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邓存乐当然是住院养伤。
校方针对他的打架事件，给了他们三个记大过处分，不过不同的是，他的大过只是口头上被记入学籍档案，而那二人却是被记入学籍档案不予撤销。
邓存乐左腿打着石膏，本来虚弱的很，却在听说那两个人一个肋骨骨折，一个盆骨粉碎性骨折之后在病床上笑的疯魔。
他才不管家长和学校负责人这些大人之间的协商，因为他知道，舌灿莲花的邓青峰会让别人心服口服的替他付了医药费还心存愧疚。
邓存乐在医院的时光是快活的，只有一点不好，他见不到萧一乔。
他想过问萧一乔，为什么还不去看过他？但他总是话到嘴边便舍不得说了，他知道的，萧一乔学业繁忙，不来才是正常……
耳边又响起那天晚上萧一乔问他的话，“你会一直陪着我吗？”一遍又一遍，邓存乐甩了甩头，萧一乔好像并非他期待的那个意思。
邓存乐住院，萧一乔就成了孤家寡人。他日夜沉溺在父母离异的痛苦中，本以为这样的日子很快就能熬过去，可是邓存乐不在的第一天晚上，他就被四五个校外青年围堵。
“萧一乔是吧？”他们避开人群把萧一乔拖进巷子里。
巷子里很昏暗，只闪烁着他们烟头的一点绯红。萧一乔平静的等着他们动手。他以前和邓存乐一起回家路过这条小巷子时没少听见里面传来呼救声，所以他知道对面这些人带他来这里的意图。
“听说你很拽啊？”一个男人靠过来，将口中的香烟喷在萧一乔的脸上。
萧一乔沉默。
“哟，吓傻了？”那男人见萧一乔不语，拍着他的脸道。
“是谁叫你们来的？”萧一乔抬起头，看着头顶上的一线天，灰暗，阴郁……
“嘘，弟弟，知道太多不好。”另一个男人道。
“攀哥。”喷香烟的男人向后来的男人点头示意。
“动手吧。”男人只一声令下，便趿拉着一双帆布鞋到小巷口蹲着抽烟了。
萧一乔在拳打脚踢下看向那个男人的背影，那人背影单薄，在狭窄的小巷口孤独的蹲着，惆怅的抽着烟。
他记得之前，邓存乐也是抽烟的。
“我哥说男孩子抽烟很帅，你看，是不是很帅？”那时候，邓存乐常常把段城挂在嘴边，那是他最崇拜的人。
“对身体不好。”萧一乔不甚赞同。
“我知道，吸烟有害健康。”邓存乐点了点烟盒上的字。
“那怎么还抽？”
“没事，我还年轻。”的确，那年他们才13。
邓存乐笑了笑，接着说：“更何况，帅啊！”
萧一乔抿了抿嘴，年轻时抽烟成瘾，老了怎么戒掉呢？
“行了。”男人的声音将萧一乔的思绪拉回现实。“差不多得了。”
“别啊！攀哥，我还没过瘾呢！”一个戴鸭舌帽的男孩儿叼着烟含糊不清道。
董攀看向他，立刻就有一个眯眯眼上前，抓住那男孩儿的衣领就往墙上怼，“你他妈听不懂话是不是！”
“攀哥！这我弟弟，不懂事。”另一个有些驼背的男人走出来替那男孩儿求情，董攀这才示意眯眯眼放开他，转身离去。
第二天早上，司棋刚到教室，就坐到了邓存乐的位子上。“萧一乔，你知道邓存乐为什么被处分吗？”
萧一乔默默拉了拉衣领，点了点头。
“这次是为什么和人打架？”
萧一乔看向司棋，“别人骂他，他当然会打回去”
邓存乐又没告诉他打架的真实原因，他或许又要过些日子从一个不认识的人那里听说。
司棋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低低暗骂邓存乐冲动。
晚上放学，萧一乔又被他们拖进了巷子里。周围的人对他拳打脚踢，他却总能在一睁眼的时候看到那个蹲在巷口的男人，他抽着烟，时不时要回过头来看两眼。
后来几乎每天萧一乔都新伤叠旧伤，那个叫董攀的男人总是在别人动手的时候蹲在巷子口，那逆着光的样子像极了邓存乐。
终于熬到周末，萧一乔很开心，因为今天他可以不用去上学，不用去挨打，他可以去看邓存乐了。
可是伤口遍布全身，他翻遍衣柜，没有一件衣服可以自然的遮住他的伤口。
他颓废的躺在床上，若是叫小乐看见那些伤口，他估计会不顾自己的身体也要来为他报仇吧。想着想着，他就笑了。
他终究还是没去探望邓存乐，只是自顾自的想他，吃饭的时候想他，学习的时候想他，看着董攀的背影会想他，听到别人叫自己的名字时也会想他……
可有时，想着想着，邓存乐的脸就变成了另一张脸。
有些人，不知为何就闯进了某个地方，悄无声息，也许是你某天整理情绪的时候，突然发现，他已经在那里了。
你讶异于他本是一个人的影子，却渐渐地化出了人性，又无声无息的吞噬着他的本体。
邓存乐出院半个月前，董攀他们那群人突然就消失了。
没有人再把萧一乔拖到小巷里，他的伤口没有再一层叠一层。这样的日子让他松了口气，可他却总觉得少了些什么。或许是见不到那个背影像小乐的董攀了，又或许是见不到那个会在别人教训他时适时叫停的董攀了……
记忆是会美化人的，他理所当然把董攀当做他的救赎。
晚自习放学，萧一乔失了魂似的在小区超市溜达，遇到了他自以为的他的救赎。
收银台前。
“哟？”那男人挑逗的笑着。
萧一乔深呼一口气，像溺水的人突然上了岸，活了过来。
他打量着男人，他还是那个样子，趿拉着一双帆布鞋。不过身上很多地方多了些伤，可他却感觉不到疼似的倔强的站着。
这样子让萧一乔有些熟悉，有些心动，可他竟一时间想不起来，这是邓存乐住院前最后出现在他面前的样子。
“伤好了啊？”男人扫了他一眼，看到购物篮中的各种泡面，“别整天吃这些不健康的。”
他心中一暖，点了点头。
“帮我付下，我忘了带钱。”男人说着，把手中的饼干扔进了他的购物篮。
萧一乔仔仔细细看了一眼，那是邓存乐最爱吃的饼干。董攀在前面一瘸一拐的走着，萧一乔看向他。恍惚之中，他竟不能一下子分清眼前的人是谁，是董攀吗？还是邓存乐？
那个小巷口的背影慢慢从很远的地方漂进他的脑海，他同样不知道那背影是谁的，只知道那背影挤得他喘不过气来，挤得他的心砰砰的跳着，从未这么用力过。
后来，不知道为什么，萧一乔总能在超市遇见董攀。
“好巧。”萧一乔长腿一迈出现在董攀面前。
董攀看了他一眼，继续对比着手中两个差不多的商品，之后将贵一些的放回原处，拿了更便宜那个。
“干嘛对自己这么吝啬？”萧一乔拿起被他放下的商品，追上他的脚步。
“家境不好，没有闲钱。”
萧一乔听着，之前他觉得董攀和邓存乐很像，现在看来倒不是很像，至少邓存乐花钱从来都是大手大脚。
他不知道，邓铁公鸡只对他一个人大手大脚。
董攀走了两步回头看他，发现他在原地不动，特意补充道：“父母离异，自己住。”
萧一乔心里涌入惊喜，似乎他们……是一个世界的人。
他的心唆使着他告白，和一个像邓存乐的，摸得到的人在一起，也好过虚无的等待啊！
入夜，萧一乔躺在床上睡不着，辗转反侧之余，他打开了某宝，在网上淘了一堆廉价帆布鞋，学着那男人的样子穿着。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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