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伪神

  • 伪神
  • 席克萨
  • 2019-10-14 23:02:09
伪神

某片大陆上,存在着某个名为“陶德(Tod)”的国家。

它与邻国克莱(Krähe)长久以来一直处在战争状态。

经过伪历1680年的某次战役后,陶德便一直在这场战争中处于下风,它的军队节节败退,国土也失去了将近一半。最终,1684年,凭借天堑大河佛理格(Faulige),陶德军总算勉强挡住了克莱军前进的步伐。

陶德正在经历它历史上最黑暗的时期。

能拯救它的……

恐怕只有奇迹了。

伪历1674年,陶德境内,大河佛理格西岸的某处。

这里有一座的小镇,不知何年的传说中,审判、疯狂和混沌的神明——人们称他为李驰特(Ritcher)——就是在这里登上了神座,由人而成神。他的信徒们在这建设神殿,并将此地命名为“温德(Wende)”。这之后,为了供给神殿的运作,各行各业的人们聚集于此,温德于是渐渐成为了一座大都市。

然而,在人们未曾意识到的时光之中,神殿被遗忘,并渐渐失落了形貌,仅余残垣。

温德的住民也渐渐搬迁,这城市没了繁华,退化成小镇苟延残喘。

如今,在这里生活的不足千人,大都市时代的遗物也仅剩了一座孤儿院,那是与神殿一同建造起来的古老设施,也是温德过往繁华的唯一见证。

珍妮·佛莱特(Jeanne Verrät)也是这孤儿院里的居民,这一年她六岁。六年前,1668年的某个冬日清晨,孤儿院的院长打开大门,便发现有襁褓中的婴儿被放在门外,她将孩子抱起来,才发现这个女婴醒着,却并没有哭泣,只是瞪着翡翠一般的眼睛四处观看,像是……在寻找些什么。孩子小手边有一张字条,上面写着一个单词:“佛莱特(Verrät)”,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于是院长将这个词作为她的姓,又为她起了一个名:“珍妮(Jeanne)”。

自那以后,珍妮·佛莱特就成了诸多孩子中的一员,一直生活到现在。

这个孩子自身性格并不开朗,孤儿中可称挚友的也只有一位。

因此,当她无事可做时,总会从小镇中出来,在神殿的残垣中游荡。

神殿过去金碧辉煌,而现在只剩下被风化得不成样子的石柱和地基,每天向着野草、微风和飞鸟,以石块的语言讲述自己曾经的荣光。

自从珍妮发现了这少有人烟的地方后,她也成它的听众之一。

不过实际上,大部分时候是珍妮在说话。

孤儿院的食物又少了、哪个孩子被军队给带走了、西方边境打了胜仗或者败仗了,以及……抱怨自己的名字,诸如此类的事。

她把这些风化、破碎的石块,这化为废墟的神殿当做自己的朋友。

为什么?

虽然说不清,但她觉得这里的环境很适合她。

孤独、悲伤、无力。这些感情她不懂,但她确实每天都在感受着这些,或许正因如此,这个苍凉的地方才深深吸引着她吧。

所以,珍妮只要有空,就一定会跑到这里来,来这里游戏、睡觉、发呆、自言自语……无论做什么,只要自己的眼睛映照着这里的景色,珍妮就会感到心情舒畅。

就好像……那个她从未真正拥有过的……家。

不,她的确是把孤儿院当作家的,孩子们和院长都是她的家人。但当她看到那些普通孩子们与父母嬉戏时,便总能察觉到自己与他们的不同。

与他们相比,自己就像是漂浮在空中,无依无靠。

某一天午后,她照例来到这里。

那一片废墟中,有几根石柱,至少在那里伫立了几百年了,她抚摸着那坑洼模糊的表面,开始围着它们绕圈。

这当然没有任何意义,她不过是在玩。

“你要把我晃晕了,姑娘。”

男人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她抬起头,看到了一个坐在那石柱顶端的青年。

珍妮确信,一分钟之前,那里还空无一物。

她没有说话,只是盯着那个人。

那是个可以用“美”来形容的男人——实际上,珍妮很难从他的面容判断这个人是男是女——长发是令人眼前一亮的淡黄色,瞳仁闪烁着太阳般的金色光芒,白皙的皮肤看上去几乎透明,笼罩在他身上的白色长袍也一尘不染。

他简直不像是人世的居民,倒像是从神明的国度来到这里的访客。

“你是……谁?”珍妮总算从这个人带给她的陶醉中回过神来。

“这里原本是我的居所,”他笑了出来,“所以这句话应该我来问,不是吗,珍妮·佛莱特小姐?”

“你认识我?”

“我当然认识你。实际上,我就是为你而来。”

“什么?”少女有点惊讶。

“我为你带来了一个预言。”

像是要营造一种戏剧的氛围一般,男人将声音与上身一同压低,瞳仁中闪烁着金光,讲出了令人不解的话语。

“预言?”

“等你稍微再长大一点,我会再次与你见面,到时候,你要决定一个愿望,这个愿望你要亲手将它完成,不过不必担心,我会赋予你实现它所必需的力量。这之后你就要依靠这份力量一直战斗下去。当然,到时候要不要接受就完全是你自己的事了。”

珍妮无法理解,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到那时,你可以呼唤我的名字——李驰特。”

“你是神吗?”少女还过于幼小,男人的话让她的思考陷于混乱,所能理解的仅有“李驰特”这个名字属于一位神明,于是她没头没脑地抛出了这个问题。

男人再次笑了出来:“你们确实可以这样认为,但……真神只有一位,我仅能算作伪神,算作真神的一部分而已。”

“那,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

“你只要记住就可以了,那些内容你现在还无法理解,而当你到了能理解的年岁,想要许下愿望时……”

在她头顶不远处,猛然有飞鸟扑棱着翅膀划过,她的注意力在一瞬之间被引走了。

当珍妮重新将目光聚焦到面前的男人身上时,却发现风化的石柱顶上早已没了他的身影。

只有话语回荡在空气中:“我就必须提醒你,姑娘,战斗的命运比死亡更痛苦。”这声音十分缥缈,似乎是从远方传来,又像是近在咫尺。

六岁那年,珍妮·佛莱特见到了一个自称“伪神”的男人,他从出现到消失都笼罩着“奇迹”的色彩。

她曾经迫不及待地将这件事告诉了身边的人,但没有一个人相信她说的,大部分人都在嘲笑她,孤儿院的院长甚至打算请医生或驱魔师过来。

所有人都在说那是幻想,那时的她却固执地一直坚信那是事实。

既然没人相信,那她也就不再将这件事告诉别人,那之后,这段记忆便被她锁在了脑海中。

一锁就是十年。

伪历1684年,珍妮·佛莱特十六岁。

从1680年起便节节后退的战线总算从陶德的西部边境来到了大河佛理格的附近。

换句话说,战场来到了珍妮所居住的地方。

一连几个月,战神与死神都在珍妮所在小镇的附近游荡,只要出城,就一定会听到远处的刀剑碰撞声、怒吼声和哀嚎声,空气中总是带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和腐臭味,有时在河边,甚至可以看到宽阔的河面化为红色,上面如朽木一般漂浮着士兵的尸体——其中有些还在绝望地挣扎。

镇子上关门的店铺越来越多,街上的行人也越来越少,小小的医院中塞满了伤兵,珍妮曾经去那里帮了一次忙。当晚回到寝室,她吐了好久,之后有好几日滴水未进。院长早已开始了将孤儿院搬到河对岸去的工作,年幼的孩子们早已经渡过河去了,珍妮以及其他年长一些的留了下来,他们必须协助她处理其他工作。

然后,在他们的工作接近尾声时,战神与死神踏着无情的舞步造访了这个小镇。

克莱的军队终于攻到了这里。

小镇中的守军早已放弃,战斗开始前,他们便消失无踪。

之后……

战争中,某方军队占领了敌方的城镇。

他们会在这里做什么?与当地民众相亲相爱吗?

某种意义上,似乎也可以这么形容。

这样的情况下,无论哪国的军队……恐怕都会做同样的事吧。

总之,小镇就此化为了地狱。

院长带着没来得及逃离的孩子们躲进了孤儿院的地窖。

这是别无选择时候的选择,除了能稍微延长他们的生命以外,没有任何作用。他们不知道克莱的士兵何时会发现他们,就算没有被发现,他们也无法在军队驻扎于此地的期间从这里逃出去。

现在所能留存的希望仅有一种:克莱人并没有派军队驻守这座贫穷小镇的打算,这样,等他们离开,院长和孩子们就可以出去了。

他们聆听着外面的叱骂、狂笑和哀嚎,连呼吸都在颤抖,每次有脚步声从头顶传来,这些孩子的心脏就几乎停跳。时不时地,还有鲜红的液体从地窖木门的缝隙中流下来,女孩们不得不狠狠咬住自己的衣袖——否则她们一定会尖叫出声。

克莱军抵达两小时后,希望破灭。

几个士兵劈开了地窖的木门,发现了他们。

他们的盔甲沾满了鲜血、灰尘以及其他秽物,那些胡子拉碴、双腮凹陷的脸并不比盔甲干净多少。不过更令人作呕的是他们脸上野蛮的笑容,以及他们瞳孔中闪烁的,因过多的杀戮而产生的如恶兽般的光芒。

伴着他们的到来,恐惧迅速占领了整个地窖。

几个健硕的男人带着狰狞、丑陋的微笑接近。

他们黏腻的目光舔过人群中的女孩。

绝望的院长冲了出去,她拔出防身的匕首,大吼着扑在了最前面的那个人身上。

有几个男孩也冲了出去,他们与那些士兵扭打在一起。

女孩们则大部分被吓得动弹不得。

珍妮是那里面最早回过神来的一个,她试图带着身边的朋友们逃走。

就在她好不容易拉起了其中一人时,便感到有什么东西碰到了她的脚踝。

她看了一眼。

吓得双腿几乎瘫软。

粗糙的匕首落在她脚边。

而匕首的“鞘”则是……

则是一颗人头。

苍白的皮肤、紧紧挽起的发髻,神情绝望至扭曲,从眼窝之中延伸出白木片与皮带所制成的匕首的柄。

那是院长的……头颅。

向门口望过去,男孩们几乎全部倒在血泊中,他们的尸体被肮脏、破烂的靴子踩着。

“啊……”珍妮浑身颤抖,但她无法移开自己的视线,喉咙中只能发出呻吟。

“死亡”的臭味填满了她的胸腔。

会死。她想着。

为什么会这样……

“等你稍微再长大一点,我会再次与你见面”。

正当死亡要透过意识入侵珍妮的灵魂,将她拖入绝望时,一直被她锁在脑海中的记忆浮现了出来。

对了……

“到那时,你可以呼唤我的名字”。

十年以来,她一直封存着这段记忆。

她现在已经做不到如十年前一般,笃定不移地坚信那是真实。

但如果溺水的人看到了稻草——就算是虚伪的稻草,他也一定会尽力向它伸出手。

于是珍妮呼唤了那个在记忆中埋藏了十年的名字:“救救我们……李驰特!”

那一瞬间,世界安静了下来。

珍妮几乎可以听到自己耳中血液流动的声音。

她抬起头,发现一切都静止了,恐慌、绝望、悲伤、狰狞,本应转瞬即逝的表情现在凝固在每个人的脸上,飞溅的血液也静止在半空中。

明明直到刚才,哀嚎还在冲击着鼓膜,恐惧还紧紧地掐着她的心脏……

而现在……她却像是在观看雕像……

珍妮一下子失去了现实感。

“真是准时,姑娘。”男人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她回过头去。

李驰特看着她,戏谑地微笑。

十年前,他似乎也是这样的表情。

“李驰特……”明明是她自己将他呼唤过来,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现在,到我该履行诺言的时候了,”李驰特面对她,欠身行礼:“说出你的愿望吧,我会赋予你实现它的力量。”

“我……”她愣愣地看着面前这美丽的男人,然后,她环顾四周——那一片惨象冲击着她的神经。

“我……”珍妮声音颤抖了,眼泪也流了下来。

克莱人已经来到了。

是的。

他们已经开始屠戮自己的朋友,很快就会轮到自己。

是的。

将来他们也会夺去更多生命。

是的。

而李驰特可以拯救这一切。

是的。

那么……

“请你……请你救救我们,李驰特!”在珍妮自己还未意识到的时候,她跪了下来,向面前的男人乞求。

“我无权改变这一切。”出乎意料的拒绝。

珍妮过了一会才理解李驰特的话。当她接收了其中的信息,便愣住了,她感到灵魂在坠落,意识则破碎、散落于身体之中,她一阵眩晕,四肢也如石块般沉重。

她不得不将双手也支撑在地面上,头颅低垂着,甚至眼泪也不能流淌出来。

如果李驰特也做不到,那么……

她不能再继续思考,双眼、双耳、鼻孔、皮肤,这些感官因意识的异常而与灵魂相断绝,一瞬之间,她什么也接收不到。

“还记得我说过什么吗,姑娘?你的愿望必须由你自己亲手完成。”像是在戏弄珍妮,以此为乐一般,李驰特沉默了一会才这样提醒珍妮,而他面上笑容则带上了满足的颜色。

“我自己……”不只是身体,珍妮的意识也在颤抖,她将李驰特的话重复了几遍才终于理解了其中的含义。

“我的工作不过是递送实现愿望的工具给你,它的功用完全取决于你自己。所以你最好冷静下来,姑娘,好好思考——你想要实现什么?”

我想要实现什么?

不可思议,李驰特说完了这几句后,灵魂与意识似乎都复归原位,原本因绝望而几乎断绝的五感再次恢复了功用。

她总算可以重新开始思考。

我的愿望是什么?

鲜血凝固在空中,狰狞的表情则凝固在人们脸上。

溅在脸上的血还温热,攥在手中的友人的臂膀则如石块般冰凉。

周边安静得如同虚空,身体中心脏与血管搏动的声音则震耳欲聋。

时间静止的现在,珍妮所能接收到的信息只有这些。

那么,我想要改变什么呢?

只有一件事。

“还记得我曾经提醒过你什么吗?”在她说出自己的愿望之前,李驰特打断了她。

珍妮愣了一下。

“一旦你接受了这份力量,就要一直战斗,直到死去,这是比死亡更加可怖的命运。所以你还是好好考虑清楚再决定是不是要许愿,以及要许下什么愿望。”

她低头,沉默一会。

鲜血、尸体、断肢。

要一直战斗,代表她要一直观看着这样的景象……

双手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所以……她必须要……

她擦干眼泪,看着李驰特的眼睛,神情坚毅。

“我要——”她深吸一口气。

“我要终结这场战争,我要让陶德的人们不会像这样痛苦死去。”

李驰特脸上显露了一点惊讶,随后便露出了笑容,那并不像是他一贯的嘲讽的笑,而更像是……

更像是……“计算得出了正确的结果”一般,“果真如此”的笑容。

“很好,姑娘,契约成立,”李驰特再次欠身行礼,“你的命运从此开始。”

青年全身都泛起了冰蓝色的光芒,然后,当那光芒照耀到珍妮身上时,像是化作了某种丝线一般,扭动着,一端通过她的毛孔钻进她的身体,而另一端则脱离李驰特,如水珠一般四散飞溅,在地窖中构造了冰蓝的雾,并穿过墙壁,不知所踪。

这奇异的景象在时间静止的一瞬出现,又在同一瞬间消失。

同时,珍妮察觉了自己的变化,由灵魂透过精神而延伸至身体,那里有某物苏醒了,它的气息充满各处,像是打开了冰室的门,冷气由门内弥散至门外一般。

“这将是你专属的法术,来吧,试着把它释放出来。”李驰特拉起珍妮的手,将一柄粗糙的匕首放在她掌心。

“气息”满盈于身体,顺着血管流淌,随着心跳鼓动。

此时,握着珍妮手腕的人也消失了。

喧哗回归,血腥重新充盈了珍妮的肺脏,飞溅的鲜血从空中落下来,凝固的表情再次开始变化,像是暴风雨之前飞速滚动的乌云。

头颅仍在她脚边。

珍妮的泪水重新流淌下来,眼睛看见了脚下苍白的面庞——那头颅眼窝处仅剩了暗红的空洞——之前在那其中的匕首现在就在她的右手之中。

珍妮身体的颤抖停止了。

悲痛没有消失,但恐惧的确已经没了踪影。

她的灵握了刀剑,就必得胜。

李驰特并不需要教她如何使用这份力量。

光芒灌注进她的身体时,她就了解了这法术的使用方法了。

珍妮目光扫过面前这几个克莱人——他们正带着令人作呕的笑容接近——记住他们的位置,然后将手中的小刀刺了出去,她的手腕处出现了冰蓝色的圆环,这时,士兵们的咽喉前方也出现了相同的东西。就像放在一起的多面镜子中会映出多个影子一样,珍妮的手被复制成了几双,从那些圆环中伸出来——带着并不锋利的凶器。

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这些士兵几乎是自己向着珍妮的双手撞了过去。

他们甚至在喉管或是颈动脉被切开,血液喷洒出来时,都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其中有些,直到他们感到疼痛、倒在血泊中死去后,脸上还挂着没来得及消逝的狞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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