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的太平光景,又过了将近半旬,天气是愈发的冷了。
赵峦的文会倒是一直断断续续地进行着,彩云又来了几趟,不过我都一直没有和她单独见过。
柳氏又吃了几天飞醋,闹了一两日,后来见彩云来得少了,才便罢了,只是对待下人倒是愈发的严苛,好些仅仅只是犯了小错的,也被重重的责打了。
我没有在意——或者在意了也没用,这个家毕竟还是老太太和她在掌管,反正她也没犯到我头上,我自管自家小院清静就好。
前两日,赵峰所回的家信寄到了。信中除了些肉麻的情话外,提到了他如今已经结束了省城那边的琐碎杂事,正在奉命作为前锋,带着手下兵马往离北荒山最近的镇子而去,老兵曹领着剩下的兵马跟在后面,李老将军则坐镇后方大营,居中指挥。
对于这个时代的保密意识,我只能无语——一封家信便将整个军事部署泄露得一干二净,不过也亏得如此,使得我才能对他的动向有个比较清楚的了解。
我也提笔回了封信给他,信中没说什么,只是告诉了他现在家中一切安好,让他放心,同时提醒他注意手下的防寒保暖,多备引火之物,遇到阴鬼时候不要鲁莽冲锋,防止太过深入,前后脱节,陷入鬼等等。
总而言之,都是些老生常谈的话语,更多的是向他表达自己的关心。
写完信后,我便再度陷入了平静的日常中。或者在外人看来,也可以说是无聊的等待。
读书、练字、做女红、活动筋骨,偶尔出去招待一下旧日的闺中好友,结识一些新的贵妇好友。
每日的生活便是如此,看起来相当的枯燥乏味。
外面的人现在都在说我嫁过来后,性子变得清冷了不少。老太太劝了我几次,见实在劝不动,我也确实没什么怨气,便就随我了。
而在外人看不到的地方,我每日里都会进入小黑屋,按部就班地修行那门功法,虽然不知道具体有什么进展,但是身体和精神确实比往日好了许多,冬日的严寒似乎也没有往日那么难捱了。
这一日,大雪纷飞。
赵峦约了一帮朋友来赏雪吟诗,几个陪同前来的家眷则跟着老夫人和大嫂在后宅中闲聊。
那几位我实在不熟,也没什么共同语言,于是便找了个由头避开了,躲在自家小屋里面烤火读书。
我正裹着一身锦衣,一边随意地看着一些闲书,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绿荷在讲聊府里面发生的趣事,忽然,房门被人敲响。
绿荷过去开了门,紫菱站在门口,脸上有些发青,很明显不是冻得。
看着她的这幅模样,我的心里突地一颤——外面肯定出事了,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只是笑着向她招呼:“杵在外面干什么?还不进来烤烤火?”
紫菱走了进来,看见绿荷关上门,面上终于露出了有些惶惶然失措的表情:“小姐,前头出事情了!”
“不着急,慢慢说!”我安慰着她,同时示意绿荷去把着门。
紫菱缓了一下,理了理思绪,然后将事情向我一一道来。
原来,刚刚紫菱正好路过前厅,赵大在那儿和朋友们饮宴正欢,突然府内冲进来一匹快马,紫菱认得那是前些时日跟着赵峻去京城的伴当。那伴当和赵峦附耳说了两句,就见赵峦的脸色一下子变了。当即就开始谢宴送客。
现在前面一片乱腾腾的,正在收拾残局。
京城来的?又出什么大事了?我不禁有些头疼——这帮大老爷们搞事情,却也不给我这个小卒子通个气,真是让人提心吊胆。
而且,这赵峦也真是个扶不起的,天天只知道舞文弄墨,一遇到大事,连个皮都维持不住,也不知道这些年在官场上是怎么混的。
我觉得我这些天叹的气比前十几年都多了。当然,其实我也知道,世家子弟靠着家门,混个太平官维持门面,那是这个时代的惯例。
只不过,现在是搞大事的时候,这般货色可上不了台面啊。
就在我心里正在盘算着应对之策时,门突然再度被推开,又一个人影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
我吓了一跳,正待呵斥,定睛一看,却是老太太房里的大丫鬟香莲。
她一边冲进来行礼,一边气喘吁吁地说道:“二……二夫人,天……天使来了。”
“什么?”我一下子脑子没转过来。
“天……天使来了,就在前厅,太太让我请您过去接旨。”好不容易气喘匀了,香莲一口气扔出了个大爆竹。
“天使?”迟钝的思维终于反应了过来,然后,我一下子站了起来。
京城刚有消息,这个时候皇帝派来宣旨的人就到了,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当我带着两个丫鬟走到大厅的时候,大堂的正门已经打开,寒风呼呼的往里面灌着,香案摆开,一大家子人乌泱泱的站在堂屋中央,其中还混杂着几个没来得及离开的客人。
面前是一名穿着朝服的官员,身后站着四名身着青衣的伴当,看上去当是朝廷侍卫之流。其中一名伴当的手上,捧着一根尺许长的卷轴,外面用明黄色的锦缎包裹着。
很明显的,这便是朝廷诏书。
官员面沉似水,黑如锅底,身后除了拿着诏书的那位,其余伴当人人手扶在刀柄上。
来者不善啊。我扫视了一眼,心里一颤。赶紧快走几步,走到老太太身后,和柳氏并列。
家里要出大事了,厅堂中人大概也明白这一点。一开始还有小声的议论,到了后来便都凝神屏息,等着最终结果揭晓。
场中一片安静,之剩下门外呼呼的风声。官员扫视了一眼厅中,然后喝问:“府中人可来全了?”
赵峦和老夫人对视一眼,又看了看厅中众人,向官员行礼回禀:“回大人,赵府中人均已到齐。”
官员点了点头,伸手向后一招,那位伴当捧着诏书上前。官员接过诏书,一层层打开丝绢,然后喝道:“赵府听旨!”
我们齐刷刷地伏下身子,趴跪在冰冷的地面上,支楞着耳朵听着官员宣读诏书内容。
这是我第一次接诏书,还是决定自家命运的诏书,却总觉得自己这般的模样有些滑稽——我的灵魂仿佛和身体剥离,飘在空中,看着自己这一家撅着屁股跪在地上的模样。
真的好像一群狗啊,我的心里吐槽着,同时还得认真听着官员抑扬顿挫的声音。
诏书不愧是翰林学士的大作,写得骈四俪六,花团锦簇,文采飞扬,具体的内容却是寥寥。
听着听着,我的心里一块大石总算落了下来——尽管性质依然严重,然而终究不是什么抄家流放甚至族诛灭门之类的处置,不过是以赵峦诬告上官,对朝廷有怨望,提他入京审问罢了。
这么点事情,亏得诏书能些这么长,这水灌的快漫金山了吧?
诏书听完,领旨谢恩,我心里轻松了不少。那边的赵峦却浑浑噩噩的,只知道颤巍巍地低头领罪。老夫人和柳氏大概也没经历过这般场景,俱都面色惨然,不知所措。
环视一圈,家中鸦雀无声,人人面显慌乱之色。
莫非这是赵老太爷没说清楚后续可能会迎来的打击,没有心理准备?抑或者是连皮都没练出来,事到临头了才觉得水太凉头皮痒?
得,还得我来。
心中叹了一声,我上前几步,对着那位朝官施了一礼,然后道,“上官远来辛苦,妾身这就命人安排食宿,烦请大人和各位差爷留宿一晚,且待家中稍作收拾,为大爷送行。”
官员神色稍缓,但依旧冷峻:“不必劳烦夫人了。”他一边说着,右手一挥,两名伴当立刻就抖开一条白练,搭在了早已经连话都说不出来的赵峦手上。
居然这这么急?哪怕是我,也是当场吃了一惊:“大人,为何这般急切?”
“身负皇上与相爷期盼,岂敢有片刻停留?”朝官撂下这么一句,两名眼瞅着功夫在身的侍卫手臂一搭,身为一介文弱书生的赵峦便被踉踉跄跄地拖了出去,恍若一具行尸走肉。
得,这位大概是宋求的人,真是不给面子啊。我心里有些点明悟,然后就听见赵府这边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儿啊……”老太太反应了过来,瘫坐在地上,正嚎啕大哭呢。柳氏也嚎得伤心,场中一片狼藉。
得,幸好还知道不能去扯自家儿子,不然这边参上一本,宋求和皇帝那儿正愁没有罪名呢。
“赵信、赵礼!”我也顾不上越权了,喊着赵峦的两个伴当,“你们先跟上,此去路途遥远,一路上帮着大爷打理一二,行李什么的等会儿我派人送过去。”
两人望了一眼只顾着哭的柳氏,没吭声,匆匆跟了上去。
“春杏,秋月!”我指了指大房里面的两个丫鬟,又暗暗瞅了眼人群中没动脚步的彩云,叹了口气,“你们赶紧带人去大爷房里面收拾行礼细软,再让厨房准备些干粮,让人装了车,跟在大爷他们的后面,随时伺候着。”
几个丫鬟也跟着走了,处理完了了重头戏,我把场中的闲人一一打发了个干净,包括彩云,也装作没在意地一起让下人给送走了。
接下来的,就是安慰这两位早已经哭得昏天黑地的婆婆嫂嫂了,这可真是件让人头疼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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