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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血手门

第七章:血手门

余斌没有说谎,他房间里果然已准备好了酒菜。

酒是地道的江南女儿红。菜虽然不是珍馔佳肴,但却样样都是味美可口的下酒菜。余斌请小三落坐,先执壶斟酒邀饮。连干三杯之后,他才含笑说道:“尤三哥,你我相识多年,一向虽无交往,但是我却十分敬佩你是条豪爽重义的汉子。”

“承蒙夸奖。”小三淡淡道:“余爷别兜圈子了,有什么话要问的,就直问吧!”

余斌微微一笑道:“小三,你实在是个非常豪爽的爽快人。不过,在未问之前,我必须先告诉你一些事情。”

“哦?”尤小三眨眨眼睛道:“不是晓以厉害吧?”

余斌摇头道:“当然不是。”

尤小三道:“是什么事情?余爷请说,尤小三当洗耳恭听。”

余斌微笑了笑,目光一凝道:“小三,你是开封地面上的江湖人,想必不会不知道顺昌赌坊的来龙去脉吧?”

尤小三点头道:“听人说过,只是并不很清楚,余爷是要告诉我……”

余斌道:“你听说过‘血手门’没有?”

“听说过。”小三道:“听说‘血手门’在江湖上作案,必留下一个血手印为记,是个实力很庞大的组织。”

“不错。”余斌道:“顺昌赌坊也就是‘血手门’在开封城的一处分舵。”

尤小三脸色一变,道,“余爷告诉我这话的用意,可是要我把前些日子赢得的银子全吐出来?”

余斌摇头道:“不,你误会我的意思了。”

尤小三眨眨眼睛道:“那么余爷的意思是……”

余斌笑笑道:“小三,江湖上有个金鹰帮,你听说过没有?”

“听说过。”小三点头道:“据说金鹰帮的实力虽然也不小,但比起血手门来却差多了。”

余斌点头道:“你说的一点不错,金鹰帮的实力比本门确实是相差甚多,但他们的野心却极大,现在已向开封发展势力。”

“……”小三双目一凝道:“莫非他们要与贵门争地盘,也想在开封开赌坊,设妓院,或是建立分舵?”

余斌道:“他们是否要开赌坊或是妓院虽还不知,不过,他们要在开封建立一个分舵倒是不假。”

“余爷已得到可靠消息了?”

“要是没有得到可靠消息,我就不会找你了。”

“余爷找我是……”

“小三,俗话有云:一山容不得二虎,卧榻之旁决不容许他人酣睡。所以,我想请你帮忙。”

“请我帮忙?”小三神情一楞道:“余爷,你别跟我开玩笑了。”

“我并不是开玩笑。”

“余爷。”小三眉头微皱地道:“你是知道的,多少年来我尤小三只是开封城中的混混,一个小人物能帮你什么忙?”

余斌微微一笑道:“尤三哥,说实在话,我承认这些年来我跟老高都看走眼了,直到今晚上,我才知道你是位深藏不露的江湖高手。”

“余爷,您说什么?”尤小三忽然睁大双眼,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我是位深藏不露的江湖高手?”

余斌点头道:“汤杰和季三成的武功身手如何,我心里十分明白,他两个在你手下连一招都没能走上就趴下了,这应该根够了。”

尤小三忽然笑笑道:“余爷,你这才是真看走眼了。”

“是么?”余斌含笑道:“刚才的事乃是我亲眼所见。”

“我知道是你亲眼所见。”小三点头笑着说:“难道你没有看出来,那是因为我取了巧,也因为他二人骄狂过甚,所以才……”

“好了,咱们不谈那个了。”余斌含笑摆手道:“你既然不愿承认,我也不想勉强你,不过……”

语声一顿,话锋一转,凝目问道:“你答应帮忙不?”

尤小三微一沉吟道:“余爷,承蒙你看得起我尤小三,找我帮忙,站在一个‘义’字上,我自是不便拒绝……”

余斌接道:“那我就先谢谢了!”

尤小三连忙道:“你先别说谢,我还有后话呢!”

余斌眉峰一皱道:“请说。”

尤小三正容说道:“我可以答应帮忙余爷,但是……”

“有条件?”

“没有条件,我只是要先声明一件事。”

“什么事。”

尤小三吸了一口气,缓缓道:“余爷,我尤小三只是开封城的混混,从来不愿介入任何江湖组织、帮派之间的争夺纠纷中,以免招致杀身之祸。所以,我虽然答应给余爷帮忙,但必须是不牵涉贵门与金鹰帮之间的事,否则,请怨我尤小三无力。”

余斌深看了尤小三一眼,微微一笑道:“这你放心,我帮忙只是想向你打听一个人。”

“哦?”尤小三毫不考虑地道:“这没有问题,你说吧!是么人?只要是我尤小三知道的,无不奉告。”

余斌又微微一笑:“这个人你一定知道。”

“是谁?”

“就是那天晚上帮你击退‘阴山双恶’兄弟的白衣人。”

尤小三愕然一怔:道,“那白衣人?”

余斌目光凝注道:“他现在何处?”

“余爷要找他?”

“我想跟他谈谈。”

“余爷要失望了。”

“他已经离开开封了?”

“他有没有离开开封我并不知道。”尤小三摇摇头道:“事实上我根本就不认识他。”

“真的?”

“余爷应该相信我尤小三从来不说假话。”尤小三正容道:“那天夜晚他吓走雷氏兄弟之后他也就走了。从那以后就再未见到过他,我想也许他当时就离开这里了。”

余斌忽然吁口气,道:“我相信你,既是从那以后你就再未见过他,那就算了!”

“谢谢余爷信任。”

“另外我还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请说。”

“我想请你帮忙留意开封城中所有来往的陌生江湖人

物。”

“这个……”

“你不愿意帮忙?”

“那倒不是,我只是觉得奇怪。”

“奇怪什么?”

“据我所知,顺昌赌坊手下人极多,只要派出几个精明能干的就行了,何必找我帮忙?”

余斌笑笑道:“你说的虽然有道理,但是他们再精明能干也不如你人头熟来得方便。全开封城的混混大都跟你交情不借,只要你说一声,哪怕是一只飞鸟,也逃不过全城混混的眼睛。”

小三微微一笑道:“余爷,你太高抬我尤小三了。”

余斌道:“这也是事实。”

小三笑了笑,眨眨眼睛道:“余爷之所以找我帮忙,只怕还另有用意吧?”

余斌心中暗暗一震,道:“你以为我有什么用意?”

小三淡淡道:“有什么用意,余爷自己心里明白,不过刚才我已经声明在先,这件事还请余爷原谅,我尤小三实在无法帮忙。”

余斌道;“你的意思可是怕牵涉在本门与金鹰帮的争夺是非之中?”

“不错。”小三点头道:“来到开封的江湖陌生人,如果是金鹰帮的人,如果我来通知余爷,那我尤小三岂不成为贵门的手下眼线。我一介入江湖帮派之间的斗争是非之中,又要连带全开封城的混混兄弟也被拖下了浑水,这一来,我尤小三的罪孽可就大了!”

余减眉头微皱地道:“这么说你是绝不答应帮这个忙了?”

“不错!”小三决然道:“这件事还请余爷多原谅。”

他语音刚落,房外突然响起一个沉吟的声音说道:

“姓尤的,这件事你非答应不可!”

语声中,高天虎出现在房门口,神色沉稳地跨入房内。余斌连忙站起来,含笑招呼道:“总管请坐。”

高天虎大马金刀地在余斌和尤小三二人中间坐下,冷冷地盯着尤小三。

尤小三悠然笑了。

“你笑什么?”高天虎冷冷地问。

尤小三淡淡道:“我笑我尤小三今晚好大的福份荣宠。”

“什么福份荣宠?”

“先是余副总管邀我喝酒,现在则是等闲人从来见不到的这位高大总管亲自现身相见,这还不够福份荣宠吗?”

高天虎淡然一笑道:“这也许是你的福份荣宠,但也有能是你的不幸厄难。”

“哦。”小三眨眨眼睛道:“你高大总管这话的意思是…”

“我这话的意思很简单。”高天虎淡淡道:“是荣宠还是厄难,这就要看你自己的意思了。”

尤小三又眨眨眼睛,微一沉吟道:“我明白了,我若是答作贵门的眼线就是福宠,否则就是厄难当头,对不?”

“不错!”高天虎冷然点头道:“只要你肯跟我们合作,我不会亏待你。”

尤小三笑笑道:“你高大总管这不会亏待我的‘亏待’二字,可是打算给我什么好处?”

“当然会有好处,而且非同一般。”

尤小三目光微凝道:“什么好处?”

高天虎微一沉吟道:“我会上报门主,在顺昌赌坊内给安排一个职位。”

“什么职位?”小三含笑道:“是这儿的总管,还是开封分舵主?”

高天虎脸色一变,道:“姓尤的,你太放肆了!”

“这算放肆?”小三微微一笑道:“高大总管,说句不怕你恼的话,就算贵门门主给我这顺昌赌坊总管,或是开封分舵舟主的职位,我还不一定干呢!”

“好大的口气!”高天虎脸色再次一变,道:“姓尤的,你应该明白你的能力份量,够吗?”

“我当然明白,我自信能力份量都足够而有余。”

“好一个足够而且有余。”高天虎陡然哈哈一笑,旋即脸色一寒,沉声道:“现在废话少说,我只问你,你答不答应为本门效力?”

尤小三淡淡道:“我还是那句话,请高大总管原谅。”

高天虎嘿嘿一声冷笑道:“姓尤的,看来你是不想在这开封城混下去了!”

小三眨眨眼睛道:“你可要把我撵出开封城?”

“不!”高天虎摇摇头道:“我打算让你永远留在顺昌赌坊内。”

“哦?”小三神色平静地一笑,道:“我明白你大总管的意思了,你是打算不让我看到明天的太阳,可对?”

“不错!”高天虎神色冷厉地道:“你明白就好,现在我给你最后一个机会,你答不答应?”

尤小三沉思地眨眨眼睛问道:“你高大总管自信能把我尤小三永远留在这?”

高天虎两道浓眉一扬,充满自信地道:“我若是连你这个地方上的混混都不能留下来,那我也就不配在这里放总管了!”

小三不屑道:“你这话说的也是,但我却不以为然。”

高天虎目光如电似地道:“你认为我留不下你?”

尤小三道:“不错,你根本就不配当这里的总管。”

“好!”高天虎目中杀芒一闪,道:“那我就让你看看能不能留下你,配不配当这里的总管!”

一声狞笑,坐姿不动,突然抬手出掌直朝尤小三当胸击去。

他外号“寒星手”,内功掌力均十分精深雄浑,为江湖流高手中的一流。

虽然,他想利用尤小三作他们血手门的眼线,替他

效力,并不打算要尤小三的性命,但是这一掌若然击实,尤小三也必承受不起,纵不致命,亦必身负重伤。

只是现在的尤小三,身体容貌,虽然仍是开封地方上的混混“拼命三郎”尤小三,而事实上的武功身手,却是借体复“催命书生”尤三命。

“催命书生”尤三命艺出佛门一代奇僧大悲禅师门下,武功高绝,三个月前身遭暗算死亡,一点灵智不灭,投奔大悲禅师,经大悲禅师收其魂魄以佛法凝固成形,指示其来城找“拼命三郎”尤小三借体复生,行侠江湖,伸张正义。

高天虎的武功身手虽是江湖上一流中的一流,但与“催命书生”尤三命相比,无论哪一方面都相差甚远。

所以,他突然一掌击出,速度虽然很快,但尤三命的动作却比他更快。

尤三命并没有出掌封接或是闪避高天虎的掌击,只是桌子底下的脚迅速地一伸一勾,高天虎坐姿不动的身子重心顿失,他击出的一掌也就在相距尤三命胸前五寸左右,无法击实,猛地向后跌倒下去。

高天虎的确不愧是一流高手中的一流,身手反应都实在够快的。他身子向后倒下还未着地,急忙腰里一垫劲,已挺腰跃起。

可惜,尤三命的武功身手高出他太多了。他身子刚挺腰跃起,眼前寒光一闪,一柄解腕尖刀已抵在他咽喉上。

余斌见状心头不禁骇然一惊,想要有所动作。

但尤三命已冷冷说道:“余斌,你最好乖乖地坐着别乱动,否则可别怪我手下无情,这把刀只往前轻轻一送,高天虎的咽喉上就会出现一个血窟窿。”

这话很有效。余斌心头不由一震,坐在那儿硬是没敢动。

高天虎呆住了,紫膛脸变成了白膛脸。

尤三命冷冷一笑道:“高天虎,你现在怎么说?”

高天虎愕然道:“什么怎么说?”

尤三命道:“我说你不配当这里的总管,你服不服?”

高天虎吸了口气,道:“小三。”

尤三命冷叱道;“回答我的话,服不服?”

咽喉在人的尖刀下,逞强不得。高天虎无可奈何,只好苦笑着道:“服了!”

“口服心也服?”

“是的,口服心也服。”

“绝不是口是心非?”

“绝不是。”

“看来你也很怕死。”

高天虎苦笑道:“蝼蚁尚且贪生,我是人,当然也怕死。”

“嗯,这倒是句实话。”尤三命点点头道:“冲着你这句话,我就放你一马,不过,我可要先警告你,我放你一马只是不想随便杀人,并不是顾忌你们血手门的势力。你最好给我放分一点,别妄想施弄什么诡诈花样,否则便是你自己找死!”

高天虎连忙道:“你放心吧!我一定安分,绝不会耍什么诡诈花样,自己找死的。”

“那就好。”尤三命点头一笑,收起了解腕尖刀。

咽喉脱离开尖刀的威胁,高天虎心中不由松了口气。

余斌心中也松了口气。

高天虎先前进房来时的那种气势威态已经完全丧失

会儿仿佛变了个人。他不但很安分,并且还礼貌地朝尤三命手一抱拳道:“我在开封城也有多年了,真是有眼不识泰山。”

尤三命摆手淡然道:“别说这些客套话了,现在我问你这顿酒咱们还能继续喝下去吗?”

“当然能。”余斌立刻点头接口道:“只要你尤兄不介意我们就继续喝下去,并且余某愿意与你这位名满开封城的‘拼命三郎’拼个尽兴!”

“好!”尤三命豪爽地一笑道:“那就什么客套话也别说,咱们只喝酒,今晚上的事也绝口不提,就当从未发生过一样,总管以为如何?”

高天虎刚才受挫尤三命手下,心中虽然很不是味儿,但他是个心机深沉之人,所以尽管心中很不是味儿,却绝不表露干形色。也豪爽地一笑点头道:“行,只要你尤兄不把高某今晚冒失之过放在心上,高某自当舍命奉陪喝个痛快。”

尤三命微微一笑道:“刚才的事我绝不会放在心上的,要不然,我就不会问这顿酒还能不能继续喝下去了。”

高天虎笑说道:“既然如此,尤少兄请坐。”

尤三命没再说话,矮身在原位上坐下,高天虎仍在余、尤二人中间坐下。

余斌连忙执壶将二人面前的酒杯加满,又将自己的酒加满,然后端起酒杯朝二人一举道:“干!”

连干三杯之后,余斌忽然目注尤三命,含笑说道:“尤少兄,余某有几句话不知当不当问!”

尤三命淡然一笑道:“副总管别客气,有什么话只管问讲就是,不过……”语音微微一顿,接说道:“对于‘尤少兄’这称呼我不太习惯,二位还是叫我小三或是尤三郎好了。”

“余某恭敬不如从命。”余斌点点头,目光一凝,问道:“小三,你武功身手绝高,若闯荡江湖,不出一年必然扬名于世,成为一位英雄人物,为何要窝在这开封城内这么委屈自己?”

尤三命微微一笑道:“这就是人各有志。我认为在这开封城内当混混倒是挺惬意的,既不算委屈,也没有什么不好。”

余斌道:“但是俗话有云:‘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难道你就不想扬名江湖,出人头地,受人尊仰?”

“你这话固然不错,也是世间上每一个人的欲望,不过你该知道一个人爬得越高,摔下来时也就越重。江湖人过的是刀口舔血的生涯,越有名气麻烦越多,危险也就越大,所以,与其在江湖上闯出大名气,整天过着那种树大招风,提心吊胆的生活,倒不如尽量收敛一些,过着平淡而清闲的日子。这也就武林中有许多高人,为何要淡泊名利,避世隐居,傲啸山林,不问江湖是非的原因。”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现在我才明白,你竟是位胸襟淡泊、隐于市井的武林高人。”

“你别高抬我了。”尤三命摇头一笑道:“事实上我绝不

什么武林高人,说实在话,刚才我之所以能胜高总管,那是为高总管大意轻敌,只顾到上头没顾到下头,所以认真说来,我是占了一个‘巧’字与‘快’字。好了,不谈这些了,咱们接着喝酒。”

伸手端起酒杯,朝高、余二人一举道:“干!”一仰脖子,一口喝干。

高、余二人互望了一眼,也端起酒杯各自干了。

酒逢知已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

高天虎和余斌与尤三命既不是知已,话也并不投机,按理,这顿酒实在没有什么好喝的,但尤三命酒兴甚浓,而且酒到杯干,决不含糊。

这顿酒,总共喝了两个多更次。

夜已四更。

高、余二人都已有了六、七分酒意,尤三命虽然面色不改但他已经不想再喝了。

于是,他站起身来向高、余二人告辞。

高天虎和余斌连忙跟着站起身子。

余斌含笑说道:“忙什么,天就快亮了,何不喝到天亮以后再走。”

高天虎接着说道:“小三,咱们是不打不相识,多喝几杯再走吧!”

“谢了!”尤三命含笑摇头道:“今宵就到此为止,以后再喝个痛快好了!”

说着,双手抱拳一拱,转身出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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