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理格河畔,陶德军队的驻扎地。
“为什么会出这种事!”年轻的军官恼怒地这样大喊。
站在他面前的六人刚刚才被珍妮以相当可怕的眼神瞪过——最初激怒她的那个老兵已经被送去医院——他们现在还觉得双腿在打战。
“可是,长官,我们也想不到……”
“我不想听借口!”他猛地拍了一下桌子,打断了几个老兵的辩解。
接着,他无奈地叹了口气,以手扶额。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1684年,陶德军无法抵挡克莱的攻势,决定撤退到大河佛理格的东岸。当时,为了牵制克莱人的行动,一部分部队留了下来,进行阻击。
在那场毫无希望的战役中,出现了一名年轻的法师,她所使用的的法术可以在一瞬间消灭大片敌人——那是十分诡异的法术,不仅无视了圣母的庇佑,甚至无从防御。
虽然战斗十分惨烈,但多亏了她的帮助,阻击的部队总算在兵力差距悬殊的状况下,成功牵制了克莱军主力部队的行动。
从那以后,这个法师便频频在战场上出现,从行动来看,她明显是站在陶德人这一边。
当时,有军官将这件事报告给上级,得到了“禁止直接干涉,同时进行严密监视”的答复。
这个法师,她是游荡于战场的幽灵。若她乐意帮助克莱军,那么她就是降临在陶德的天使,但反过来,若陶德人惹怒了她——那她就将是足以让千万生灵覆灭的恶魔。
而现在,这几个白痴就惹怒了她!
该怎么办……他当然可以轻易知道这个女法师的位置,但现在去找她的话,就等于直接告诉她“我们在监视你”,这只会加剧她的愤怒。但……就这样拖下去也绝对不行,每浪费一分时间,就会增加一分她倒戈的可能。
该怎么办……
与此同时,珍妮也在烦恼下一步的行动。
当然不能随随便便就把这孩子扔到什么地方,但是……愿意接纳混血儿的孤儿院……据她所知,只有伊丝珀那一处。
这时候,李驰特出现在她面前。
“李驰特……”又有需要赶赴的战场?现在这种状况有点难办……
“回军营去吧,姑娘。”他脸上带着忍俊不禁的表情,像是遇见了什么滑稽的事。
“什么意思?”
“刚刚那个部队里的军官对你的出走很是惶恐,”他瞧了一眼那双目无神的少年,“现在回去的话,还可以跟他讲讲条件。”
陶德军在温德附近的驻扎地。
军官的帐篷内。
他正在里面焦急地踱步,思考。事情如果就这样发展下去,他说不定会被军法处置……
怎么会变成这样……
这时,他注意到身旁出现了冰蓝色的圆环。
身着短袍的法师带着一个孩子从那里走了出来。
这简直是有如神助一般的幸运。
“法师!”他几乎喊出声。
“我的名字是珍妮·佛莱特,先生。”珍妮到现在才了解,这些士兵中几乎没有人知道她的名字。
“佛莱特小姐,”军官顺从地改口,“我为我部下的不当行为向您道歉。”立正,上身前倾。
“不必了,先生,”珍妮面无表情地摆手,语调毫无起伏,“您的部队还要向前推进,是吗?”
“是的,等支援和补给到达,我们会和其他的部队一起向西行进。”
虽说将行军计划告知这个来历不明的法师有些不妥,但现在不是该计较这些的时候,而且根据监控,她也并没有跟任何其他人接触过。
所以,军官还是以毕恭毕敬的语气回答了她的问题。
“那么,”珍妮轻轻拍了拍身旁少年的头顶,“这个战俘现在归我了,可以吗?”
“您说什么?”军官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想收养这个孩子,所以来跟您说一声。”她这样解释。
“这……这恐怕……”军官有些犯难,严格来讲,珍妮与军队没有一点关系,是一般平民,而由平民来收养战俘是完全没有先例的,“我需要向上级请示……”
“没有这个必要,先生,”珍妮挑起一挑眉毛,“您的上级现在应该已经知道了才是。”
一阵恶寒袭上军官的脊背。
军方在监控这位法师的事情已经暴露了。
她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又是怎么发现的?这件事的保密措施做得相当严密,不可能会因为露出马脚而被她察觉,这样的话,就只能认为她在军中有内应……
不,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当下最重要的是在事态失去控制之前绝对不能激怒她……
“好的,稍后我会提交报告,您请便吧。”年轻的军官曾经有在治安部队服役的经历,在他看来,现在与这小姑娘的对话就好像在与手握人质的异议分子谈判一样——区别是,这个小姑娘手中掌握的是整场战争的命运。他只能尽量满足面前“犯人”的要求,至于她所必须付出的代价……之后再算吧。
“谢谢您,先生。”珍妮彬彬有礼地向他鞠了一躬,转身离开。
军官则看着法师与孩童离开的背影。
什么样的孩子值得她如此大费周章?他突然想到。
“佛莱特小姐,”军官叫住了她,“这个孩子究竟是……”
“是我朋友的孩子。”她转过头来,这样回答。
身旁的少年惊异地看了她一眼。
“那……您的住处……”
“不劳费心。”
军官的帐篷外,除哨兵以外的大部分士兵都横七竖八地躺倒在地上。
酒气、血腥、腐臭、灰烬、火药,各式各样令人作呕的味道随着微风钻进珍妮的鼻孔。她表现出了明显的厌恶。
无论在这种环境中呆了多少年,珍妮依然无法习惯。
她带着少年离开了那里。
珍妮将圆环开在了驻扎地不远处的空地上。
少年只是静静地低头站着,像是一株植物。
珍妮看着他,叹了口气,走开去,没过一会便回来了,手中带着野兔和干柴。
她坐下来,生起篝火,将猎物稍稍处理,放在火上烧烤。
少年依然站在原处,一动未动。
珍妮向他招招手:“过来。”
少年这时才总算抬起头来,迟疑了一会才来到篝火边,坐在珍妮的对面。
珍妮抽出匕首,将烤好的兔腿切下来,站起身,绕过火焰,送到他面前:“给。”
少年看了看面前的肉块,依然沉默着。
珍妮皱了皱眉,将手中的食物放回篝火之上。
她突然察觉到了自己的愚蠢。
“我都在做什么啊……”珍妮无奈地想着。
在救人吗?
凭这双沾满鲜血的手?
之前毫不在意地杀了那么多人,现在却这么在意一个小孩子的生死?
就算是伪善,也太过厚颜无耻了。
不过……既然伊丝珀说自己是英雄,自己就一定要当得起这个名号才可以。
“为什么……你要为我做这么多?”少年突然以低沉,沙哑的声音说话了。
珍妮被吓了一跳,但她还是回答了:“已经说过了,因为我不想让我的朋友失望。而且,我不记得我为你做过什么。”
“那个朋友对你那么重要?”
珍妮没有仰起头来,看着天空:“比你想的要重要得多。”
“那……就是与我无关了?”
“什么?”珍妮转回视线,少年的提问似乎脱离了之前的话题,这让她有点疑惑。
“你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跟我没有关系,”干瘦的双手环抱着更加干瘦的双腿,微微颤抖,“我想就那么去死。”
珍妮终于露出了不耐烦的神色:“你在我朋友的墓地附近让我碰上了,小子,所以我只能救你。怪就怪你运气太好,或者太差。”
“为什么是我……”少年的头深深地低下去。
“你的家人呢?”多余的提问。
“被杀了。”理所当然的回答。
混血儿因为自己的血脉而不不会被任何人接纳,这代表这孩子必须要独自一人以他弱小的力量与这冰冷而残酷的世界对抗。
任何火炉都不会将自己的温暖与他分享,任何土地都不会把自己的果实给他品尝,烈风的呼啸会阻碍他前进,太阳的暴怒会炙烤他的皮肤和双脚。
他无论在哪都只能被拒绝。
确实还是死了比较好。
但……
“喂。”
珍妮唤了一声。
少年条件反射地抬起头来。
珍妮上一秒还在篝火对面,这时已经临到了他的近前,上身压低——她的面庞几乎贴上了少年的鼻尖,翡翠的瞳仁与他的双目相对,其视线如长枪般直插他的灵魂。
同时,脖颈处的异样触感让少年的身体颤抖起来——锋利而冰冷,皮肤有些微疼痛。
一把匕首,抵在他的颈动脉处。如果它被压得深一点或是微微划动一下的话,跳动的血管中奔涌的鲜血一定会带着他的生命喷薄而出。
少年的呼吸开始脱离自己的控制。
“死了还比较好,是吗?”珍妮以耳语一般的声音这样说道,“那么……你这种反应算什么?”
使用的是与她不怎么相符的戏谑的语气。
“我……”少年连内脏也在颤抖,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仅仅像这样从喉咙里挤出呻吟已经是极限了。
珍妮稍稍后退,将匕首收起来,转身,“既然不敢死,就好好活下去。”
她对这个少年感到抱歉,自己无法像伊丝珀那样,给予孩子们圣母般的怀抱与安慰,让他们认识到“活着的美好”;所以她只能以这种几乎令人感到厌恶的方式,让这一度放弃了生存的少年真正认识到“死亡的可怖”。
“自己并不想死”。他理解了这一点后,便只能拖着自己伤痕累累的双脚在这冰冷而残酷的世界上行走了吧。
珍妮知道,用这种方式,让他不得不选择“活下去”是十分残忍的事,这个孩子今后会很痛苦,或许比真正死去还要痛苦。但若是留一条命在的话,终究会有凭自己的力量超越这痛苦的希望。
这份希望,正是珍妮所没有……也不会有的东西。
在此之前,还有一件事。
“告诉我你的名字。”珍妮并没有在命令这个少年,但话一出口便成了这种冷硬的语调。
“……”
“既然你想活下去,名字也就不是没有意义的东西了,告诉我你的名字。”
少年依然沉默。
“你不愿意说吗?”
他低着头,没有回应:“我……没有名字。”
“什么?”珍妮愣了一下。
“我出生的时候,父母就被杀了。我没有名字。”
“那你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村里的铁匠愿意让我住在他那里。”
珍妮点点头,叹了口气:“你没有名字,那我就给你取一个吧。”
少年猛地抬起头来,面上显露了惊讶。
“斯佩斯(Spes),”珍妮思考一会,得出了答案,“斯佩斯·卢克斯(Spes Lux),怎么样?”
少年没有说什么,只是愣愣地看着她,然后又猛地低下头去。
他将头埋在膝盖之间,沉默了好一会,最后才总算在珍妮的劝诱之下,开始进食。
战俘基本是不会受到什么好待遇的,对混血的孩子来说尤其如此。珍妮救下他之前,他大概根本就没有吃过什么。
所以,少年吃饭时的模样,简直如同流浪犬一般,急切又疯狂,珍妮甚至觉得如果自己要求分享,便很有可能会招来这孩子的撕咬。数分钟内,他就将一整只野兔吃尽,珍妮甚至连骨头也没有看见。
“对不起……”当少年意识到自己已经将珍妮的一份也吞下后,他身体微微颤抖着,低下头道歉。
珍妮曾经和伊丝珀一同把捡回来的流浪犬养在宿舍里。
现在这个孩子简直跟那时候的幼犬一模一样。
“吃饱了?那就好好休息。”不过她并没有将这种想法表达出来。
少年什么都没有说,似乎仍在不安。
“怎么?”
“谢谢您。”他面对着珍妮,双膝跪地,伏下上身。
珍妮愣了一愣。
“您救了我的命,还给我名字。”
“救了你的不是我,孩子,是我的朋友,伊丝珀·路米尔。你的名字也是她给的,你要谢就谢她。”
“是。”
“啧……”珍妮不满地砸了咂嘴,“不要这么跟我说话,斯佩斯,我不是你的主人,你也不是我的仆役,明白吗?”
“我……”
“站起来。”
少年站了起来:“我明白了。”
话虽如此,他的态度却似乎没有任何改变。
珍妮叹了口气,将斗篷扔给他:“好好休息。”
篝火已经熄灭了,少年伏在珍妮身边睡着,呼吸平稳。
珍妮瞧着他的脸,瘦削干瘪,伤痕累累,就像是蒙在骷髅上的破布一般。
斯佩斯·卢克斯(Spes Lux)。
这个名字不过是将“伊丝珀·路米尔(Espoir Lumière)”换了一种方式表达而已,“斯佩斯(Spes)”和“伊丝珀(Espoir)”都指“希望”,“卢克斯(Lux)”和“路米尔(Lumière)”意为“光明”。珍妮不知道这算不算是纪念,真正拯救这个孩子的毕竟是伊丝珀。
伊丝珀……
她仰起头来,望着夜空。
黑暗的天幕中,残缺的月亮洒下冷漠的光芒。
阴云渐渐凝聚起来,使得光芒不断被遮挡、削弱,最终归于消散。
珍妮的视野一时间昏暗了。
希望……
伊丝珀死后,珍妮并没有自暴自弃,她依然打算完成自己许下的愿望。然而,这一路途中能让她体会到这愿望价值的人……早已经消散了,现在的珍妮只是如行尸一般,机械地将双**替向前踏出而已,路途的前端就像无星无月且乌云满布的夜晚,一片黑暗。她现在才明白,从最初向李驰特求救开始,自己就根本没有“保护陶德”的愿望,她所想保护的,仅仅是自己身边的小世界罢了。她那时就像是个在困于饥饿时,猛然发现猎物的小蛇,以为自己能吞下一头象,但实际上,自己的食量连面前猎物的百分之一也没有。绝望让她产生了错觉,让她许下了一个伟大的愿望,然而当她开始吞咽,才发现诞生这个愿望的“胃”是何等卑微。
“对不起,我不配做英雄,伊丝珀……我不配做英雄。”她已经不知多少次这样默默地对自己的挚友道歉。
自己的灵魂也十分卑微,完全不足以担起“英雄”这个名号。
伊丝珀一定也知道这一点,但她依然这样认可珍妮。
所以……珍妮还能怎么做呢?
哪怕自己完全不能相称,也必须要将“英雄”这个角色扮演下去。伊丝珀死去的时候,几乎被夺走了一切,而她对珍妮的这一期望就是她最后的留存,如果连自己也不能记住,那么伊丝珀在这世上就真的什么都不剩了。
所以珍妮一定要成为“英雄”才可以。
哪怕前方只有深渊……也一样。
当珍妮被身边细微的声响和手边的触感惊醒时,黎明还未到来。
双眼迅速适应了黑暗,她理解了自己苏醒的根源。
自己握着剑柄的右手之中,有一双细弱的手掌,它们正试图将她的长剑取走。
双手的主人是斯佩斯。
珍妮猛然间睁开眼睛,斯佩斯被吓了一跳,他身体颤抖了一下,松开了长剑。
金属的凶器摔倒地上,发出“哐啷”一声,剑身从剑鞘中脱离出来,刃口残缺,微微生锈。
严格来说,珍妮与军队没有一点关系,因此也就不会如同一般士兵一样得到陶德政府的补给,她的战斗和生存物品多数只能依靠自己获取。短袍和斗篷是李驰特赠送给她的,食物靠自己打猎,武器多数时候是在战场上捡到什么就用什么,少数时候是使用在上一场战役中捡到的武器。
所以她手中长剑的状态通常都十分糟糕。
珍妮站起身,将它拾起来,静静地看着面前的少年。
这个孩子……是在偷自己的剑吗?
为什么?
他打算害死自己,因此要以这种方式夺去自己的战斗能力?
太愚蠢了。
想让珍妮无力化,除非能偷走她的法术,否则只是天方夜谭。
“你想做什么?”更何况,珍妮根本想不出这个孩子要害自己的理由。
“我想把剑拿走一会。”
“这我看得出来,”珍妮挑起了眉毛,“想拿去做什么?”
“它……需要修理。”
珍妮愣了一愣。
她手中这柄长剑是昨天从战场上捡回来的,当时就已经有了不少伤痕,她也并没有理会这一点。实际上自从她踏上战场,便几乎从未想过要对手中的武器进行保养,只有到它们状态实在不能继续作战时,才会考虑更换。
根本没有保养武器的必要,需要的时候再去捡就是了,珍妮本想这么说,却在开口之前就阻止了自己。
如果是伊丝珀的话,一定不会拒绝这孩子的好意。
不过……
“为什么要偷偷摸摸的?”
“吵醒你的话……会生气……”
这个孩子到底怎么看我的……
珍妮眉毛皱了起来,摆摆手,叹了口气。
“我不会因为这种事就发怒。倒是你,会修理吗?”
“铁匠有时会给我东西吃,如果我去帮忙的话。”
看样子也就是学徒的技术,珍妮想着。
不过,有什么关系呢?反正原本也不打算用多久,就算他毁坏了一柄,战场上还有千万柄备用。
“好,”珍妮点点头,“军营里应该有用具,我带你过去吧。”
然而事实——残破的长剑经过少年的修补和磨砺,缺口被填补,锈斑被清除,不仅仅恢复到了“可堪用”的程度,测试之下,甚至比一般的制式长剑更加锋利。
珍妮大为惊讶:“你在哪里学的这种技术?”
“铁匠那里。”斯佩斯回答。
“陶德人吗?”
少年点点头。
“我还以为你只是做学徒工。”
“不……”他低下了头,“那个人……他偷偷教了我很多。”
偷偷?珍妮愣了一愣,不过马上就理解了。战争中的人怎么会接纳敌国的混血呢?更何况是敌占区的陶德人。而像斯佩斯这样的孩子,身为异族又父母双亡,多数最终只能落得饿死街头的下场。
但并非所有人都那么冷漠,一千人里总会有一个愿意对这些孩子进行保护的,就像伊丝珀一样,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有伊丝珀一样的勇气,敢于不加隐藏地收养敌国乃至混血的孩童。所以这个铁匠大约是在明面上将斯佩斯当做免费工人来使用,而暗地里给他食物,教他技术。
而之后,当战火再次蔓延到这里……
“那个人,现在……”
“被杀了……”斯佩斯的头依然低着,声音微弱。
啊……
被夺走了。
不出所料。
这……是自己的责任吗?
如果陶德军队没有将战线推回这里的话……
不,不能这么想,克莱人是一定要驱逐出去的,所以这也是无能为力……
珍妮狠狠地咬了自己的舌头。就算如此,死去的也不能再转回。
而在这些死亡和苦难上,自己也负有责任。
因此偿还就非常有必要。
她将手按在少年的头顶,揉搓了他杂乱的短发。
突然的抚摸让斯佩斯吓了一跳,他试图拨开,又怕珍妮会生气,于是两只手只得举到半空,不知所措:“佛莱特小姐……”
珍妮的表情中没有笑意,翡翠的双目却露出温暖的光:“谢谢你了,斯佩斯。”
从今往后,你都不必再害怕了。珍妮于内心中对少年这样说道。
珍妮面无表情的抚摸,让少年觉得有点可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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