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书汐落水已经有一段时间了……细雨未停,反而越下越大。
跳下马车的乾君佑,甚至忘了马车的惯性,狠狠地摔了一跤。被雨淋湿的地面,蹭了他一脸泥。
左脚的膝盖,重重的磕在了石板路上的一条铁楞上,疼痛瞬间麻痹了整只腿。
膝盖一用力就疼,站起来都费劲。
早知道还是让马车调头,但已经太晚了,那个聋子已经驾着马车,离自己越来越远。
“起来……动起来……跑起来!”
人总是要奔跑的……
雨水润湿了他的脸颊和胸膛,三步摔一跤,两步一打滑,疼痛在叠加,但都被他咬在了牙间!
连蹦带跳一路奔到湖边,不假思索地一跃而下,朝着白书汐落水的方向游了过去。
下雨的夜晚一片漆黑,冰冷的河水中伸手不见五指,只能凭着记忆,向落水的方向游去。
一直潜到河底,他也不知道在河底会摸到些什么?更不知道怎么才能找到白书汐。
然而在他找到白书汐前,杂乱的水草却先缠住了他的小腿。
被水草缠住腿,是致命的,很多在河里游泳的人,都死于水草。
果然自己不是主角,没有那个命啊!
赶过来的车夫,远远地看见自家少爷跳进河里,要是救不上来的话,自己肯定也要受牵连。
而车夫跑岸边时,发现雪雅已经在岸边,焦急地寻找乾君佑的身影,可连人都见不到,跳下去也没法救啊!
这里是运河的上游,河的两边都是石壁,就算浮出水面,也没办法爬上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只有练气期三层的乾君佑,身体没有强化多少,常年疏于锻炼,更是难以长时间坚持。
很快,4分钟过去了,这是经过训练的普通人能达到的时长。
雪雅在桥墩附近找了一艘小船,车夫则去旁边人家里接了一盏灯,二人在河面打着灯笼,撑着长篙,焦急的寻找着乾君佑的身影。
但是雨却越下越大,无数跳动的雨花铺满了整个河面,稀里哗啦的雨声覆盖了安静的夜晚,他们甚至难听清自己的呼喊声。
6分钟过去了,一些自由潜水员,差不多也就只撑那么久。
纳兰雪雅想过好几次跳下去找人,都被车夫拉住了;雨实在太大了,黑夜的河水里没有任何视野,水下也感受不到人的气息;而且在夏季,作为运河上游,水位又高,水面也宽。
这么长时间还没上来,被冲到下游的可能性比较大,于是车夫让雪雅先在这里的河面上守着,又一个人跑去下游找。
10分钟过去了,即便是肺活量大的专业潜水员,也只能坚持到这个时间了。
瑞王府上的何老等人闻讯赶来,沿着河流上下游开始搜救。
众人提着灯笼在沿岸呼喊着,但是天色又黑雨又大,河水又宽又长,搜救的难度非常高。
雨声稀释了每一个人的呼喊声,时间继续流动,乾君佑生还的可能性已经不大了。
纳兰雪雅急得快哭出来了,现在也只能希望去上下游搜救的人,能找到漂浮在河面上的乾君佑。
就在她觉得乾君佑可能已经回不来的时候,突然觉得手中的长篙变重了,一只手紧紧地抓住了这根竹篙。
“少爷!”
雪雅赶紧将乾君佑拉上来,只见他一只手抓住竹篙,一只手抓着背上的白书汐,牙齿还咬着一把生锈的短刀!
要不是他在河床抓到这把短刀,可能真的上不来了……
“少爷!您没事吧?!”
瘫倒在船上的乾君佑不停的咳嗽着,感觉自己的肺都快“烧”成灰了,火辣辣的疼。
自己是疯了吗?或许只是不希望就这样看着有人淹死在自己面前!
内心矛盾又纠结,虽然能死亡重置时间,但他不想后悔,哪怕一次……
终于……把人捞上来了!
雪雅拍着他的背,有些无奈的说道:
“少爷,白小姐她……已经死了……”
“咳咳……什么?!筑基的修为,命就那么脆吗?!”
精疲力尽的乾君佑爬到白书汐旁边,摸了下她的脖颈,果然脉搏已经不会跳动了。
已经死了?果然还是晚了吗?
不,还来得及!
‘我可是……魔都海事大学的……持证救生员!’
作为一个“开船”的专业,学校对这个专业的每一个人都有游泳达标的要求,顺便也提供救生员考试的项目。
为防止雨水灌入,让雪雅撑起伞遮住白书汐的面部,乾君佑迅速脱下外衣垫在她的后颈,压住她的前额,检查口腔后,抬起她的下巴,解开她胸口的衣服。
“少爷!您……您这是要干嘛?”
“心肺复苏!”
“什……什么?”
“救人——!别废话按我说的做——!”
乾君佑不知自己哪来的勇气,敢对雪雅这样吼,但他只知道,自己是一位求生员,现在的目的是救人!
他把白书汐头侧向一边,对胸口进行两次按压后,成功今将积水排出,然后又摆正头部,开始快速按压着她的胸口,并在口中开始数着:
“零一、零二、零三、零四、零五……”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乾君佑明白,心肺复苏或许永远用不上,但一旦遇到了,必须熟练!
从现在起,这是与时间的赛跑,从这一刻开始的每分每秒,都将与生命挂钩!
看着乾君佑熟练的动作,认真而坚定的眼神,纳兰雪雅在一旁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感觉面前的少爷既熟悉,又陌生……
“……二八、二九、三零!……捏住她的鼻子朝嘴里吹气——!”
“啊?”
“愣什么?给我快点——!”
乾君佑如同失去理智般的咆哮着,虽然不知所措的雪雅有些脸红和迟疑,但还是照做了。
乾君佑不敢自己吹,他怕这个时候被黑衣人捅死……
“捏住鼻子!贴紧她的嘴,不要漏气!
……再吹一次……停——!
让开……零一、零二、零三……”
雪雅吹气后,全神贯注的乾君佑又开始按压,争分夺秒、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手里的动作。
虽然心中慌乱而焦急,但每一个数伴随着一次按压,铿锵有力,像一只行军的队伍,步步挺进!
而大雨噼里啪啦地拍打着地面,如同死神的倒计时,与乾君佑展开一场生死拉锯赛。
身上的雨水、汗水与河水混在一起,但他一刻也不敢松懈。
30次按压、两个呼吸为一循环。就这样,一个循环……两个循环……三个循环……但是心肺复苏,时间越长,成功的几率也越低……
心跳停止后4~6分钟,便会对大脑和其他人体重要器官组织造成不可逆的损害!
“少爷,白小姐已经……”
雪雅有些不知其意,少爷是疯了吗?还是打击太大?在这个世界,脉搏停了,也就死了……
“……二八、二九、三零,吹气——!”
又重复了几个循环,但直到第五个循环结束,可白书汐的生命体征,依旧没有恢复,真的……还能救活吗?
时间如同从指缝中溜走的沙粒,拉动着乾君佑每一根紧张的神经。
但他依旧不打算放弃,继续开始按压,尽管自己已经开始体力不支。
不过其他人已经被叫来了岸边,随时可以叫他们下来换自己,只是他们肯定动作没有自己规范。
“再来!零一、零二、零三……”
为什么要救她?其实从白书汐的视角来看,并没有做错什么。
一个臭名昭著、无恶不做的少爷,派人跟踪了自己一个月,最后因得不到自己而想要报复,不惜害死八百多个难民,嫁祸自己的父亲……
但这一切并不是我做的!为什么要让我来承担!
倾盆大雨在他的耳边嘶吼,重叠的双手早已感受不到白书汐的体温,两人的身体都开始逐渐僵硬。
自己像一个麻木的机器人,不停重复着手上的动作,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救人。
‘白书汐,你他*的给我醒过来!
用你的*眼睛给我看清楚了!
我!乾君佑!到底是什么样的男人——!’
“少爷,阴阳有序,人死不能复生……”
“二九、三零……吹气——!”
声音已经沙哑,肩膀的酸痛不比双脚。
或许……已经没有希望了,或许她死了,自己才能活下去……
第六个循环结束了,在乾君佑以前的世界,坚持到救护车来就有希望!
可惜,这个世界并没有救护车……
即便如此,他还是像一个着了魔的疯子,不知疲惫的继续重复着,肩膀已经没有力气了,动用着腰部,用身体的重量在按压。
乾君佑也不知道要重复多少遍,他只记得,培训的老师说,必须要坚持到救护车来!
可这里没有医院!没有救护车!没有电击装置!如果心肺复苏没有恢复她的脉搏,一切都是徒劳!
时间过去的太久了……几乎已经不可能救得活了……
“少爷,让白小姐安息吧!即便是仙人,也不可能复活死去的……”
乾君佑并未理会纳兰雪雅的劝告,在无价的生命面前,再渺小的希望也弥足珍贵。
雨水、汗水与河水,顺着脸颊流入嘴,但喉咙却干燥的像含着沙纸。
“吹气……!再来一次!零一、零二、零三……”
不,就算死神已经抓走了她的灵魂,我今天也要把死神抓回来!
“咳——”
已经全身冰凉的白书汐,肩膀突然开始颤抖……
“少……少爷!……有脉搏了,有脉搏了——!”
目瞪口呆的纳兰雪雅,简直不敢相信发生在自己眼前的一切!
这即便是仙人也无法做到的事!
逆天改命?起死回生!少爷他做到了!
这是比神迹还要伟大的瞬间,其名为奇迹!
精疲力尽的乾君佑,松了口气,倒头晕了过去。
‘好像……和谁有约来着……’
某苏姓小姐骂了一晚上。
据说这一天牛头马面熬夜加班,对了一晚上的名单——何老与其他人开玩笑道。
再次睁开眼时,已经是丑时,深夜1点多了,大脑胀痛,似乎快要裂开。
膝盖似乎被治好了,但也还是有点痛。
乾君佑坐在床上,不停地回想着今天发生的一切。不知不觉中,自己的心理意志,再次强化了许多。
昨天只要与白书汐稍微离得近一些,那股力量就开始争夺身体的控制权;但今晚做了个心肺复苏都没事。
但与此同时,总觉得自己的背后,无时无刻被数万双眼睛盯着。他回头看过一次,便再也没回过头了。因为他大概明白了这个视线来自何方……
睁着半只眼睛坐在床边思考了好一阵,最后还是下定决心,起身去把熟睡的老爹弄醒了。
“嗯……大半夜的,屁股痒了?”
瑞王翻了个身,杵着胳膊,半坐在床上。
“请父王明早上奏皇上,免去白家的三族连坐!对了,工部侍郎转入死牢的事,也先缓一缓!”
瑞王听的心里有点发怵,这小子是把自己当皇上了吗?
“有什么事明早再说。”
“回禀父王,明早我起不来!”
“你……”
瑞王气得想下床再打他一顿,不过还是忍了下来。
“自己写一份折子,放我桌上,再多废话一句,宰了你!”
“多谢父王——!”
乾君佑洪亮的声音穿透阁楼,引得楼下一阵狗叫。瑞王猛地掀开被子坐起来,却发现他已经一溜烟跑了。
………………
第二天,午时已过,乾君佑迷迷糊糊从梦中醒来,现在的他不光有了高额的抗性,而且彻底摆脱了白书汐!
虽然没有手机和电脑,但这个世界也还算得上美好!
一名佣人走进房间来,屈膝福礼说道:
“少爷,白小姐来找您了!”
没完没了?
不过乾君佑还是很好奇,白书汐如今见到自己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
本想说不见,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庭院里,一位少女,身穿白衣莲花暗纹,红色齐腰宫襦短裙,披一件墨色轻纱。
配上俏丽俊美的脸蛋,纤细又丰满的身材,一双雪白的玉腿,状如莲藕,形似柳条。
站在明媚的阳光下,地上残留的积水,像舞台上的灯光,星星点点地反射着太阳的光芒。
乾君佑下来后,她轻轻转身,荡起裙边,露出温暖而活泼的笑容、水润而明媚的双眼,一时间,竟让人忘了现已入秋……
绝色倾国,不愧为京城第一美女……
‘要是有黑丝……不!我乾君佑不吃这套!’
“哼……这不是京城第一才女——白书汐,白大小姐吗?小姐大驾光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啊~!”
王爷府自称寒舍,本就离谱,乾君佑在站大堂门口,更是丝毫没有请对方入座的意思。
面对乾君佑的阴阳怪气,白书汐只能轻轻揪着眉头,尴尬的笑着。
“公子说笑了,书汐今天在,是想感谢公子地救命之恩,以及……”
“啥?此等谣言!究竟是何人所传?真是丢尽了我瑞王府的——颜!面!”
乾君佑一脸不以为然,高傲而冷漠地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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