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什么,干什么!滚去上自己的课去!”
在众人的嘲笑谩骂中,他和他的同伴站了出来,三个人像是保镖一样围成圆弧,众星拱月般簇拥着我往学校里走去。
“不管怎么样,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李望的朋友了!”
他比我高出了整整一个头,搭着我的肩膀时,感觉自己就像是他怀里的一条狗,这让我有些抵触。
再说,朋友这个词语对我来说太过陌生。为了不不曲解其意,事后还特意翻了字典。
【朋友】1、彼此有交情的人;2、特指恋爱对象。
无论怎么看,初次见面的我和他根本谈不上任何的交情,当然我也绝不可能是他的恋爱对象。
所以拒绝他的我是正确的。
“啊——对了,我刚才听蔡学姐叫你杨云帆,这应该就是你的名字吧?”
他的笑,看起来就像这初春的朝阳般温暖,可惜我却感觉不到,唯一能看到的是他那漆黑如夜的眼眸,那是黑暗。
我假装蹲下系鞋带,摆脱了他的那只手,他们却也跟着停下脚步还自顾自的介绍起来。
“我叫李望,这家伙是张文钦,戴眼镜的是王德荣。我们都是一七班的。你呢?”
张文钦长着一张冬瓜脸,又长又园,还红扑扑的,圆圆的鼻头下面还拖着两根面条,看起来恶心极了。至于王德荣头发梳成三七分,打过蜡,眼镜下是一双豆子眼,话不多,但小胡子却长得比其他人茂盛。
他们现在都在等我的回答。
既然这样的话,我冷冷地看着他们,极不情愿的撬开点抿着的嘴:“我——不需要朋友,再见。”
“喂……杨云帆……”
朋友这种东西只有低等的生物才需要,我已经习惯了孤独,习惯了和寂寞共舞,习惯了一个人在黑暗里无休止的悲伤下去。那些在青春里讴歌友情的蠢蛋,又有几个知道高山流水,以为一起逃过学,一起打过架,一起躲在腐臭的卧室里看了几部成人视频就是亲密无间的好友了!
简直蠢到家了!
而在教室里,又有着另一群蠢蛋。明明是朋友,却甘心仰人鼻息,做着下人的活。一天到晚跟在别人后面,察言观色,端茶倒水,活得像条狗,却还乐此不疲。想想,都觉得可笑。
总而言之,我所看到的朋友,不过是一群孱弱的狗围在一起霸凌孤独的人,于是有些本该是人的家伙也就逐渐成了狗,成为咬人的狗。
当午休的丧钟响起,一次次将躲在黑暗深处休憩的我拉回无趣的青春里。我不愿意睁开眼来,只希望自己永远都可以沉睡在窗外的春风中,沉睡在没有知觉、也不会悲伤的黑暗中。
耳朵尽可能去捕捉风吹云的声音,花开草长的声音,蝴蝶振翅的声音……
可是我终究只能听到一群惹人厌的苍蝇在嗡嗡,几只野狗在乱吠。
“喂,杨云帆!睡醒了没有!”
后脑勺的头发被一只狗爪狠狠地揪住,被迫仰起头来,几张恶心的嘴脸瞬间就玷污了我的视线。
是吗……原来教室里就只剩下眼前这几条恶狗了啊。
“我们饿了,去帮我们买点吃的吧。”
没错,它们就是我在这地狱里养的几条狗,几条不听话的狗——整天把零花钱充在游戏里,结果一到中午就向我乞求狗粮。
“我们是朋友的喽。”
不!是饲主和狗的关系。
“你总不想自己的朋友挨饿吧?”
我记得,狗是会吃屎的吧,实在饿的不行的话去厕所里找找啊!
“快去!”
那只叫陈铭的黑狗,松开爪子的同时又不忘狠狠地拍了一下,顿时我的脑袋变得嗡嗡响,眼前的视野也卡顿了一下,好在马上又清晰起来。
“我要两个牛肉汉堡,大杯的可乐。”
“我要奶油面包,一个热狗,一瓶可乐。”
“我要炒面和可乐。”
“我要薯片,两根烤肠,还有一个手抓饼,一听可乐。”
“喂,都记住了吗?”
“操,铭哥在问你话呢?聋了,还是哑巴了?不知道应一声?”
另一只叫钱源的狗,扬起手,似乎还想反手打主人。
“得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杨云帆他是个白痴,开学以来从没有一本科过10分。喂,杨云帆,你他妈的脑子不好使,就拿笔记下来!”
“干,你动作麻利点。我们都饿了!”
“看什么看,还不快滚去买吃的!”
“好了,好了。我们再打一把,这次我中单,你们都别抢!”
“行,我走哪一路都可以,但是可不可以别再让我玩辅助了,操!”
狗儿们又围在了一起,捧着手机的模样,就像捧着狗盆,当真滑稽可笑。
我站了起来,走出教室,奔向厕所。在隔间里,挑了两个最满的垃圾桶,里面有不少白面包还都抹了黄油,相信这次肯定能喂饱它们。
“上,上!上!”
“打对面的AD!”
“操,梁丹青,你一个肉躲在后面干什么!”
“辅助,奶我!”
它们玩得投入极了,就连我也跟着紧张起来,拎着桶的两只手不禁有些颤抖。
我是在害怕吗?
它们并没有发现我就站在身后,现在回头的话或许还来得及,只要和之前一样,老老实实去学校的副食店给它们买狗粮的话……
但是——
我可是连死都不怕的人啊!难道几只狗会比死亡来得更可怕吗?这么一想的话,我就没理由再害怕了。
手不再抖,呼吸也渐渐平稳了。冷静下来,瞄准它们的狗头,然后用力地、狠狠地把垃圾桶套进去,就像打篮球时灌篮一样!
“哗啦啦——”
白色的纸团,如同白雪般,纷扬下来,美丽极了。紧接着散发出来恶臭,开始飘荡在二月的春风里,这真是最甜美的花香了。
美好的时间总是短暂的,只停留了0.1秒左右。
愤怒的野狗们开始歇斯底里的吠叫,它们用肮脏的狗爪疯狂的往我身上招呼,我沐浴在拳雨里,全身的神经传来痛感,告诉我还活着,活在这个肮脏的世界里。
打吧,用力地打吧!!有本事就打死我啊啊啊!!!!
我终于爆发了!乱打乱踢,像一条被扒了皮的毛虫做着最后的蜕变。
杀掉!杀掉!把这些不听话的恶狗杀掉!
黑暗中,冒出一个充满诱惑的声音,听起来是如此的顺耳,如此的深得人心!
对!杀掉!都杀掉!
既然杀不死自己,那就杀了这个世界!!!
混乱中,我不知从哪里摸到了一只钢笔,但对我来说就是勇士得到了圣剑,足够我砍死这些低等级的恶犬!
眼睛已经肿了,不断有红色的东西往里面流,但是又何妨!我至少已经把圣剑狠狠地捅了出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都去死吧!
去死!
去死!
“啊啊啊——”
听那,这撕心裂肺的惨叫多么令人愉悦啊!
最后,恶狗们都散开了。
我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摇摇晃晃的,从血帘中看到梁丹青这条狗捂着手在地上打滚,而其他几只狗也吓坏了,鬼叫着跑出教室。
我一步,一步,慢慢的,慢慢的,朝剩下的那条狗走过去。
“别,别过来!”
它哭了,眼睛里流出了白色的尿。
“不是我先打你的,是他们,是他们,我只是……”
“你只是条狗,跟在后面的狗。”
我本想说更多的话,更多正义凌然的话,但好像快使不上力气了。
“不要,不要过来。妈妈,妈妈,救我……”
“没有人会救你,接受正义的审判吧!”
我咬着牙,用尽全力,再次抬起手,打算杀了它——是的,那一刻,我真的有了杀人的念头!
“不要啊!!!”
“快住手!”
艰难的回过头,又是庞太监!上一次是他想阻止我自杀,这次又想来坏我好事?!
他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你知道自己现在在做什么吗?你这蠢货!”
呵——我当然知道,我只不过是在杀一条反咬主人的狗罢了。
“快把钢笔放下!”
他翘着兰花指来夺我手中的圣剑。
我想躲避,却再也没有一丝力气,脑袋开始昏昏沉沉的,迷迷糊糊中记得庞太监抢走了我的圣剑,而我也一个踉跄狠狠地摔倒在地。
在昏过去前,我才发现原来躺在地上哭着要找妈妈的那条狗居然尿了,地上荡漾着黄黄的一滩,在窗外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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