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浮士德】喃喃地重复着龙本龙的话。
“……没有为什么。”
她嘴上不带任何感情地说着，将那个将龙本龙洞穿的东西拔了出来。龙本龙的身上立刻留下一个汩汩冒血的大洞。后者尽力地捂住伤口似乎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
血流如注。
浮士德将手里的东西很无所谓地往旁边一丢，龙本龙才看见，刚刚穿透了自己的，是一柄原本放在这个房间里作为装饰的长剑。浮士德刚刚就是用这个东西，还带着剑鞘就刺穿了自己。
“你，你就是那个……叛徒……？那个‘窥探时空’的也是你……？”
“……原来你已经发现啦。”
“不……不可能的——你的祭器明明是本书，是攻击和防御型的，为什么可以做到……”
“啊，原来你还不知道啊。”
“什么？”
“……你看。”
浮士德伸手捋起了右侧的刘海，让那只右眼能更加明显地展示给龙本龙看。她将那只眼睛上的一个冷色的美瞳轻轻拿了下来，在那下面的眼睛是不含一丝杂质的金色。那不是龙本龙利用祭器释放能力时候的金色的“气”，而是这只眼睛本就是黄金的——
龙本龙惊骇地瞪大了眼睛。好像被这只金色的眼睛盯着，就会失去灵魂一般。
“黄，黄金瞳——？为什么，为什么会是黄金瞳？……黄金瞳已经——”
“没错，黄金瞳本来已经在以前，跟着索多玛留在火山口里了——”浮士德的脸上居然缓缓露出了一丝前所未有的微笑。“——但是，如果【我】还在呢？”
“……你？”
“……好久不见了，【龙】。”
“你，你是……索多玛？”
龙本龙的瞳孔倏而放大又陡然收缩。
“不——不可能！索多玛已经掉进火山口了！连奥德赛都确认索多玛已经死亡了！……她不可能还活着！”
“的确——索多玛已经在四年前死掉了。但是，如果在这四年期间，索多玛从一个【宿主】成为了一个新的【凭依灵】呢？”
“……凭，凭依灵？宿主死亡变成凭依灵？——这有可能？”
“可能吧，最初我也没想到。这么说，还真多亏了旁边的这位小弟弟。”
“别开玩笑了……喂，小德，你是在开玩笑的吧？……这可一点也不好笑。小德，你告诉我，说这不是真的，你只是在开玩笑对不对？小德？”
“……小德？你说她啊？”浮士德——不，应该说是索多玛，伸手正摸着自己的脸，还凑到龙本龙的耳边，用一种近乎吹气的轻声说着，“——在她和黄金法典签订契约的时刻，她的灵魂就已经被我吃掉了。从你们认识她开始，她就是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
“……！？”
龙本龙脸色铁青，整整地看着面前的地板。
他的额头上已经渐渐冒出了冷汗。
就像是听到了一个巨大的噩耗、内心上坚信的真理的大山崩塌一般，他的精神和意识都仿佛要远去了。就仿佛是一个人真的失去了灵魂，只留下一具空壳的样子。
“……百里，过来帮我一下。”
“是，前辈。”
索多玛将原本别在自己身上的黄金徽章取了下来，放在了桌子上。一旁的百里桑榆双手提枪，然后稍稍一用力，就将那个徽章劈成了两段。在断开的时候，它剩下的两部分也随之碎掉了，只剩下了一些再也看不出形状的碎片。
“——既然已经得手了，是不是可以准备离开了，前辈？”
“唔……”
“——不准走。”
龙本龙重新举起了手里的枪。
他的胸口已经在冒血，看起来一时半会都很难止住。他的一只手正捂住胸口，能握住手枪的也只有一只手而已。单手持枪，对他来说不管是速度还是准头都会受到影响，但是他仍然没有丝毫退让的意思。他手里的卡诺恩·席尔贝鲁特对准了索多玛，枪口再次肉眼可见地汇聚起一团巨大的能量——不，甚至不之前那个更大。
“子弹”在聚集的时候，在这个房间内居然以龙本龙为风眼渐渐刮起了风。百里桑榆明显能感受到自己的脸快要被风割破。
索多玛平静地看了一眼龙本龙。
“一定要这样吗？……如果可以的话，我不想跟你动手的。”
“……如果我在能阻止你的时候而没有阻止你，那么，你走了之后，不管是我还是他们，甚至是后人……都会责怪我的。”
“你阻止不了我。只要你还带着那个【封印】，你就不可能阻止得了。”
“……你损毁了徽章，又何尝不是将自己置身在心里的封印呢？”
龙本龙嘴角挂着血迹，说话的时候居然笑了出来。
而与他对视的索多玛在长久地平静之后，也不禁笑了一下。
“……对不起，我是警察。”
“既然如此，我是不是也应该对你保持敬意呢——”
“那还真是荣幸啊。”
“作为对一个故人的敬意，就让你亲眼见识一下，我解开了封印之后的力量，究竟到达了一个怎样的高度吧……”
索多玛说着，右手轻轻打了一个响指。
“睁开吧——【座天使】。”
“什么……！？”
龙本龙惊愕地睁大了眼睛。
接下来，他看到了永生难忘的一幕。
索多玛身后的空间——那里原本是黄金回廊的地方，伴随着索多玛念出那个名字之后发生了剧烈的扭曲。她的身后是一片本不属于这里的异次元的空间，在那当中，是一个巨大的白色球体，上面布满了金色的文字和符号。这个白色的球体周围，有三道圆环，像是土星环那样一边自行旋转，一边围绕着球体旋转。
然后——
那个巨大的白色球体【睁开了眼睛】。
整个白色的球体本身就是一颗巨大的眼睛！！
在它睁开的时候，它周围三个圆环上也几乎同时睁开了无数的眼睛！
龙本龙顷刻间置身在无数只眼睛的凝视当中，他的双腿已经不受控制地发抖起来——这是本能。是人类无法违背的本能。
“呵……哼哼，哼哼啊哈哈哈哈哈——！！！！”
龙本龙在短暂的冷战之后，继续举着手里的枪对准了索多玛。
“——怎么这么夸张的怪物，能被叫做【天使】啊？！”
浓缩的能量体已经呼之欲出。
“怪物！！吃我这一招————！！！”
但是，正如索多玛所说的，他没有任何能阻止的办法。
甚至连抵挡都做不到。
下一个瞬间，龙本龙在那只巨大的眼睛和无数的小眼睛的凝视中，全身的毛孔都爆出了血来——
他无力地倒了下去。
刚刚的那一枪似乎确实用尽了他此时最强的力量，但是那一招都还没有碰到索多玛，就凭空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啊……）
龙本龙倒在地上的时候，全身的毛孔都还在冒着血。他胸口的伤口几乎都要找不到了，因为他全身伤口冒出来的血已经将他糊成了殷红一片。他的脸上甚至连五官都很难辨认，几乎不能称得上是还有人类的形态。
（对不起，老婆……）
（我……）
（好像是回不去了……）
龙本龙的眼泪缓缓从眼角流了出来。
但是，即使流出来的是眼泪，混合着血液也分辨不出来了。他的脸上现在甚至分辨不出哪里是眼睛，哪里是鼻子。
（对不起，艾琳——）
（爸爸还没抱过你呢……）
（对不起，杰西卡……）
（爸爸……不能送你去上学了……）
龙本龙双眼无神地看着天花板，眼前似乎渐渐亮了起来。
（我并不害怕……）
（我，只是感到遗憾……）
就在龙本龙的眼前快要亮到白茫茫一片的时候，他的耳边听到了另一个人的声音。一个原本不属于这个房间里在场的几个人的声音。
——是【那个小鬼】。
……他怎么过来了？
“喂……大叔……！大叔……！”
啊……
是自己出现幻觉了吗？
怎么在这个时候，偏偏出现的，是那个小鬼的幻觉啊……
要是可以的话，他宁可是自己妻子的幻觉会出现在这里。
“喂？……大叔？喂，你还活着吧？……大叔……？”
（好吵啊……）
（耳朵里嗡嗡的……）
龙本龙已经被鲜血糊住的眼睛艰难地看向了一边。
是加拉夏（唐潜）没错——是那个让人不省心的小鬼。
他伸手抓住了唐潜的手腕。即使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对现在的他来说似乎也要用上全身的力气。
他努力地凑到唐潜的耳边，用那张已经被鲜血几乎糊得快要看不见的嘴巴说着。
他的声音很小，很小，但是唐潜已经足够能努力听见。
“永远……不要成为……广末康一郎——”
“诶……？”
然后龙本龙放开了手，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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