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谊赛只是琳娜计划里的一条支线，甚至算不上主线。
这天一早，御前会议散会后，她便拉上佐雅，换上皇家魔法学院的校服，溜出皇宫，去见佐雅的导师瑞克。
瑞克刚刚带着两个新来的小姑凉完成了早间冥想，见佐雅与琳娜来访，便引皇储与爱徒进入办公室。
“大法师早上好。”琳娜说道。她注意到壁炉边上挂着她送给瑞克的《篝火边的女诗人》。
“早，殿下。”瑞克走到酒柜旁，问道，“殿下要喝些什么？”
“师父，我要柠檬茶！”佐雅抢答。
因为爱徒的不妥表现，瑞克抱歉地看了琳娜一样，琳娜则回以溺爱的微笑。她说道：“我和佐雅一样就好，谢谢大宗师。”
瑞克将两杯柠檬茶放到女孩们面前，这才落座，拿起瓷杯饮了一口热茶，说道：“殿下找我有什么要紧事吗？在我能力范围内的事情我一定全力以赴。”
“大法师言重了。我只是想咨询一下，您愿意多收两位学徒吗？”
“殿下想推荐哪家的青年才俊呢？”瑞克问道。
“大法师，我并不关心‘哪家’，对象也不局限于您一人，我更关心总体。如果皇家魔法学院的导师每人都多收两位徒弟，您觉得导师们会乐意吗？”
“这个看情况。有些导师喜欢收许多徒弟，有些则不然。我就算不喜欢收太多学徒的那种。你不知道佐雅的两个小师妹多让我头疼。我堂堂大法师，居然教她们如何冥想！简直是焚琴煮鹤！”
“师兄呢？他在干嘛？我能入门都是他教的，师父你完全就是一个甩手掌柜。”佐雅吐槽。
“他鬼精着呢，只有需要我了才出现，其他时间完全找不见人。”瑞克说道。
琳娜敏锐地察觉到瑞克的话暴露出一个问题，那就是推荐信制度下，导师将包办学生的一切，从师父领进门，到个人修行。不好好教还不行，因为能得到推荐信的都是天之骄子。
想必其他导师那边也存在这样的问题——学徒多了，在基础知识上浪费的时间也就多了，就好比让大学教授去教小学生十以内加减法。
要从根本上解决这个问题需要建立完整的魔法教育体系，比如教材编纂，学制安排与研讨，师资力量的建设……这不是琳娜一个人就能串联起来的，至少要皇帝本人来做，并且努力一二十年才能真正办好。
可惜皇帝陛下的精力全在税改上。唉，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如果没有财政支持，教育体系也无从谈起。琳娜心想。
“是这样的，大法师，我先和你通通气。您知道的，魔法师的缺口一直很大，所以呢，皇帝陛下想扩招学员名额。当然，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拿到这个名额，必须经过考核才行。”琳娜知道自己影响力不足，便开始狐假虎威。
“考核？详细说说。”
“考核的目的是从考生中选拔出值得培养的学徒。皇帝的初步意见是设立笔试与操作试。陛下已经早就考虑到大法师刚刚提的困难，笔试与操作试肯定不会简单，如此便会将没有基础的人筛选出去。”
“那有基础的人为何要来学院呢？他们不能待在原来的师门或学院呢？”
“因为帝都的魔法学院是全国最顶尖的魔法学院。毫无疑问，皇家魔法学院，圣米歇尔山黑塔魔法学院，帝都魔法学院以及另外几个学院的师资力量雄踞全国，无数学生对这些魔法学院趋之若鹜。”
“我明白了。”瑞克思索着点头，“这样便给那些优秀的但却没有门路得到足够分量推荐信的学徒打开了一扇门。如此甚好。”
大法师在象牙塔待久了，难免有些单纯，对社会的险恶就有些反应迟钝，他只看到这个政策的好，却没看见它血淋淋的地方。
如果在场的是某位贵族，他（她）便立刻会意识到，这个政策一旦实行，自己手中的推荐信特权便被削弱了，因为除了功成名就的大法师，大学士，大宗师可以给出分量足够的推荐信以外，剩下的就是这些一方诸侯了。
而推荐信这种主观的东西最容易产生腐败，如果琳娜派人去社会的犄角旮旯里去问问，便会发现有些贵族明码标价自己的推荐信。不必调查就能知道，这方面的灰色产业一定很繁荣。
而有些贵族则更加聪明，以此将魔法师与自身利益捆绑——他们自己家族可能好多代人都无法诞生一位大法师，毕竟学习魔法需要苦中作乐，哪有堕落享受来得舒服？但这却不妨碍他们成为法师团的大团长。
“而且，皇帝陛下还准备推出双向的补贴。对于多收学徒的导师将会给予资金补助，或者其他资源的倾斜。而经济困难的学徒也可凭借入学通知书获得皇家特别贷款，当然，这个贷款无息。”
琳娜说到此处，瑞克已经对皇帝陛下顶礼膜拜了——这可是把魔法之道放在心上的好君王呀……他终究还是太单纯了。
贵族们卖推荐信，琳娜难道就会心慈手软吗？像皇家特别贷款这种东西，肯定会附带一些条件，比如毕业后必须为皇家工作多少年，甚至支援海西这样的条件。
以前，魔法师给贵族打工，现在魔法师给皇帝打工……看上去像是从佃农变成了国家佃农，但其社会地位却不知道提高了多少！这是解放，因为贵族索取的远比皇帝索取的多。
别以为魔法师这个职业看上去光鲜亮丽，其实他们与骑士阶层差不多——平民们是第一级，魔法师与骑士就是第二级，金字塔顶端则是贵族与君主。
“大法师，我想请您问一问您的同僚们，他们对这项措施的看法。”琳娜说道。
“这事包在我身上，我会说服他们。”瑞克一口答应下来。
“那伊丽莎白就代表皇帝陛下谢过大法师了。皇宫里事情还有许多，我就不再打扰了，再见。”
“再见。”
“师父我会再来看你的。”佐雅说道。
等回到寝宫，琳娜便开始等待卡丹将章程送上门。也许他已经来过了，但他为了见琳娜一面，肯定不会将章程交给维拉或者其他值班女仆，这样的话他会跑第二趟的。反正不必担心见不着他。
鉴于一会儿要进行的表演，琳娜开始酝酿情绪——防守反击嘛，就是要引诱对方主动出击才能达到效果，不演怎么行呢？
恰逢斯通返回卧室找自己落下的帽子，琳娜便找茬道：“我有一本笔记不见了，你看到了吗？”
“我对你的笔记不感兴趣。”斯通说道。
“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吗？沃尔夫都没有动过那些笔记！”
“我怎么没有好好说话？尊敬的殿下，我没有用脏手碰过您的笔记本——怎么样，满意吧？”
“阴阳怪气！”
“你看，你叫我好好说话，我好好说你却觉得我阴阳怪气。明明是你在无理取闹吧？”
“你居然说我无理取闹？”琳娜眼看就要发飙，这时海伦娜敲门，说道：“殿下，联谊赛的章程送到了。”
“滚！”琳娜对斯通骂到。
斯通向她竖中指，竖完就跑。
于是，在会客室等候的卡丹便见到这样一副场景：剧烈的争吵声从寝宫里间传出，随后亲王殿下怒气冲冲夺门而出。
过了好一阵，琳娜才装作一副没事人的模样来到会客室，可卡丹总觉得皇储的眼睛红红的，就像才哭过一般。
其实，就算没有斯通误打误撞的配合，琳娜也会以这幅姿态出现。毕竟她与亲王不和睦的消息早就传疯了。
当然，哭红眼啥的都是化妆画出来的。化妆方面，皇储是个麻瓜，但海伦娜精通呀！而且还有维拉帮忙，自然不在话下。
海伦娜用珊瑚红为琳娜的双眼稍稍打底，毕竟这种妆化重了就很假，追求的就是若有若无的感觉。然后换枫叶色轻轻晕染眼头与眼尾，以及眼尾三角区，再将研磨地极细的珍珠粉略微提亮上眼皮中央部位差不多就ok了。
一开始，琳娜与卡丹很有默契地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开始聊章程的事情。
据海伦娜勘察，琳娜的寝宫只有卧室部分受到皇帝监控，其他房间都是安全的。毕竟，每一个房间都安装窃听室还配备人员，那会让陛下破产的。但说不定有听诊器接在墙壁上，用铜管传至远方，因此得小心窃听。
聊着聊着，琳娜忍不住开始掉眼泪——她不过想着寄宿在城外地窖里的沃尔夫，便鼻子一酸，落下泪来。
“殿下？您没事吧？”卡丹震惊地询问道。
琳娜取出手帕，一边哭一边说自己没事。
卡丹一时间慌了手脚，四下张望一番，却没发现一个仆人或者女官。
“需要我帮您叫侍女吗？”卡丹问道。
琳娜摇摇头，继续擦眼泪。
天助我也！卡丹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说道：“也许……殿下您有什么烦心事可以和我说说？”
琳娜也只是摇头——防守反击嘛，要的就是矜持。
为了安慰琳娜，卡丹只好开始向皇储灌鸡汤：“殿下，生活不就是这样吗，总是充满了这样或那样的痛苦，没有人能逃脱。”
灌完鸡汤，他就开始共情。卡丹讲自己的痛苦经历，说他以前差点和一个女孩结婚了，可女孩却突然被父母嫁给了一个老头，让他气得不行，最后心灰意冷离开家乡……
琳娜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不过，共情嘛，最有效的方式就是“你瞧，咱俩一样惨”，于是恰到好处地透露了一些婚后生活特别糟糕的情报。
卡丹很想伸手为琳娜拭泪，可他又害怕皇宫里无处不在的眼线——作为值守军官，他对皇宫虽然说不上了如指掌，但也知道个大概。他递上一张干净的手帕，将琳娜手里的换下。
沾染皇储眼泪的手帕，极其具有收藏价值！
“真希望我能缓解您的痛苦，殿下。”卡丹发自肺腑地说道。
“谢谢你为我着想，你真体贴……”琳娜一边抽搭一边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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