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的时间快要结束了。
画十三的脸依然肿得像个馒头，脸上的血渍还没有完全洗干净。倒不如说，他比起之前刚刚从体育馆出来的时候，显得更肿了。不知道具体是出于何种的考虑，他没有在食堂里吃饭。打架之前要是吃东西可能随时会吐出来，给内脏的负荷太大了——忘记了这是哪个不良少年说过的话，但是亲历有效。
他只好找了个僻静点的地方啃着面包。
一路上，都有学生关注着他的动向。有好奇他下面要去哪里的，也有看见他一脸凶神恶煞的想要避而远之的。想找个稍微安静点的地方吃点东西，倒还费了一番工夫。万幸的是，他想要甩掉那些八卦份子，还是比较容易的。这边是学校的后面，靠近垃圾集中处理场——怎么会有人想要来这里啊？
除非他是来避人耳目的。
吃完手里那个已经有点变形的面包后，他准备将垃圾收拾到自己的口袋里。不小心碰到了脸，结果又因为刺激到伤口，脸上又疼了起来。他的表情也顿时变形。
“这么拼啊。”
“……！”
画十三背后突然响起来一个声音，猝不及防，他立刻转身做了个回避的姿态，然后正面警惕地看着对方。
苏灿看见他这个样子，倒没有多少惊讶。似乎是习惯了这个人的行为。只是简单地耸耸肩表示无语。
“……你来干什么？”
“看看你有没有被打成残废，需不需要去医务室——”
“不用了，谢谢关心。”
“明明都被打成猪头了。”
“……你这么闲吗？”
画十三的语气有点不耐烦了。
“怎么可能？”苏灿耸耸肩，“话说回来，我还要谢谢你呢——现在学校的新闻部和贴吧论坛，到处都是关于你和百里明月的猜测。版本多得都快能举行新闻发布会了。弄得我们底下的人还要想对策应付——”
“……由他们说去好了。都是些小丑乱叫。”
“说是这么说——喂，你真的不要紧吗？明月她……也不希望你被打成这样。要是让她看见你这个猪头样子，她一定会爆粗口。”
“……一时失误罢了。那个大块头，比我想像的还要难对付一点。”
“不管过多久，你还是这么嘴硬呢。”
“……我这没事。你去【那家伙】那边好了。”
“……虽然不想打击你的积极性，但是——你拉票的方式可以再缓和一点。要不然，即使她当选了，你这顿操作也容易让学生会树敌。而且，对你也不好——你开了个头之后，很快也会有人来找你挑战的。”
“……我又不会加入学生会。”
“但是别人可未必这么想。”
“无所谓了。那些小丑，想来就来吧——一群乌合之众而已。”
“即使他们真的是乌合之众，也会有……”
“行了行了，知道了——你快走吧。”
“好吧。你好自为之……”
苏灿的话还没说完，画十三就又感觉到有人接近了。
但是跟苏灿几乎悄无声息地靠近不同。这次来的人数量明显要多，根本不可能悄无声息的接近——又不是白衣渡江。就像是一些初高中放学后，等在学校门口对着某个特定目标伺机而动的不良少年，以某个时间点为讯号，他们便渐渐像食腐昆虫一样聚拢了上来。
“……怎么？想要以多欺少了？”
意外的是，这些人虽然人数众多，却没有要动手的意思。这些人当中似乎大多数还是女生。画十三从对方的体格和身体轮廓分析，这些人当中，恐怕敢亲手抓一只飞进室内的麻雀的人都没有几个。
“……你误会了。”
为首的是个留着长长的银色头发的女生。这幅具有辨识度的样子，在学校里实在是很难有其他的可能。小提琴系二年级生莉莉丝——说是为首似乎也不准确，其他人只是远远地站着不太敢靠近罢了。看起来不像是来以人数优势对付自己，倒像是——在开战前来谈条件的使者。
苏灿脸上的神色也复杂了起来。在短短的几秒钟内接连变了好几张脸。
“你，你怎么……？”
“我们不是来打架的——真动起手来，别人只会说我们欺负伤员。”
画十三稍稍一怔，然后冷笑了一声。
“……你不觉得，就算是你们人数再多一倍，也未必能赢过我？”
“能不能赢是看规则的。像你那种互相打得对方眼睛都肿得睁不开，只是粗俗的暴力。人类用了几百年，将野蛮的互殴变成了比较文明的谈判，怎么，你现在又要返祖吗？”
“啧……”
画十三不屑地咂咂嘴。
这家伙……貌似是班里那个瘦子的未婚妻来着？这两个人的性格怎么差这么多？这两个人是怎么混到一起去的？——画十三的脑子里接连闪过这几个问题。
这个女的虽然嘴巴比一般人厉害，但是却并不仅仅是嘴巴厉害。去年的试胆大会，画十三自己本来信心满满以为自己用了一个半小时是第一个脱身的，结果自己却只得了个第四名。尤其是这个叫莉莉丝的女的——她跟第二名的用时居然差了半个小时。
“……有话快说。”
“这些同学的选票，都在昨天和今天被你赢走了。”
画十三皱了皱眉毛。不知是因为莉莉丝说的话让他的心情有了点变化，还是因为脸上的肿痛又发作了。
“……你是来出头的？”画十三脱力般地摇了摇头。“——不好意思，我可没那个闲工夫。你这样一点意义都没有。那些票已经投过了——选票只能投一次并且不能更改结果。你也知道的。”
“——确实。”莉莉丝依旧一脸平静，好像是早有准备。“不过，我也不是为了那些已经失去的选票而来的。”
“……什么？”
“——要不要跟我赌一局？”
“……你？你有什么值得赌的吗？”
“——你不是要选票吗？”莉莉丝说着，抱起了胳膊，显得非常自信。“——小提琴系一共有92人。如果你赢了，我会发动92个人投票给百里明月。你的赌注一直都是这个的，没错吧……不好意思，小提琴系里我不能替所有人做主。但是，只要是等量的选票就没有问题了，你觉得呢？”
——【挑战的】来了。
“……你想赌什么？先说好了，已经投掉的票可是回不去了。”
“当然。我们就赌——要是你输了，到最后的竞选演说之前，你都不许再通过这种方式拉票吧。”
“诶……？”
“什么？……”
“学姐？……”
“什……”
在场的人无不意外地愣了一下，。然后，那群远远地观望的学生纷纷发出了不满的声音：
“……怎么回事啊？”
“这样就可以了吗？——你这赌注也太小了吧？”
“你为什么不赌大一点啊？”
“学姐！你要不要再好好考虑考虑……”
“难道以前丢掉的票就这么算了吗？这不是太便宜他们了吗？——”
“就是啊——！”
“……那你们想怎么样？”莉莉丝扭头朝着背后微微瞥了一眼。“已经输掉的票已经成定局，再去拿那些出来说有什么意义吗？最要紧的是堵上窟窿。难道你们想让他输了之后再来帮我们拉两百张票吗？——【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有没有听过？这种事情根本就实现不了。”
“这……”
“可是，这实在太便宜他们了……”
“算了，就这样吧……”
“毕竟是我们请学姐来的——能制止住也是好的……”
“——如果我拒绝呢？”
“那也没问题。”莉莉丝眨了眨眼睛，好像预料到他会这么说。“我们已经请示过校长了。如果你不接受我的挑战，那么，你也再没有挑战其他学生的权利——校规里是有这一条的：【在享有向别人提出请求权利的时候，自己必须也要有被人提出请求的义务】。这一条对全体学生和教职工都有效。有何种的权利，就必须有何种的义务——【百里明月的支持者带头不遵守校规】，这种事要成为了确凿事实的话，对百里明月当选的舆论导向……是不是不太妙？”
画十三皱了皱眉毛。
这句话写在校规的倒数第二条。这句话有很多种解释，但是最广义的解释，的的确确就是莉莉丝刚刚说的。
“……如果你拒绝，你也没有办法再挑战别人了。对我们这样的普通学生来说，结果都是一样的。这样还能省不少功夫。”
画十三深呼吸了一下。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要是自己拒绝了，好像显得自己怕了这个细胳膊细腿的女生似的。连一个娇滴滴的看上去有点弱不禁风的公主都害怕——那对自己简直就是另一种侮辱。胆怯比被人误解侮辱性更大，尤其是对方明显不占优势的时候——比如BO5中因为胆怯不退缩输给了欧洲队伍的某G以及输给了北美队伍的某G。
“——挑战是你提出来的，规则是不是应该由我来定了？”
“可是我是女生诶……你不是应该绅士一点点吗？”
“你才不是什么普通的女生——你少来这一套。”
“那么，我们折中一下吧。我们各提出一个比试项目，然后——”
莉莉丝笑着示意了一下旁边的苏灿。
“……那边的书记小姐，可以替我们掷硬币吗？”
“诶？……”
苏灿看向了莉莉丝。
那家伙的眼神里分明是满满的狡猾和诡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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