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不想打击你。”艾德轻轻咋舌：“但难得你为亚尔林考虑这么多、甚至不惜算计我、还把技能点大量浪费在没什么用处的废技上，结果她却还是委婉地在拒绝你。”
和平时差不多的讥讽态度、但因为此刻面部表情和情感比素日都要强烈得多——那话语听起来也比平时更加尖刻。
“……”安其罗沉默片刻、忽然发出了略显清爽的笑声：“也无所谓啦、我倒是不想用这么阴暗的想法来想姐姐——我就当是姐姐认为还没有真正迎来未来的瞬间、就已经提前设计好了未来反而并不能振奋人的精神，反而会消磨干劲呢。”
“我——”
“好啦好啦，不管事实是怎样的，只要我自己认定了就好。”安其罗轻轻咳嗽了一声、把刘海全部撩拨下来遮住脸。
两只手紧贴在双颊和眼睑——
他甚至忘记了自己的手中端着碗盘，在他做出这些动作时，那些由【道具作成】的技能凝合而成的餐具掉在地上，回归尘土。
“您之前想要加入大哥的队伍的时候，不也是这么强硬的态度么？我只不过是有样学样而已。”
轻轻地抿了抿嘴唇、把手指从脸颊上擦下，吐息。
两只手掌拍击。
“未来的事情、果然应该交给未来去思考呢。”
“……”
艾德似乎本来还想要就盖饭的问题继续挑弄亚尔林——
然而在开口之前、他似乎就已经察觉到了气氛的微妙感，在那之前已经乖乖闭上了嘴。
似乎完全忘记了自己之前说要馋死亚尔林的事情，而是把自己之前冰冻的肉块解冻了之后又重新做了一份。
做法和之前相似、却换了不同的酱汁——把魔物的血液换成了莓果和盐调制的果酱。
食物的香味飘在鼻腔中、与其说刺激着亚尔林的味蕾，还不如说刺激到了亚尔林的知觉和大脑。
忽然就弄不懂了。
弄不懂为什么自己之前要说谎的事情——
也许相较之下、说了谎要付出代价的话，其实没有说谎同样还是要付出代价。
在当时的视角看起来、说谎的代价是失去未来。
然而、在现在的视角看起来，说谎代价却是失去未来之后更远的未来，甚至连迎接的勇气都忘记了——
同时真正的过去也会被埋葬、腐烂生蛆。
哪怕曾经是那么美丽的风景——
不对，正因为是美丽得风景，所以才更令人怅然若失。
因为那些美丽的回忆也被自己染成了污色。
“请——”
伴随着艾德的响指，在亚尔林和安其罗之间浮出一张桌。
他在亚尔林和安其罗的面前各自放了一碗盖饭、同时也给两个人的手边配了一杯加满了冰块的饮料。
吸管搭在杯子的边缘。
盖饭是双拼式样的盖饭、饮料也是双层双色——而在最中间的一层却没有混在一起，而是在保留着分界线的状况下浮出了一丝梦幻感色彩。
亚尔林轻轻啜吸了一口饮料、原本是为了掩饰自己不平静的心情，但是她起伏的心绪却在饮料的作用下平静了下来。
“药……药物？”亚尔林露出了一丝诧异的表情：“是把药物经过加工之后变成了甜的，还是说在熬制糖浆的时候通过特殊的手段让糖浆产生了一丝苦涩？”
“用药物熬制出的糖浆。”艾德清幽道：“正好能够抚平你现在有点纷乱的心思。毕竟食物和药剂本来就不分家——药剂也是通过大量的药草提纯的，把那些能够制作成消除负面状态同时能制糖的草药筛选出来，自己来慢慢熬制，就能制作出带有药味的糖浆。并且效果也可以由对草药的提纯程度来决定——”
“……”
亚尔林本来想要拿起勺子，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中途却改变了主意，手指在碗的边缘擦蹭着。
“啊、啊。你不是说要馋死我吗、为什么却又专门调制了饮料和双拼饭端上来？”
“情况有变。”艾德哂笑：“当然、作为曾经的神明，我是既没有必要也没什么兴趣去观察他人的脸色的；然而，没有兴趣也不证明做不到——毕竟在大多数人眼中的乌托邦内，也同样还是存在着各种糟心的事情，而在人间界是合法合理的事情却还要像是做贼一样——糟心程度更甚、排解情绪的手段却更少的话，也难怪留不住我了。
如果原本是人间界的人被提拔成了神明、大概会在能接受那种条框规矩之前就逃跑；而我本来是生在神明之中的、本来受到的教育让我认为我们彼此之间的相处还算和谐，人间界比我们还要乱套得多，但是越来越多的勇们离开神明的位置，我就已经有所疑惑。而作为曾经是神明的存在一度离开后又再度离开，让我瞬间就下定了决心——
在真正来到人间界之后，我发现只要足够冷漠，其实比起空间狭窄、存在的生灵稀少的天界，反而人类可以做到不去察言观色，只要不去惹到那些更上级的人物也就不会有什么麻烦——而那些所谓的上阶人物的力量也是来源于神明，说到底就是神明希望人类膜拜他们……”
“说这么多、该不会是就想表达其实你也很擅长察言观色？”
“正是如此——但是必须要补充一句，既然已经脱离了那氛围了，即使擅长我也不会为了讨好谁这么做。只是我自己的意志告诉我应该这么做——
虽然我并没有做什么认可你们是我的同伴的正式仪式、然而不管怎么说也组了这么久的队了，在不合时宜的时候开玩笑，即使能笑一时——之后回想起来的时候，当时笑得有多开心、之后回想起来说不定就有多窒息呢。”
艾德睫毛闪动、以一种无可奈何的口吻道：“人类的我本质上是个利己主义者、所有的一切都是从自己的感觉上出发的。无论是想要食用美食的心、还是选择谁当我的队友，想要看谁的脸色，以及——到底是要开玩笑、还是选择抚慰谁的情绪，全都是基于自己考虑的。”
艾德从冷水中捞出了两颗鸡蛋、把鸡蛋的壳敲破，从中流出的是两颗半熟的温泉蛋。
“人类的身体——或者应该说是人间界的生灵的身体都有有趣的构造——
神明的身体是既不会受损、同时也不会腐烂的存在，与此同时情绪和心境上的变化也很小。哪怕自己受到了伤害、哪怕伤害到了其他人，也会用这是神明的正义来为自己开解——
神明并不知道、给他人降下惩罚的时候，其实自己的心也会磨损什么的。但是、情绪丰富的人间界存在，在做任何事的时候都会得到相应的情绪回馈——让自己开心的事情就多做、让自己不愉快的事情就不去触碰，是人间界生活顺遂的不二法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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