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克定回答:“哦,我们来找宋小姐。”
丫鬟口齿很是伶俐,对李克定说:“宋小姐,没有这个人,您找错地方了。”
她说完这句话,又上下打量一遍李克定和陆宛,见二人穿着气质不俗,想是富贵之人,又含笑说:“少爷,你带着一位小姐,定然不是寻我们姐妹,最好不要再敲门。”
李克定非为寻欢而来,丫鬟的意思很明显,表示不欢迎,开始逐客了。
陆宛还是姑娘,听不懂丫鬟话中的意思,还道没给丫鬟赏钱的缘故。她不想无功而返,从随身携带的一个包中,拿出一小袋儿大洋,递给那丫鬟说:“你告诉我宋凝凝的下落,再加倍赏你。”
丫鬟接过大洋,略掂了掂,至少有十几块,顿时满脸笑容,柔声细语地说:“小姐真是菩萨心肠,小月亮谢小姐赐赏!您要问宋凝凝的话,此事说来可就话长。不过,小月亮能告诉您的是,她前几天已经从这里搬走了。”
这丫鬟自称小月亮,难怪茶馆伙计说她生的漂亮,李克定追问道:“小月亮,你告诉我,宋凝凝去哪儿了?”
小月亮摇一摇头,回答说:“这个您别问我,我可不知道。我小月亮身份低微,在这里只管看家,哪里能知道许多。”
陆宛也不死乞白赖,放弃追问宋凝凝,开始向小月亮打听殷雨:“那你认识殷老先生吗?哦,人们称他为玉潭钓叟。”
小月亮看看陆宛,真是人间绝色,气质华贵,如兰如桂,定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有的是赏钱,所以她不急着回答,而是要待价而沽。
陆宛见她犹疑,当即明白,只要你有价码,那就好办。陆宛自幼从不缺钱,出手阔绰,早已成为习惯。她从包中拿出一张五十元的银票,递给了小月亮说:“你先拿着,关于殷雨的事情,尽管讲来,如果讲的详细,我再赏你。”
像陆宛这样大方的赏赐,小月亮还是头一次遇见,只道陆宛涉世不深,是个好讨赏的人,如果回答的巧妙,一定能再得些好处,急忙作揖说:“小姐,您和少爷方便的,请到里面用茶吧,听我慢慢道来。”
李克定正想进去看看,便陪着陆宛走入大门,直奔前厅。
放眼瞧去,高大的正房犹如大殿一般,那种气派劲儿,让李克定感到,其建造规格,比河间陆家还要高出许多。即便是梅子家的竹园,也要稍有逊色。
小月亮将二人让进厅中,里面是清一色的紫檀家具,厚重而沉稳,看家具上的包浆,至少也有一百年。上面雕着威武的四爪龙,必然是当初令贝勒家的使用,连宅子一并卖给了新主人。
三人落座后,小月亮奉上茶水,李克定和陆宛端起茶盏,看那茶色,不似平常,和宅院的规格倒也相匹配。
小月亮最会察言观色,曲意逢迎,李柳二人对茶的态度,岂能瞒得过她。原来喝茶之人,一旦口味高了,在想下来,可绝非易事。小月亮在贝勒府品惯了好茶,直到现在,依然舍得花高价去买。听她笑道:“小姐,少爷,我这里没有好茶伺候,还请多多包涵。”
陆宛一笑,她假装品了一口,微微点头,似是赞许,“你的茶,清香醇厚,回味无穷,果然不错。”
小月亮喜欢饮茶,听陆宛夸赞,心头高兴。
李克定不耐烦和她啰嗦,只问道:“小月亮,不知你在这里,是替谁在看守院子?”
小月亮皱皱眉,为难地说:“少爷,这个我可不敢讲,因为主人早有吩咐,请您恕罪。”
她收了陆宛的钱,却不告知实情,李克定有些不满,只是不好发作,心中忍着气,又问道:“今天,只有你一人在吗?”
小月亮一双杏眼睨着李克定,媚笑道:“怎么会呢,后面还有三个仆人,都在忙着给各院子除草。另外,大月亮从今早起,就忙着接待贵客,直到现在,还在后面忙活呢!少爷,您要是有意的话,以后就随时过来,小月亮一定好生伺候您。”
李克定本就有气,又看不惯小月亮的媚态,登时不再隐忍,怒斥道:“你少要胡说。”
他已经看透了小月亮,定是一个油盐不进的主儿。这样的人,你若跟她客客气气,等于白费功夫。想到此处,李克定仓啷一声,将宝剑抽出,冰凉凉地架在了小月亮的脖颈之上。他装作凶神恶煞,横眉怒目地问道,“快讲,你到底替谁在这里看守?”
小月亮被宝剑逼迫,以为遇见了无恶不作的强盗,登时花容失色,讨饶说:“少爷,您放过小月亮吧,小月亮真的不敢讲,如果小月亮出卖主人,必死无疑。我一个苦命的人,又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只在这里赚些脂粉钱,您何必逼我呢。”
她讲到这里,可怜楚楚地竟然流下泪来。
陆宛不知小月亮善于演戏,她哭诉的样子,若梨花带雨,倒有三分可怜,惹得陆宛心有不忍。
李克定和陆宛不同,他这几个月,一直跟着梅子和柳之思做事,知道小月亮这等人,最会装可怜,也最能博取同情,同时又最贪生怕死。
面对吃硬不吃软的人,李克定早有现成的办法应对。他将宝剑提起,向着一张紫檀椅子劈将下去,那坚硬如石的椅子,登时被五行剑气破为了两半儿。李克定此等威势,小月亮从未见过,吓得胆战心惊。
李克定抬起胳膊,将宝剑悬在小月亮头顶之上,阴恻恻地说:“我的宝剑威力无穷,别说你的主人,就是天王老子,我也能伤他,何况是你。再敢插科打诨,我便要命的话,赶紧给我讲。”
小月亮头悬宝剑,觉得寒气入体,头皮发麻。她真怕宝剑落将下来,她娇弱的身子也断为两半儿,哪里还敢嘴硬。“我讲,我讲。”
李克定为掩饰身份,也打消她的顾虑,说道:“你讲吧,我绝不出卖你。我们吃这碗饭的,最一个信字,从不失信于人。”
他软硬兼施,弄得小月亮六神无主。
李克定见她还在犹豫,遂将宝剑轻轻一落,小月亮的发簪,随即被宝剑削断,叮当一声,掉落地上,连带一小绺头发也飘将下来。
“快说!”李克定伸手抓住小月亮的衣领,恶狠狠瞪视着她,将剑尖对准她眉心的那颗雀斑。
小月亮的头颅,可硬不过地上的砖,她青春年纪,岂舍得花花世界,可是不能等死,她连声说道:“少爷,我讲,我讲。我们是替陆家在看守。”
“替陆家?哪个陆家?”李克定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小月亮语带哭腔的说道:“就是河间陆家。”
“你胡说!”陆宛哪里能相信小月亮的话,她登时站起身来,怒叫道,“小月亮,你胆大包天,竟敢随口污蔑,看我要你的命。”
她从怀中抽出短剑,房间之内,顿时寒气森森,宝剑一指,对准了小月亮的咽喉。
李克定怕陆宛气怒之下,一时不慎,失手杀死小月亮,反倒坏了事儿,忙抓住陆宛的手腕,劝道:“且听她讲来,如果她真的说谎,再结果她,也不为迟。”
陆宛柳眉倒竖,杀气隐现。
小月亮被剑指着咽喉,又见陆宛怒不可遏,胆都吓破了,哀求道:“小姐,真的是陆家。我不敢有半句虚言,您且消消气。虽然我也是新近才知道底细,但我能够保证,买主绝对是陆家。”
陆宛仍然不信,她厉声问道:“你怎么保证?这消息你到底听谁讲的?”
“小姐,我的消息属实,我敢保证,绝对假不了。”小月亮顾不上许多,她保命要紧,一股脑的说道,“年初的时候,有人买下了这座府邸,他是一个岛国人,名叫小-泽-东风。令贝勒把府宅卖掉,于是遣散一众奴仆。当时小泽在场,他有意留下几人,便相中了我们姐妹。有一次,我陪小择吃酒,他心情好,吃的酩酊大醉,亲口告诉我,这处宅子其实不是他的,他也是在替人打理,而真正的主子,乃是河间陆家。”
小泽曾经是东条仓介的人,年初的时候,设下赌局,算计过岳如海百万大洋,逼得岳如海抵押店铺,加速了岳家的败亡,为梅子夺回旧居提供了神助攻,在墙倒众人推的众人里面,是最为耀眼的一个。
李克定没有想到,小泽还在替陆家做事,但想陆家虽然不肖,和东条仓介应该不会勾结一处。陆家暗地里算计令贝勒,可能是碰巧了,遇到小泽也在坑令贝勒,双方才暂时联手。
陆家买下这座宅子,一直空着不用,陆宛身为陆家的二小姐,竟然毫不知情。她感到一种懊丧,是不被信任生起的懊丧,开始弥散在心里,让她越来越不舒服。眼前的小月亮,一副淫-贱模样,胆敢在此处,接待不三不四之徒,逢迎寻花问柳之辈,无端玷污陆家之地,陆宛恨不能立刻将她赶走。但转念一想,家里买下这座府宅,将消息隐瞒了我,或许是另有缘故吧,毕竟我还年轻,只是个学生,想到这一点,她的懊丧感减轻了些。
陆宛在为父亲瞒着她而寻找借口,她的举措,是典型的自欺欺人。但正是这种自我欺骗,会让人心里好受。人嘛,经常自己骗自己,无非一种麻醉,为的就是获取心理平衡。
李克定在一旁,把事情略捋了捋,府宅属于陆家,宋凝凝能够居住,定是陆宪安排的,便向小月亮求证:“你赶紧告诉我,宋凝凝在这里,一共住了多长时间?”
李克定不再气恼,神色变得从容起来,尽管陆宛还在恼怒,但小月亮的神情,总算稍有放松,不再像方才那样紧张,“宋凝凝,在这儿住了不到半个月,后来搬到殷老先生家中去了。”
李克定便又问她:“宋凝凝到这里来,是谁安排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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