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切丝特大概是受到了她那疯狂却又单纯形象的影响,不知不觉就按照她的步调行走了。
两个人之间已经能够配合得很默契、甚至战斗力开始在安布里泽特之外显现出来威势了。
安·切丝特即将忘掉一切,把自己只当做侍女的时候,作为自己引导者、老师以及朋友角色圣女突然便陷入了濒死。
等到自己看到她的时候,她已经奄奄一息。
安·切丝特忍不住想要帮她续命的时候,却被拦住了。
摇头。
被极有深意的目光注视着,并且不住摇头。
不希望她这么做的神情、再明显不过地写在了脸上。
她的“为什么”也没有得到回答。
在犹豫之间、前后不超过三分钟,艾琳已失去了温度以及生命,在她的心中留下了深深的困惑。
她本来以为等到艾琳·洛卡雷特·法莱斯死去之后,自己能够获得什么有用的信息,并且从那份信息中寻找到拯救她的方法。
等来的是莉莉特女神宣布她成为新一代艾琳·洛卡雷特·法莱斯的消息。
她没能看到莉莉特女神的脸,只是一团白光以及环绕在耳畔的声音而已。
比起钦敬,她心中产生的第一个感想竟然是“这家伙到底在故弄什么玄虚”。
然而、她还是认认真真听完了早就从艾琳那里听到的最为标准的废话。
在她继承到了艾琳力量的时候,她却发现记忆没有一并继承来。
“记……记忆呢?认知呢?”
“抱歉。”在那些事务性的话语缭绕之后,这还是这位女神第一次发出相对比较有人情味的声音。
“艾琳并没有什么记忆留下来,这是她自己的意思。”
如果自己可以看到莉莉特女神的脸就好了,她总感觉这位表面上保持着犹如机械一般无机质声音的女神,那份圣洁的声音其实是为了掩盖自己说谎的心虚。
“……”
“看起来、你好像还很不相信的意思。那还真是可惜啊、明明她告诉我,让我把这个转送给你来着。”
莉莉特女神递给了她一枚胸针。
“似乎过两日就是你的生日了,这是她准备送给你的生日礼物哦。”
还真是、无比老套的桥段。
但是,在艾琳接收到那枚胸针的时候,心中在有什么脱落的时候,仿佛也有什么巨大的缝隙被弥补上了。
或许、她是为了照顾自己的情绪也说不定?
虽然她杀了很多人,甚至从她杀死的那些对象来看,把她称作是自己的仇人也不算非常过格,但是——
到最后自己还是稍微有些理解了她。
她把胸针默默地佩戴在了胸前,在白光中隐约露出的看起来有点吓人的笑容之中,吐气。
在这个瞬间,她又变成了艾琳。
以往只是能够从艾琳·洛卡雷特·法莱斯的话语之中稍微感觉到的属于圣女的严苛任务,在自己实际去完成的时候,才发现实际任务的严苛程度比起艾琳话语中的只重不轻。
在繁忙之中,艾琳又几乎忘记了,自己作为安·切丝特的经验,全身心地变成了艾琳。
在某个和自己当年差不多的孩子、在被自己献祭,并乖乖死亡在台下欢呼的时候,她猛然间回想起了,自己站在台下的场景。
仿佛是为了进一步提醒她一般,胸针掉落在地上,发出了清脆的碰撞声。
咔。
自己——竟然是这么健忘的家伙吗?
艾琳在把胸针捡起来的时候、瞳孔收缩,血液也大量涌入了大脑中。
怎么会这样——那可是构成自己人格以及整个行为的要素,自己竟然这么轻易就忘却掉了?!
如果说是自己本来记忆力就不太好,早早就在预言之中被预言应该由她处死的对象,她还能清楚地记住。
可是、那些她认为不应该忘掉的却什么都记不住。
如果不是胸针从胸口掉落下来的时候,也许她还会产生一种自己天生就是圣女的错觉。
再一次把胸针佩戴在胸口的时候,她的整个思绪全部都发生了改变。
她发现自己没办法像以前那样悠闲地完成使命了。
但是、同时她却能轻易回想起的那些重要的过去。
无意中瞥见了镜子中自己的脸,艾琳想着这到底和什么时候的自己相似呢?
在努力思考了几天之后,艾琳察觉到了答案。
并不是和什么时候的自己相似。
那是、自己在提醒艾琳,也许她是被骗了,也许有着明明是为了寻仇结果却声称自己对于安家人的处罚是正当性话语时候的表情。
那个时候的她、何尝不是如梦初醒?
难道说、她也和现在的自己一样,忘掉了什么事么?
这枚普通的胸针、其实就是作为对她的提醒么?
从这里出现的小小的孔洞、她开始探究了起来。
站在热砂上、在自己眼前的,比自己之前派遣去被虫子蛀空的小女孩还要年幼的孩子,只有一颗头在沙坑之外。
现在她已经拥有相当强悍的力量了,站在沙子上,双脚都要被烫熟了,偏偏这个小女孩,却还是坚强地一动不动。
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她想要探知这个女孩子的周围是否有着保护罩,但是结果却证明,女孩子完全是凭借自己的力量在硬扛着宛如地狱一般的热度的。
甚至能够嗅到不合时宜的焦香味了。
“呐——”艾琳半躬下身:“到底是什么支撑着你,如此虔诚在热砂里受这样的折磨?”
“什么都没有支撑着我。只是你们这群有施虐欲的家伙强行把这份痛苦加诸于我而已。”那幼小的女孩子以坚定目光盯着她:“你知道吗、圣女大人,尽管他们都很崇拜你,但是我却从过去开始就一直在恨你。甚至、即使你曾经在我幼年的时候切切实实救过我和朋友的命,我也没办法把那份恨意扭转过来。”
在听到“恨”字的时候,艾琳整个人都兴奋了起来。
“真的吗。”
幼稚的女孩子大概以为说出了恨意的时候,能够给艾琳带来沮丧的负面情绪,没想到她的眼睛却闪闪发亮,吓了一跳。
“……”皱着眉头:“你这态度是什么意思?难道说你以为我是假装出来的吗?”
“不不不、我并不这么认为。应该说我等你这样发言的孩子等了很久了——你直到今天才出现我反而有种莫名的失望感。”
在她兴奋地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感情的时候,却没有把她从沙坑里释放出来,反而是以更加灼热的热度刺激着她的皮肤。
想要一口气把被要求的限度全部释放出来。
“你在干吗?”
“唔……”在将最后一缕力量注入到沙地之中的时候,女孩子终于从滚烫的热砂中站起来。
那张脸已经变成了麦色、而皮肤上出现了大片大片焦痕。
自己用手指抚摸着皮肤上的伤痕。
尽管吊着的一股勇气没有消失、然而在看到焦痕的时候却还是忍不住深深地叹气,以冰冷的口吻道。
“你真是疯子。我并不认为自己是什么楚楚可怜的人,但是竟然能完全不为所动,你的精神状态也实在堪忧了。”
“嗯、老实说,其实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你是别人说什么都会认同的女神大人么。”
“是圣女、至少目前我还不想变成什么女神——毕竟只是作为圣女,都让我感觉自己冷血到可怕的地步了,如果我真的作为女神而存在,估计我会在想起什么的时候会因为无法承受而自杀正道吧。”
艾琳笑嘻嘻地、搓着手。
“你搓手的样子还真像是苍蝇。”
“是苍蝇还是蚊子都无所谓,我现在有点想要恭喜你——恭喜你成为了新一代的安·切丝特。”
“哈?”女孩摸着自己皮肤上的焦痕:“我刚才可是辱骂了你,你竟然还说我是安·切丝特,是为了讽刺我吗?”
“当时我也问过上一代同样的问题呢、没想到轮到自己的时候,好像还真不太好回答。”
艾琳摇头、平展开双臂。
在碰到被选召的少女时、只要吟念着特殊的咒法,就能够把女神的圣光召唤到大地。
在女孩自己表现出同意之前、皮肤的疤痕便愈合了。
而作为侍女的自觉、自动进入了她的意志中。
“咕唔!”
少女在感觉到头痛、向后栽倒的时候,艾琳盘踞着双腿坐在热砂上。
说起来、自己也曾经想象过,自己未来选中的侍女会是怎样的类型。
实际上之前被蛀空的那一位,曾经承载过她的期待,但是很显然,那是一个方方面面全部都不符合标准的。
眼前的少女、是个相当不起眼的家伙。
甚至在把她选中埋入热砂的时候,她除了表示遗憾,不但没意识到她的恨意、甚至也从没注意过她的名字。
她到底是哪一家的小孩子,她也不清楚。
尽管她说自己救过她和她的朋友,她很努力搜索着大脑,也找不到相关的记忆。
果然是这孩子记错了吧——
既然不是自己幼年认识的,那肯定不是把自己和前任弄混。那么为什么她却还是会说出那样的话呢。
“为什么你能承受住热砂的力量?还有、我什么时候救过你,我怎么不记得了?”
“……”那个小孩子的脸上带着无奈的笑容:“果然、所以我才恨你啊。”
“嗯?”
“我能够耐住热砂的热度,正是因为某一年的火灾,你把我和朋友一同救出来,为我施加的术式所获得的效果啊?然而、你先把这份力量给了我,我的朋友却没能及时获得,只活了半年就死掉了,我知道不是你害的、可还是不由得会想如果当时你的能力要是能再强一点,输送力量再快一点,就谁都不会死了。”
火灾……?
果然还是没有什么印象。
就算自己在之前始终都有点浑浑噩噩的,可是也不至于这么大的事态也忘得这么干净吧。
难道说是自己错误地估计了这孩子的年龄,果然还是把自己和哪个艾琳记错了吗?
“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
“大概——”她用手指支撑着下巴:“我也记不太清了。不过应该不会超过半年……”
“半年——?”艾琳的表情抽搐着:“这是在开什么玩笑,半年前的事情我还记得很清楚啊?”
“那就是说更久之前的事情记不清了吗?”
“也不能这么说话吧。”艾琳“哈”地吐气:“总之、在我记忆中的半年之前,安布里泽特从来没有发生过火灾,我更没看到任何人死,所以你能说一下我是在什么地方救的你么?”
“是——”
那位毫无存在感的女孩子在迟疑了半晌之后,答道:“青叶幼儿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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