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自己不能行动，莯汐此刻还是不慌张的。
有什么比现在这样更加让她安心的时候吗？
没有人来欺负她，不需要她躲在阴暗的角落里，有饭吃，有干净得水喝，还有那么温柔的灼若。
知足，其实很简单。
一旦一个人长久失去，失去物质，失去地位，失去一切， 甚至连作为人的身份都快失去的时候，那么一点光亮，都是弥足珍贵的。
现在所得到的，用奇迹来形容也不过分。
所以经历了刚才的情绪失控，虽然现在还有些难以从身体的记忆里逃脱，但她还是能镇定下来了。
还有一个主要的原因就是，灼若往返的时间并不长，她每次都只是提着半桶水就跑着回来了。
因此，女孩就不会有过多的时间去在意那些负面情绪，光是盯着忙绿的少女她就有些盯不过来。
灼若是个长相平凡的少女，各方面都很平凡，之前的岁月里，要不是顶着陈家长女的光环，更不会有人对这么一个平凡的女孩看上一眼。在某种角度，嫁给一个同是豪门的子弟，对于平凡的她来说，这一生或许是再正确不过。
就算因为相貌问题得不到宠爱，但她毕竟是陈家大小姐，明面上的待遇是不会少的。嫁过去，也是作为正室，就算得不到夫君认可，她也可以衣食无忧一辈子。一个人就算再平凡，只要出生的地位在那，她就逃不进平凡的字眼里。
当然，对于仙山来说，这样才貌的女孩，那真的就是平凡了。有了对比，就有了不同的地位。要不是清月发现了她的仙资，或许，作为一个平凡的女子，逃婚，接着面对的就是后半生的漂泊，得来的东西见不得比莯汐好上哪去，都是坏事居多的。
但就算灼若在仙山来说很平凡，现在还没几个人知道她的天赋，见过的人都觉得她平凡，可在莯汐眼里她在短短的时间内就升级到了天使的程度。
平凡的天使。
倒水，试试温度，然后把锅里滚烫的水倒入桶里，混合，伸入手指再测试温度。灼若已经是累得满头大汗，偶尔抽空的间隙，还会对着女孩露出[别担心]，[快好了]的笑容。
水够到了桶的一大半，这个时候温度还有些低，少女又在一边等着锅里新加的冷水烧开。
本来就是湿的衣服，因为汗水的关系，变得更湿了，紧紧的贴在她的身上。但因为穿的还是不少的，自然是什么也看不见。
“阿嚏——”
终于休息下来的少女，尽量轻声喘着气，这个时候，却听到了女孩喷嚏。
“再等等，快好了。”
对着银发女孩宠溺似的说着，生火的阵法已经是开到了最大，灼若也是眼巴巴的瞧着，等着水冒泡，就迫不及待的换进了桶内。
“脱衣服了。”
坐着无所事事，只能盯着少女发愣的真人玩偶，直到被剥光了，光溜溜的身子被对方抱着放进了浴桶里才反应过来。明亮的红宝石看着少女，“灼若？”
炽热却不烫人的水仿佛是少女的怀抱，温暖的包裹着身体。水里面加了浴香还有外面的桃花花瓣，女孩却看着站在浴桶外的少女，无法在意这些对原来的她来说新奇又不敢奢望的东西。
明明是奇怪的简单的问句，灼若却意外地懂得她的意思。
忙了这么久，为什么不一起洗？
“你先洗吧，我来帮你。”
说着，她从储物袋里拿出一些起几种药草炼制的流质物滴在了女孩的头发上。
“这是发乌呢，果然是仙家的东西，比我以前用的皂角舒服多了。”一边帮女孩洗着头发，灼若一边说着。
女孩见此，倒没有坚持想让对方一起的想法，想来还是有些愧疚，对方忙了这么久还让她先洗。不过，因为不会说话，她没办法继续下去，短短的相处以来，她都是被照顾的那个。
莯汐的银发，多年没有护理过了，甚至来说，她自己根本没在意过。
虽然身上的脏污是让人讨厌她的很大一部分原因，但这也是保护她这么个小女孩的重要物。她心里一直是那么警惕，她不敢洗干净，害怕这副面容带来好运的同时又带来更大的厄运。
而且光是活下去都成了问题，她哪还有那份心情去把自己弄干净。
所以头发上粘着脏物她也不会去清理，痒的时候就使劲抠到不痒。头发长了影响本来就不清晰的视线，她就拿石头一根根砸掉。
如今，就算清月和梦灵帮她清洗干净，治好了内外的伤痕，却不能恢复她身体常年的亏损。
银发干枯，发叉，打结，像是失去了生命，死洋洋的吊在女孩的头上。
没有光泽，没有柔度，仿若是干枯的杂草，等待着一把火烧尽，亦或是在某个冬天销声匿迹在冰冷的寒雪中。
不仅是身体干枯到见骨，连女孩重要的头发都一副快死掉的样子，唯一有生命的，就是那红宝石般宛如天上明月令人沉迷的眼睛了。
眼角发涩，看着这样的女孩，已经不记得是第几次心里发堵了。心底和怜惜同时升起的，是她自己从未表现出的杀意。
微不可见，探不可查，似是她最为深处的秘密。
灼若上山之前还是个富家小姐，别说服侍别人洗澡，就算是自己穿衣也是有人帮忙的。
可现在她做起这些事来，却好似没有任何不适。
应该是非常漂亮的银发吧，她想，如今变成这个样子，微微有些心痛，不知为何，从见到女孩的第一刻起，隐隐中，对方就有些牵动着她的心。
洗完头发，灼若拿起洗澡巾一寸寸的帮女孩清洗着身子。
“抬手。”知道女孩听不懂也没有力气，她一边说着，一边帮着莯汐做动作。
女孩也非常配合，尽管有些地方很痒，她也忍着没有笑出来。
等到洗干净，灼若从储物袋里拿出自己的衣服帮女孩穿上。
一身大红的女式裙装，是她九岁的时候，缠着母亲送她的生辰礼物。想想也有些好笑，明明决定不再和陈家有任何瓜葛，走的时候，还把这件衣服带了出来。
没有帮莯汐穿内衣，主要是她觉得自己穿过的不合适，想着下午去衣殿帮她拿几套衣服。
这身纯白的连衣裙就不错，不知道衣殿有没有，还是说是梦灵师姐自己做的？
想起了那个吵闹的师姐，她实在是有些难以想象样这么漂亮的衣服是对方设计做出来的。
不过，小时候的审美也是没有错的，虽然穿在相貌平凡的她身上只是增添了几分高贵，那么穿在莯汐的身上，那真是遇到了真正的主人了。
那份天真美丽的相貌，配上这套衣服，真像是画中人偶般精致。
美中不足的是，那过于瘦小的身子和没有色泽的头发，但还是很好看的。
“不错，莯汐穿这身很合适。”灼若看着重新坐回轮椅上的女孩夸赞着，莯汐从她欣赏的目光中，终于有了一丝害羞，明明之前被看光摸光都没有过多的女儿姿态。
“不知道你喜不喜欢，以后会说话了再问你吧，要是喜欢的话就送给你了。”灼若说着，毫不顾忌的开始脱起了自己的衣物。
女孩的身体有着那么一丝力气，只够轻抬一只手的力气，然后被她用来和眼皮打架。
想要闭上眼不去看灼若脱衣服，但是又有一股强烈的想看的心情，一直平静的她，此刻脸上的表情变得怪异。
明明是想看的，眼皮却不听她的话想要闭上，特别是撞上对方看过来的视线时，她又害怕的闭上了眼。可是过了一会，又悄悄地睁开了一条缝，有些看不清，然后又睁开点，看见对方看过来，又吓得闭上。
如此反复，直到灼若进了浴桶。
这个时候，她才恢复了平静的面孔，睁开眼看着少女洗澡。倒不是她不会做其他的表情，实在是没什么多余的力气。
她也不知道自己身体出了什么事，不痛了，也不脏了，按理说应该是痊愈了，可就是一点力气都没有。
有些奇怪，但又不会说话，想着也不像是灼若做的，能思考到的，也就可能是那个带她在天上飞的女子做的了。
不过治没治好都没关系，只要灼若没有离开她身边，她就会一直安心下去，能不能动都没关系。
要是灼若离开了，不能动，她就很有可能被自己的恐惧席卷到沉睡，直至死去。
而那边，对于灼若来说，这是十分新奇的感觉。
她从未做过服侍人的活，更别说洗别人洗过的洗澡水了。但意外的，她并没有觉得不适，反而像是理所应当的。
没有让女孩等多久，灼若就洗完换好衣服了。
就着洗澡水把桶收回储物袋，她打算等下莯汐吃完饭回去睡着后，她再拿出去倒掉。
现在还是先吃饭把。
本来想着做好了饭，把在外面看风景的女孩带回房间里吃，吃完后正好扶她睡下，现在却是只能先在厨房里吃了。
从储物袋里把今天中午做好的饭拿了出来，她试着炒了两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蛋，但膳食殿的人都说这个补身子，她也就拿来炒了。
蛋很好处理，混着嫩笋炒的，还有昨天她尝试过的蘑菇豆腐炖肉，只有饭仍然是拿膳食殿做好的。
这一次倒没有为难女孩叫名字吃饭了，想着两人都很累，灼若也想对方早些吃完去休息。
默默的喂着饭，灼若慢慢就有经验了，前两次把握不好节奏，总是喂得快了些，女孩也不说，不管嚼没嚼完，看见少女又把汤匙递过来喂饭，她就会不声不响的吞下还没嚼好的食物接受喂食。
还好前两次喂得不算多，而且还有喝好消化的粥。发现自己喂快了之后，灼若放慢了喂食的频率，总是等着女孩自己吞下去后再喂。
而莯汐仍是静静地吃着饭，看着少女，眼神越来越沉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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