会毫不犹豫地咬过去。”
明明我就没被咬……
“所以我用她来警示自己。每次我相信别人，我都会来这里让她咬一下，提醒自己要向她学习。”
“你确定她会咬每一个人吗？不是只咬你自己？”
“我确定。”
“但是她没咬我啊。”
“嗯。”叶梓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她又不说话了。
她想说什么啊？我毫无头绪。一直以来，叶梓都给我一种快言快语的印象，但是自从发现子夜不咬我之后，她就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想好久才会说一句话。
叶梓的身体缩得更紧了。“我在想，你真的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吗？你真的不会说谎吗？”
“当然。”
“你说过的话、定下的约定，都不会食言吗？”
“当然。我是那种很守承诺的人。”
“你之前说，当我下次遇到危险的时候，你会拿着冈格尼尔去救我，这个约定也会实现吗？”
“呃……”这个应该算玩笑吧。当时说这个的时候，叶梓就一脸认真地问我“这个算约定吗？”。她是那种会把玩笑当真的人吗？
“你犹豫了。”叶梓自嘲似的说道，“果然是做不到的吧。”
“谁说的，我能做到！”我脱口而出。这下糟了啊……这不就真成正式的约定了吗？我又不能一直呆在叶梓身边，万一哪天我不在的时候她遇到危险，我肯定是赶不到的啊。我这看到女孩子失落就热血上头的毛病真该改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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