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带着张腾和张晓渊逃课走到大街上的时候，碰到了张腾的爸爸。当时应该是去给别人送货的他一身的面粉，他家开面粉厂的。
“腾腾，腾腾.....”就在张腾企图躲避的时候，他爸爸停下了车，朝我们这边跑了过来。张腾示意我们一会不要说话，她满脸堆满笑容的转头看向她爸爸的方向：“老张，你去送货了？”她拍了拍我的后背，我和晓渊假装是陌生人一般继续往前走。他爸爸气喘吁吁的问道：“腾腾，这个点不是应该在上课吗？”
“老师让我出来买一些装饰教室的东西，不是马上到圣诞节了嘛。”她一边帮爸爸拍打身上的面粉，一边朝我们的方向看了几眼。但是她的眼神并没有逃过他爸爸的眼睛，突然大喊了一声：“张腾，你怎么流血了？”然后，我和晓渊就上当了，急忙转头往张腾的方向跑来。他爸爸看了一眼晓渊和我，目光停留在我身上：“你就是那个交白卷的学生？”当时我想否认的，因为这个时候回答是的话，他一定会误解张腾。可是，第一人生的经历告诉我，反正这个人也很讨厌我，没什么好隐瞒的。
“张叔叔你好，交白卷的人是我。”张腾的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她想要和她爸爸解释的时候，我开口道：“我要找张印，他的女儿在医院，需要钱。”
“他只有两个儿子，没有女儿。”他拉着张腾就要走开的时候，张腾的妈妈突然出现：“他有女儿，和那个女人生的，被婆婆扔掉的小孩。”
“不是说死了吗？”
“没死，当时我看到婆婆把她丢在垃圾桶旁边，本来想把垃圾桶扣下来闷死她，后来有一辆三轮车过来，婆婆就匆匆的离开了。”
砀城的十一月份大概有五度左右，我听到这些的时候感觉自己置身于东北的冬天，出门没有戴帽子、手套，整个人都快冻僵的感觉。晓渊应该和我的感受差不多，所以当她用手抓住我的手的时候，我们都被彼此的凉度震惊，默默对视了一眼。
“爸爸，苗苗现在躺在医院，没有钱做手术的话她就死了。”张腾说话的声音有点颤抖，多半也被当时那个场景吓到了。张腾比苗苗晚出生三天，所以张腾妈妈和苗苗的妈妈应该当时都在医院待产。都是生的女儿，一个被抛弃，一个却像公主一样宠着。
“你们上车，我带你们过去。”
第一人生里面我第一次见到张印是在劳教所看望苗苗的时候，那个时候的他实际年龄在35岁左右，看起来却像一个50岁的老头，头发白了很多、稀疏了很多、脸上没有了任何的表情。现在想来，应该是那种深深的绝望感以至于没有了求生的意识。因为苗苗在误杀了自己的养母后被素琴托关系保释后，苗苗非要住在张印的家里，张印的老婆本就是泼辣的人，加上苗苗和素琴长的很像，处处看苗苗不顺眼。苗苗看似逆来顺受，一脸的满足，后来她告诉我：“叶露，我觉得自己的生命到了尽头。”
我当时劝她不要多想，未来的生活是美好的。
她说：“每天我都在想，假如张印一家人的性命可以换回妈妈的命，我一定不惜一切的杀了他们。”她试图抬头止住眼里的泪水：“虽然我和妈妈生活很辛苦，可是，有家的温暖和味道。”我侧过身体拥抱她，她止不住的颤抖：“没有钱没衣服、没有钱买肉，可是她会帮我暖被窝，会把她的一切都给我.....”那天晚上她在回家的路上买了一把水果刀，然后捅死了张印的两个熟睡中的儿子，张印的老婆在反抗的过程中砍伤了苗苗的左肩膀，苗苗在她身上捅了十刀。
后来，苗苗被警察带走了，张印老婆成了植物人。
想来生活最让人痛苦的不是贫穷，而是绝望。当一个人失去了精神支柱，整个世界都是倾斜的。他们视死如归，把内心绝望的导火索深深的埋在心底，他们也不知道自己会在那一刻爆发，然后清醒的时候觉得又害怕又痛快。
而现在我眼前的张印，红光满面，笑呵呵的从他家杂货店里走了出来：“哥，你咋这个时候来了？”
“你最近和素琴联系没？”
我看到张印脸上的笑容僵在了脸上，点了点头：“前两天她说梦到了那个死去的孩子，就去养老院看望咱妈，咱妈本来就有点老年痴呆，在她的逼问下说孩子没有死。她打电话让我找找孩子。”我们一行人跟着他往店里走：“还说不惜花钱，一定要找到孩子。我说孩子死了，她还把我骂了一顿。”他无奈的笑了笑，说：“咱妈真是真是老糊涂了。”
“奶奶没有糊涂，你女儿还活着。”张腾从她爸爸身后走到张印面前：“叔叔，你的女儿没有死，她现在在医院，你再不去交钱，她真的就死了。”
“啊，交钱，要多少钱？”
我冷笑的声音把所有人的目光吸引过来：“打电话给素琴，她有钱。”
“对...对对。”他掏出手机，打电话给素琴：“女儿找到了，说在医院，你不用来我这，带着钱直接去医院....先不管这些，过去看看，不是的话你就不交钱好了.....在砀城医院，你开车直接过去，记得带钱啊。”
等我们一行人赶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晚上的十点半了。素琴一个人静默的坐在医院走廊上抹眼泪，看到张印的时候，她向疯了一样的扑过来，一巴掌接一巴掌的打在张印的脸上。
苗苗的手术很顺利，关于索赔的事情卡车司机和素琴商量好了之后也算结束了。我看到素琴穿着一个黑色毛呢长裙，高跟鞋，灰色大衣。脸上有淡淡的妆，整个人看起来光彩照人。她走到我面前说：“谢谢你，我替苗苗感谢你。”
说实话，我对她有恐惧，因为做我后妈的时候，她把公司交给我爸爸打理自己做了全职太太，一方面在爷爷奶奶面前对我和弟弟嘘寒问暖，回到家后又以一种冷漠的态度指挥着我们干活，可能她也没有像电视里面那样虐待我们，但是她总是一副想要我们去死的态度让人害怕。她不止一遍的对着我说：“当初你怎么不替苗苗去死。”
“我为什么要替苗苗去死，就算是死也应该你死。”
没想到第一人生的一个想法，在第二人生成为了现实，苗苗在出院后不久被素琴接回家休养，然后苗苗用水果刀割破了素琴脖子处的动脉血管，送到医院的时候抢救无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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