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微妙的恐惧感从唐潜心里油然而生。
如果说，一个女生和另一个女生的关系很好，好到会有很多照片，这很容易理解。但是……有什么样的好关系，会让一个人给另一个人拍了超过四千张的照片？两年之内？这个频率和数量是不是有点太过火了？
唐潜忽然想起来之前自己曾经有过的一个念头。
“艾格尔是多巴胺”。
她想要阻止这场和亲，该不会就是因为她自己是这样计划的吧？
难道其实她的目标本来就是莉莉丝？她是百……？？
“我和莉莉丝殿下关系很好，这样也有问题吗？”
艾格尔回答迟警官的话打断了唐潜的胡思乱想。
“没有问题。但是……这个数量实在是，有点太多了——我想，这里面总有那么几张，是你没有经过当事人允许的情况下……”迟警官微笑着稍稍停顿了一下，“……偷·拍·的·吧？”
“这是你无端的猜测而已。而且，这和失火没有关系——”
“确实只是我的猜测。不过，跟失火——不，纵火案有没有关系，就不是你说的算的了。你在学校内口碑很好，成绩也很优秀，我们几乎所有询问到的老师和学生都对你印象不差，也没有发现任何人可能会跟你有过节。不过，没有过节不代表没有动机——比如，你完全可能因为优秀而引起了别人的嫉妒。”
艾格尔不禁失笑。
“你真的认为，会有人嫉妒一个连寝室楼住不起的穷学生？”
“如若不是嫉妒，那就是出于利益关系——比如，你拍到了某人正在做某些事情的照片，而这张照片会对谁不利。”
迟警官的语气渐渐放缓了下来。他似乎在一边说着，一边还在观察艾格尔的反应。
“……我不明白。”
“直白点说，我怀疑——纵火的可能是被你拍到了照片的某人或者某人的亲信，要不然……就可能是你自己。”
“……什么？”
唐潜几乎都要被这个人的逻辑打败了。自己放火烧自己的房间？为什么？
“喂——你真的是警察吗？哪有人是这样——阿嚏！阿嚏！”唐潜之前还稍稍有点缓解的喷嚏似乎因为情绪激动又猛烈了起来，他很只好一边捏着鼻子一边狼狈地用桌上的纸巾擦拭着自己喷溅出来的飞沫，“根本不讲逻辑的——！！”
“逻辑？”迟警官微笑着回过头看向了唐潜，“如果有人告诉她，‘某年某月某日某时，我知道你在某地拍摄到了一张照片，你拍到了谁谁谁和谁谁谁，他们正在做什么。这张照片请你务必不动声色地将照片和底片全部处理掉，否则——我们可以不动声色地让你永远离开这所学校，并且保证今后不会再有人知道你的下落’。她作为一个普通的学生，她能做什么？”
“这算什么？……黑手党的威胁说？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不切实际啊？”
“如果是在其他的地方，这不能算是一种假设，最多是一种臆想。但是在这里，我认为有充足的条件可以成立。这学校里，比黑手党还危险的人和背景多的是，为什么你会觉得这不切实际呢？你自己就是一个国家一方的领主啊——如若是你的要求，一般的民众能拒绝吗？除非她为了什么真相和社会正义可以奉献生命。”
“……你真的是个警察吗？”
“当然。我有证件的。”
“我觉得你还是趁早改行去写小说吧……阿嚏！唔……说不定能入围雨果奖呢——阿嚏！”
“谢谢。能欣赏我其他才能的，你是第一个。”
迟警官笑了笑，转身又继续看向了已经有点在冒冷汗的艾格尔。
“抱歉，艾格尔同学。我们继续吧。”他继续翻阅了一下自己手里小本本，“我们在你的房间里……喔，对了，现在应该叫事故现场，发现了一些有点意思的痕迹。你的房间里有显影剂，是为了自己可以在房间里冲洗照片而准备的吧？真用功。不过，你的显影剂似乎……并没有放在储物柜里，而是直接装在玻璃瓶子里，就放在你的底片附近。我们找化工学科的人员做过实验，只要局部温度超过八十摄氏度，显影剂就会开始氧化，然后——燃烧。一旦发生火灾，显影剂就是最好的助燃材料。然后，你的所有底片，都会在同一时刻——轰~”
他做了一个魔术师从手掌中变出火苗的手势。
“——全部烧掉。如果这不是你计划的，我也实在想不到，你会出于什么样的理由，将你的房间布置成稍稍一个小火苗就能将你珍贵的底片全部烧光的样子。”
艾格尔面如死灰。一双眼眶已经通红，她紧紧地咬着嘴唇，一句话也没有回答。
“怎么样，艾格尔同学？我说得是不是——”
这个时候，迟警官身上的手机铃声响了。
他脸上原本微笑的样子顿时变了。他似乎很不开心地拿出来了手机，按下了接听之后放在了自己的耳边。
“喂？……嗯，是我。队长啊？什么？嫌疑人找到了？——”
迟警官皱了皱眉毛，狐疑地朝着艾格尔和唐潜的方向看了一眼。
“什么？这样啊？……好吧，好的——我这就回去。不，没什么。我这就归队。”迟警官似乎受到了不小的打击。他的神情有点失落地将小本本装进了自己上衣的口袋。
不知怎么的，唐潜看到他这个动作之后，微微有点松了口气。
“今天就到这里吧，艾格尔同学——”迟警官脸上又浮现出那种眯眯眼的微笑，“看样子，我得先回去了。不过……关于你的事情很有意思，我很期待以后我们还能再见。”
最好不要再见了。唐潜心想。现在他看这个人也觉得有点不舒服。
没有等艾格尔回应，迟警官就急匆匆地径直离开了医务室。医务室其他的老师和学生不是面面相觑，就是回望着他离开的方向以及唐潜和艾格尔的方向，也有学生不禁在小声议论起来。
来得莫名其妙，走得更加莫名其妙。这个人真的是个警察吗？该不会是个从来没有破过案子、希望有朝一日能破一桩奇案来名扬天下的家伙吧？
那他还真是找错了地方。
唐潜远远地看着泫然欲泣的艾格尔，心里本来是站在反对迟警官一方的。但是，艾格尔的样子，却全然不像是个被污蔑的人应该有的反应——那个表情，唐潜也曾经见过。小学的时候，班里有个女生被其他的女孩小广播似的公开了她喜欢隔壁班一个男孩的事情，她脸上就是这样一种想哭哭不出来，就只能全程低着头闷着不说话，只等着她们什么时候能离开，走得远远的。
……不会吧？
难道她真的是……？？
百……百，百百百……？
“那个，加拉夏。”
“诶？怎……怎么了？”
唐潜忽然被艾格尔叫了名字，舌头有点结结巴巴地回应着。
“不好意思，我有点不舒服，我想先回去休息了——”
“啊……没，没关系。之后我自己走就好了。我现在……阿嚏！感觉好多了……”
言罢，艾格尔也从迟警官离开的方向跑着离开了。
健步如飞。
哪里有半点不舒服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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