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埃蒂不记得自己昏睡了多久。在光与暗、生与死的缝隙间,她无助的摇摆着。时空仿佛永远在作弄她,这一次她看到了故乡的情景:以泪洗面的母亲,两鬓斑白的父亲,挥洒汗水的道场,庭院中的枫树……
神啊,为什么要给我看这些?在我决定永远待在里奥身边之后,为什么还要来扰乱我的心……神啊,您到底要戏弄我到何时……
泪眼模糊中,卡埃蒂睁开双眼,温热的液体自眼眶中缓缓溢出。她挣扎着坐起身,疲惫的身体仿佛被榨干的感觉,全身都酸疼不已。——难道被雷德里克或者别人?
她惊慌的查看自己的身体,随即舒了一口气:衣服还在身上,只是被换成换成舒适的宽袖睡袍了。细细打量周遭情形,镶着金丝的银纱帐柔和的披在床栏上,乳白色象牙的镂空床栏彰显低调的奢华,床上的金色羽被轻上绣着神秘的纹章,对面墙壁上悬挂着一副蓝天与天使的画,风格看起来非常眼熟。
“您终于醒了。”温柔的语声,宛如九天玄鸟的歌唱,一个银色的影子正站在床沿边看着自己。白得透明的细腻皮肤,银光闪闪的微卷长发,祖母绿般的澄净瞳仁,佩戴着翡翠耳环的尖耳朵,一身杏色席地长裙更加衬托出温柔典雅的气质,她仿佛画中的月亮女神,浑身散发着慈爱的光芒。
“精灵……?难道我在伊赛利亚??”卡埃蒂不禁一喜。
银发精灵略为惊讶的摇了摇头,瞳孔中闪过一丝无奈,继续以夜莺般的嗓音轻声道:“这里是魔族的领地,暗黑大陆的中枢地带,黄昏之都达修诺苏。”
“但、但你是精灵呀!精灵会和魔族在一起吗?”卡埃蒂难以置信的睁大双眼。她的最后一丝希望就这样泡汤了。
“我的原名是露西艾拉·薇儿·艾路龙德,现在是魔族之王阿拉果鲁的妻子。”
卡埃蒂脑中快速闪现过电闪雷鸣的景象。“我明白了……所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就是这个意思吧……”
“您在说什么……?”
“好吧,这不重要!”卡埃蒂忽然冷冷道,“你们把我抓到这儿,究竟有什么企图??杀了我?拷问我?还是想抢走光之原石??”
“我……”露西艾拉显然对她凌厉的追问毫无准备,只得报以惊讶的眼光。
“别为难露西艾拉,是我拜托她照顾你的。她不休不眠的看护了你三天,至少你该说声谢谢吧?”温柔的笑声自不远处的殿外响起,那是初听时温和无害,但足以让卡埃蒂心底流血的熟悉声音。雷德里克缓缓走了进来。他早已脱去铠甲,头戴飞凤流霞的顶冠,脖颈上佩戴着玉石镶嵌的银质项圈,身着一身黑色饰纹的玄色长袍,将之前的肃杀之气完全掩盖,增加了许多儒雅气质。
“魔族王子雷德里克。”卡埃蒂一字一顿的说着。事到如今,她已经没有任何可惊讶的事了,反正在别人的地盘,要杀要剐都是对方说了算,别轻举妄动就是。
“露西艾拉,您辛苦了。”雷德里克单膝跪地,向露西艾拉行吻手礼。随即,他站起身,眯起眼看着卡埃蒂。“我想和她单独相处,可否请您回避一下?”
露西艾拉吃惊的张张嘴,却没有忤逆他的意思,浅浅躬身后退出门外,顺便带走了所有的侍女和守卫。
卡埃蒂警惕的抱住被子,一边四下打量有什么可以用来防身的东西。
雷德里克走上前,跪在床边,拉起卡埃蒂的手深情的吻着,较之前对露西艾拉礼节性的吻手礼,这一次他的动作更为轻柔而绵长。仿佛电流通过全身的感觉,又酥又麻,卡埃蒂连忙抽手。
“我很抱歉。之前的那一击没有考虑你的身体状况,我疏忽了。竟然让你昏迷了三天,如果……如果你有什么不测,我不会原谅自己……”雷德里克喃喃道,他抬头注视着卡埃蒂苍白的脸,伸手将她额前一缕黑发轻轻拨开,琥珀色的瞳孔满是歉意和自责。卡埃蒂僵硬的动弹不了,眼神柔和了许多,她无法漠视雷德里的诚恳,面对如此英俊而具有王族气质的贵公子,或许没有一个年轻女孩有能力抗拒他一往情深的表白。但一想到谢尔特临行前的微笑和惨死的五十多个伙伴,她心中便重新燃起怒火。
“滚出去。”她面无表情的一指大门,“对于杀人不眨眼的魔族,我没有任何兴趣。”
雷德里克的眼中滑过受伤的颜色,这不是他第一次露出这样的表情。自己似乎说得过分了?卡埃蒂扭过脸不敢看他。
她窘迫的样子被对方尽收眼底。他不禁有些欣喜。想了想,雷德里克站起身,一脸认真的说:“来自异世界的少女,我们做个交易吧。只要你愿意,人族、魔族都将从战争中解脱出来。”
“什么意思?”卡埃蒂皱眉。
“留下来做我的妻子,我会说服父王停止战争。”他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我也不希望战争爆发,令更多魔族子民饱受灾难。”
“你在做梦吧?”卡埃蒂没好气的说,“你爹没理由答应你。”
“父王发动战争的原因就是为了得到光之原石。”
“得到之后呢?毁灭所有人类??”卡埃蒂咄咄逼人的反问。
“不是的。”雷德里克低下头,“父王对征服世界没有兴趣,他想要的……”
“总之,我拒绝。”卡埃蒂一脸坚决,毫无商谈余地。开什么玩笑??牺牲自己拯救世界,这种老套的穿越剧情也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只可惜她不是圣母系女主角,从来没有悲天悯人的菩萨心肠。自从来到冈亚索大陆,她也是用尽一切方法才存活到现在。是生是死,是存活还是毁灭,冈亚索全体人民的命运应该由他们自行掌握,凭什么要她像祭品一样承担责任?为了这种不靠谱的要求让自己和里奥下半辈子都身陷地狱,她才不会答应!
“……”雷德里克皱眉,却又笑道,“你真的很不一样,和她很不一样……虽然印象中你和她眼神都很固执……”
“你在说谁……?”
“我的母亲。”雷德里克看着未知的远方。
莫名其妙!自己和他母亲又有什么关系??卡埃蒂无心再与他纠缠:“我对你没有兴趣,也绝不会嫁给你。现在请出去。如果你真心喜欢我,请尊重我休息的权利。”
雷德里克紧紧握着拳,努力克制着冲动的行为,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好,我走。但请记住,你和我注定会结合在一起,这是无可动摇的命运!”
看着雷德里克离去的背影,卡埃蒂浑身瘫软的倒在床上。此刻她无力再伪装内心的恐惧。命运……我不要那样的命运……这辈子,我只想被里奥紧紧拥抱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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