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啜了一口咖啡,动作极其优雅,咖啡上满满的泡沫,她却连一丁点都没有沾到唇上。
在她的身上,有时光留下的特别的印记——并非沧桑,而是时间积淀而留下的,成熟的女人特有的美丽韵味。
虽然奈伊是女孩子,却还是会为了她一举一动的别样风情而心跳不已。
她很快将咖啡饮尽,瞥见芭菲杯也已经空空如也。
“时间还长,你介不介意和我去里间坐一会?”
奈伊受宠若惊:“您不嫌弃我的话。”
“像你这么可爱的又已经有CP了女孩,我怎么会嫌弃?”她向白月店长招了招手,指指桌上空了的餐具,拉起奈伊的手,迈着小碎步走进带拉门的雅间。
当她谨慎地关上门,拉上碎花窗帘,以灯光代替阳光,奈伊立刻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氛——如果是单纯地聊天,不会这样郑重其事的。
“您这是——”
“这里只有你我,我们说话也不必遮遮掩掩的了。我问什么,你答便是。”露西像是换了一张面孔,笑容荡然无存,只剩下严肃与冷酷。
奈伊像小动物一样蜷缩了一下身体。
店长的样子让她感觉到有些害怕。
“您要问什么呢?”
“你是不是加入了I大的异世界部?”
“咦?您怎么知——”奈伊顿住话头,既然安其罗在这里打工,店长知道他在异世界部部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那异世界部部的成员都有谁?”
“我,我的朋友……”
“还有呢?”露西追问道。
“那两个,您未必认识……”
“是不是娅和普莱斯科?”看见奈伊惊愕的反应,她像是自言自语般喃喃:“原来如此,果然是这样么?”
“露西姐?您认识他们?”
“不认识。”店长很果断地回答:“至少这两个不认识。”
“那您为什么能够这么轻易地叫出他们的名字?”
“啊……为什么呢……”露西的脸上,浮现出了,纠结似的苦笑。
久久地,久久地凝视着奈伊的脸。
“沉浸在谎言中,未必就比知道真相更痛苦吧?虚假的幸福,只要没有发现,也可以变成真正的幸福吧。”她的声音有些沙哑:“看着你对他这么上心,我真是不知道,坦白和隐瞒,到底哪一个才是正确的了。”
“安其罗,难道是安其罗怎样了么?”她立刻站了起来。
店长看她发自内心地为她担忧,痛苦之色更深。
奈伊的心沉了下去,一把抓住赤色女仆的肩膀:“告诉我啊,露西姐安其罗怎么了?”
“其实……安其罗根本……也不是……啊,我到底该怎么说才好。”店长抓着自己火红色的卷发,稳了好一会的神,才幽幽道:“你能告诉我那天你为什么会成为幸运顾客吗?”
“不是因为我恰好点了幸运餐品吗?”
“不是。”女仆斩钉截铁地回答。
不是?怎么可能不是?那天不还是店长亲自上前来解围,还拿出了海报吗?上面不是清清楚楚写着如何成为幸运顾客的吗?
“你一定很疑惑吧——明明那一天,我拿着那张海报出现,白底黑字写得清清楚楚的。你一定认为,联系起你和他的,是美丽的缘分吧。然而不是的,不是的。那一天,即使你点的是别的,幸运顾客也唯你一个。”她苦笑道:“不是偶然,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局。”
奈伊隐隐约约,也有所察觉。
他对她的一切,都了如指掌。她并不知道他默默地观察了他多久,但是那样的了解程度,完全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到的。
装作是偶然的相遇,大概更是他心意的证明。
尤其之前还有跟踪狂的各种证据——
女仆见她极为冷静,并没有气恼,反而露出了笑意,摇头道:“我不知道你误会了什么,但是我想,我说的局,和你想的,绝对不是同样的含义。”
她下定了决心,从沙发的侧面,掏出厚厚的一摞纸,朝奈伊一扔。
“我想通了,不能再帮着他欺骗你。如果知道了真相,还选择原谅是你的自由,但是——不知道真相,你的快乐就只是泡沫。”
奈伊拿起那摞厚重的纸,还天真地以为,无论是什么秘密,都不可能将她的心改变。
直到她看到了上面的内容,她才知道自己实在是太过单纯。
剧本。
关于两个拉小提琴的女孩子和钢琴部王子的三角恋的剧本。 女一号被称为天才,小提琴的公主,而女二号,是永远只能活在公主阴影下的星。
尽管星光也依然动人,但是,却无法与公主相比,无论她如何努力,也不能追上她的脚步。
而小提琴的公主,除了小提琴之外,还有另外一件在意的事。那便是隔壁紧闭的音乐室中,不时传来的钢琴声。
全校都知道,那是学校的钢琴王子专用的教室。
像是有默契一般,她每天每天,都在音乐室里拉着她的小提琴。融合在一起的乐律,她的灵魂和心不知不觉也融入其中。
但在她的眼中,钢琴王子是那样的帅气优秀,遥不可及,全然忘记了自己在他人看来,究竟有多么的光彩照人。
她能做到的,只是每天早早地来到学校,只为了和他不期而遇,轻轻道一句“早上好”,每天在食堂离他很近的那一桌吃午饭,放课后,在他的隔壁,拉起小提琴。
极安静,极柔美的一段时光,却并没有长久。
因为感冒请了一个星期病假的公主,再回到学校时,王子的身边已经多了一个人。
那颗星的光芒,照在王子的身上,他的笑容变得更加耀眼。
但笑容,却并不是对着她。
藏着她一颗心和憧憬的空间,不再是他一个人。小提琴与钢琴和鸣,再也不用隔着墙壁,而是在同一处响起。
她失落地站在门前,转身离去,颓废了许久。
在没有回过神时,因为精神状态不佳,选拔赛演砸了,校公演的资格被取消,取而代之的,是一直追赶着其脚步的她。
星在王子的身边,璀璨地升起,而公主眼中的泪珠,则消失在掌声雷动的黑暗之中。
摔倒的公主,将小提琴收在盒子中落灰,再也不愿意站起。
拼命地学习文化课,似要与过去的自己,逝去的感情诀别。
剧本上女主角的经历、对话,甚至心态,都与过去的她,紧紧贴合。
甚至主角的名字,都是奈伊(暂定)。
而另外的两个主角,则是娅(暂定),普莱斯科(暂定)。
不是单纯地相像。
这一摞白纸上,记录的,毫无疑问是某个人的人生写照。
那一沓白纸,从她的手指间溜走,化作了一片雪花,落在柔软的地毯上。
尽管她就像是看戏一般凝视着这个无趣的故事、然而她的内心却被激起了波澜。
好久好久,她才如梦方醒,抬起空洞的眸子:“露西姐,你给我看的是什么?”
“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才对。”店长冷幽幽的声音久久荡在耳畔:“这是安其罗写的剧本,应该也是——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也是阿伊你昔日的经历。”
其实她自己无法确定这些——毕竟她对于过去的记忆完全丧失掉了,如果说共鸣的话,大概也就是看电影那种程度的共鸣感而已。
“为什么……为什么这些会出现在安其罗的剧本上?”
“别自欺欺人了。”露西长叹道:“你其实都知道的,都明白的。”
“我不知道!我也不明白!”奈伊忽然猛地一拍桌子,声音嘶哑略带着哭腔:“告诉我啊,露西姐,为什么——为什么安其罗的剧本……”
“安其罗,他很了解你吧?对你的一切都了若指掌,比你朋友比你的父母,甚至有时候比你都更加了解你自己吧?你难道都没想过是为什么吗?”
确实,从最初的最初,安其罗就似乎早就认识她一般,知道她的所有。连她不为人知的小习惯小怪癖,他都掌握得一清二楚。经常给她一种,他们在很久以前已经相识的错觉。
虽偶尔还是会奇怪,但是她早已经不再介意。
仔细想想,这是最不正常的一点了——这是现实,现实中哪里会存在着真正的一见如故?难道他真的是从未来了解到她,又穿越回过去不成?
不可能的,只能是更现实的原因。
但奈伊,却始终都没有往深处思考。
现在看来,每一句话都比她想像得,要更加意味深长。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递给自己感冒药时说“要小心感冒,那说不定是人生转折点”也不是无心之言吧。
露西却还在向她已经开始崩裂的伤口上撒盐。
“安其罗,在很长时间之前,我就已经认识他了。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文学狂,能为了看完一套书废寝忘食,也会研究清楚小说中一个人眼神代表什么含义而终日魂不守舍。而当他打开笔记本电脑,开始书写自己的世界时,更像是整个灵魂都与现实脱离一般,整个沉浸在他的文字中。我想,他应该是很久之前,就对你们的故事感兴趣了,偷偷在调查着你们。只是,无论多少资料,不认识当事人的话,也不能最好地把握住你们的人物性格和行为习惯。所以,他大概一直都在盘算着接近你们三个,最近距离地观察你们,最终,如你所见,他也的确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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