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起来，揉了揉眉心。
脑海里忽然闪过一道明媚的身影，裴亦轻轻皱眉，手机里的消息很多，唯独置顶的那个一个消息都没有。
甚至消息记录还停留在好几天前。
“……”他无奈的笑了笑。
处理完工作消息，他指尖微顿，在那个陈归创建的群聊上方停留了一会儿，陈归一直在里面发一些信息，还有不少进度。大李有时候会发一些他的消息，他出警之后似乎就很忙了，很少回消息。
至于元稚，他现在这个阶段，就很难经常看手机。
裴亦打开群聊，看了一会儿。
陈归做了很多图标，在地图上标明了很多的地点，有些是挤满了小图标，有的则寥寥无几。
还有一些走势图，针对恶灵之间的一些捕猎行为，在最近这段时间似乎越来越少。
他蹙眉，想了一会儿，似乎也没有头绪。
空气中突然浮现看不见的细纹，裴亦整齐的西装好像被轻轻拽了一下，他稍微愣了一下，下一瞬有一个瘦弱的身影从空中跌落。
那个身影浑身是伤，大大小小的伤口把她身上那件白色的衬衫弄得破烂不堪，几乎被染成血色。
落地的一瞬，她痛苦地嘤咛了一声，伏在地上，久久没动。
几乎快没了生息。
裴亦的身子僵住了一瞬。
他指尖动了动，可是目光紧紧盯着那个身影，竟然也是久久没有动作。好久，他才咬着牙跨步到她面前，花了很大的力气才让自己的声音平稳下来。
“樾樾姿……谁干的？”
樾樾姿气息紊乱又虚弱，她想抬头，可是几乎已经没有力气了，见此，裴亦轻手轻脚把她拦腰抱起来，触到她见骨的伤口，心狠狠一颤，他沉默了一瞬，默念了一个诀，就带着樾樾姿消失在房里。
房里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气息平稳的人落在床上，呼吸浅浅，似乎在睡觉。
回到自己家里的裴亦把樾樾姿放在了床上，小心又谨慎地帮她检查身体。
她的身体状况比见到的更糟糕，深入骨的伤口还不算严重的，最严重的是她身体里的灵脉，几乎被摧毁，若不是还有这口气，裴亦几乎以为她已经死了。
他费了很久才让自己压抑住情绪，一点一点一寸一寸帮她护住灵脉。等到确保灵脉不会崩溃了，已经是凌晨四点多里，他身上已经被冷汗浸湿。
皮肉的伤口不是他能够左右的，只能用人类的方法，找来放在屋子里的家庭药箱，小心地消毒上药……
“……裴亦……大……”
裴亦拿着棉签的手猛然一颤，但是表情却还算正常。他垂眸半晌，才抬眸，眸子里带着和平常没有什么两样的星星点点笑意看着床上盯着他的樾樾姿：“怎么，阎王爷不要你？”
樾樾姿一愣，才想起来阎王爷是什么意思。她有点儿想笑，可是没有力气牵扯脸上的肌肉，只能小小地抿了一下嘴，算是捧场。
“先好好休息，我这里完全安全，不会让你受伤的。”她的动作落在裴亦眼里，却不知触碰到裴亦的哪根神经，他快速低下头，假意认真给她上药，掩饰住眼底一片冰冷的寒意。
语气却还是那样轻松平常，让樾樾姿毫无察觉。她只是后知后觉裴亦居然在给她上药，一时有些惊恐慌张，可是完全没有力气，也只能愧疚地盯着裴亦看。
裴亦一直没再看她，手上的伤口上完药了，他动作自然地放下棉签，另一只手忽然毫无征兆地轻柔地落在樾樾姿的眼眸上，遮住了她的目光。
“不要这样看着我。”
他怕自己会失控。
手下的眼眸许是有些惊吓，眨了眨，长长的睫毛扫着他的手心，有些痒。
“裴亦大人？”
她声音又轻又柔，有些虚弱感糅杂在里面，听得裴亦最终叹了一口气，他松开手，起身拿着药箱离开房间。
“你先好好休息，我今天还有行程，处理好了一切再回来。你有什么事牵动床头的细绳，我会有感应的。”
樾樾姿余光瞥到床边一截亮白色的细绳，不长。随着他的话音落下，这细绳忽然飞起，自己绕着樾樾姿的手腕打了个结。
关门的声音响起，樾樾姿眨了眨眼，有几分不解。
她怎么感觉裴亦大人，很生气？
是她想错了吗？
——
裴亦回来得出乎意料地早，樾樾姿还在小心地运行自己的灵力，就听到开门的声音。
恢复了一整天，她现在已经可以顺畅地说话，还可以简单的起身了，虽然往往伴随着剧痛。
裴亦拿着一些小甜品进来了，比起之前的奇怪情绪，他现在好像平静很多了，樾樾姿有些不解地看着他手上的甜品，后知后觉感到有些饿了。
好吧，她是早就习惯了人类的一日三餐了。
不过裴亦大人也是这样吗？
裴亦放下甜品，坐在床边，“把手给我。”
虽然语气很平常，但是樾樾姿还是觉得现在的裴亦大人怪怪的，可又说不出来哪里怪。
她只敢有些怯怯地伸出手让他握住，他手掌大，一只手就握住了她整只手，随后暖融融的灵气源源不断地被输送——
“裴——”
樾樾姿瞪大眼睛，灵力不同源是不能乱输的，再说了，裴亦是游神大人，可她就是个——
“别吵。”裴亦微微眯了眯眼，没有理会她的挣扎，但是也没有多输，只保证了她快枯竭的灵力海稍微滋润了一下，就停了下来。
“你修行火术比较多，但我这点灵力也不至于让你灵力海崩溃，”裴亦垂眸，目光落在二人交握的双手上，嘴角勾了勾，才放开，继续道：“你现在需要的是休息和修炼，虽然伤很重，但是灵力海接近枯竭还能活着，对你的修炼是大有裨益的。”
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不外如是。
樾樾姿也感受到了，她有些欣喜地点了点头，“谢谢裴亦大人。”
谢？
裴亦瞥了她一眼，起身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老神在在地看着她：“那么现在，解释一下吧，怎么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的？”
说到这件事樾樾姿这才回神自己现在的具体状况……回想起昨晚的经历，一向在元纪界算是天才的钤真樾樾姿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她的动作让裴亦交握的手微微紧了紧。
“……事情是这样子的……”
——
前天晚上发现那股神奇力量以后，樾樾姿一直很谨慎，她等到那股力量彻底消失了很久之后才回家。
家里的结界已经完全被破坏，她想寻找这股力量的来源，是否是属于一个人的，或者来自某种群体古老的咒法，这样到时候跟裴亦说的时候也更加了解情况了。
但是她没想到，那力量的主人居然在她的家里埋了一个古老的咒法，她可以确信这个咒法古老到一定是在她出生之前就已经不被人用了的咒法，因为其中蕴含的古老力量遥远到好像人类看到了秦始皇一样。
从来都是大隐隐于市的樾樾姿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有被力量完全压制的一天，咒法生效的那一瞬间她甚至没有办法逃开，来自灵魂的战栗让她定在了原地，而后便是长达五个小时的折磨。
一点一点抽取她的灵力……就好像用五毫升的针筒在人类的手臂上抽取着血液一样，一点一点，抽取满了就抽出来放出，然后再在原处扎进去，再抽一点点……不停歇。
樾樾姿的所有力量都被直接阶级压制，好像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类，甚至还不如。
除此之外，还有阵法不时的暴动将她从地上掀起来，又重重跌下来，如果不是强大的愈合力量，她现在估计已经全身粉碎性骨折了，还不说像利刃一样四处乱射的风刃……
她几乎是用尽所有的力气才克服那种几乎不能克服的恐惧，摸到了口袋里那个还带着裴亦气息的小瓶子，这才能够脱身。
有些平淡地说完这一切樾樾姿似乎这才想起来，有些担心地看向裴亦：“裴亦大人，我……我出现的时候是给您带来了麻烦吗？”
听着樾樾姿的轻描淡写，裴亦隐在光下，暗色里，他的额头隐隐露出青筋。他咬咬牙，几乎有些阴鸷地眯起眼睛来，听到她小心翼翼的问话，几乎是一瞬间，他又恢复了常态。
只是语气里还是带着不易察觉的滔天怒意。
“……没有。”
她现在不担心自己的伤势，却担心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快没命了？如果不是那个小瓶子没扔，如果不是她……
而他什么都不知道。
裴亦紧了紧后槽牙，可是看着樾樾姿清澈的眸子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对樾樾姿实在是发不出火来，最后憋在心里无处发泄，只能起身离开。
“……我去给你拿几味药……”
樾樾姿眨了眨眼睛，看着裴亦怒气冲冲地离开，又是一阵不解。眼看着门被关上，她那副轻松天真的模样慢慢收起来，没忍住轻轻抽了一口冷气。
……疼死了。
她蹙着眉头，又屏息静气，生怕被裴亦发觉出自己的痛楚。毕竟她来打扰裴亦大人就已经够不好意思的了，这点痛苦……
反正又不会死掉了。还有什么比她现在还活着更让她觉得安心的呢？
靠在门外的裴亦自然听得见她隐忍的抽气声，他身体紧绷，觉得自己就像是一颗随时会爆炸的炸弹，可是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生气……或者在担心什么。
他拿出手机来，找到大李的微信。
【裴亦：哥，我记得你手里有几味修复灵脉的药来着。】
大李这个时候好像没有那么忙了，过了几分钟就回了消息。
【李迈青：蓝拭子，岭七，囚纹，这三味还在，剩下的当年给了弥子用了。你受伤了？】
蓝拭子和囚纹太金贵了，而且元纪界溃败，恐怕就剩这独一份了，一般他们也很少去用这些东西，平日里都让李迈青好好保管着的，毕竟要是没了，又得铺天盖地去寻找气运之地找这些神药。
裴亦此刻想不了那么多了，虽然他方才护住了她的灵脉，但是灵力海的枯竭，哪怕的确对修炼有裨益，但是就算是在元纪界灵力最充沛的地方她恐怕不休不眠修炼一百年也难恢复到现在的状态。
眼下这个样子，他也无法时时刻刻保护着她，只能想办法恢复她的能力，不然恐怕她近五百年，都只能像一个普通人活着了。
【裴亦：我的一个朋友受伤了，事急从权，我想我需要囚纹和岭七。】
【李迈青：好，老规矩。】
规矩是灵力的交换，裴亦毫不犹豫地祭献出自己快一半的灵力放入专门的容器中，突然的抽取让他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随后的置换让纯白色的灵力容器变成了两株朱红色和墨蓝色的植物。
裴亦缓了缓神，灵力容器的对灵力抽取是霸道而直接的，克制不当直接就会让自己灵力枯竭。不过好在他到底是游神之躯，虚弱也只是暂时的，便缓过来了。
【李迈青：你什么时候有那么交好的朋友了？不会是弥子有什么事情吧？】
大李……裴亦笑着，无奈地摇了摇头。他把岭七和囚纹收好，这才给他回消息。
【裴亦：弥子好得很，放心吧。不过这件事不仅仅是我朋友受伤的问题，其中的事蹊跷得很，等我处理好这里，再跟你们仔细说。】
他转身推开门，再次进入房间。
这次樾樾姿是真的在休息了，没了灵力了她现在比普通人类还要虚弱，来自枯竭的痛苦不比凌迟小，她之前却硬是一点都没表现出来。现在终于是睡了过去，可眉心紧蹙，看得出来异常痛苦。
裴亦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也那么难受他强压住心里的不舒服，把囚纹拿出来，墨蓝色植物表面有隐隐的光晕流露，倒是很美。
他慢慢吟唱起咒语来，心里却忽然想到，自己一个并不擅长治愈咒法的游神，竟然也有这么一天。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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