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令里奥大惊失色,他连忙迎着卡埃蒂摔下的方向飞身扑去,电光火石间,只见她仿佛从空中飘落的天使,轻轻舒开手掌,飞舞的裙摆如同无瑕的翅膀,红色的枝叶花环在空中分崩离析,如漫天花雨。她的眼中带着微笑,没有一丝慌乱,似乎一切都在她计算之内。
广场人群发出震惊的呼声。
里奥只听到衣袂划破空气的声音,下一秒,她温热的身体已被他抱在怀中。他顺着下落的惯性顺势转身,脚略微点地,稳稳落在最下面的台阶处,欺身跪下。她的白裙感受着空气的阻力,如同羽翼般缓缓飘落。
在场人们惊魂未定的舒了口气。
里奥目瞪口呆的抚着她如丝的长发,感受着她实实在在的体温,她的香气就在面前漂浮,她的脸庞就在自己怀中,久违的感觉恍如隔世,半晌才道:“……你是故意的??”
她一脸沉醉的倚在他肩头,得意的笑道:“当然。”
“胡闹!!如果我刚才没接住,你就……!!”
“我相信里奥绝不会失手。”
里奥一脸苦笑的吻着她的头发,正色道:“卡埃蒂,你瘦了好多……我现在就带你走,离开这儿。”
眼中有什么物体即将溢出,但是……
“对不起,我不能,现在还不是时候。”她痛苦的拒绝着,为了补偿心灵的缺口,更加贪婪的呼吸着他的味道,双手更加用力的缠绕着他的身体。
“为了……格兰迪亚……?”
“还为很多原因……”卡埃蒂喃喃道,“我一直认为自己不是圣母再世,我没那么崇高,绝不会为了别人牺牲……但是,我不能逃避我的使命……我最希望的,是里奥能够幸福……”
“笨蛋,我的幸福就是你啊……”他在她耳边温柔细语,“如果再不能拥抱你,再不能碰触你,我不知该如何生存下去……”
周围人群本该平息的骚动逐渐又沸腾起来,对于一直紧紧拥抱的两人,他们纷纷投来怀疑的目光。
“好了,我们伟大的圣骑士,非常感谢你保护了圣光少女。”塔尔洛斯脸上流动着阴云,“现在,请你退下!圣光少女,请返回精灵王宫休息吧。”
两人缓缓站起,终于依依不舍的分开,里奥仍然紧紧抓着她的右手,重又单膝跪下,忽然在她手背上虔诚而庄重的印下滚烫的吻。这是个漫长的吻,炙热得令卡埃蒂浑身颤抖无法呼吸,但是,时间依然太快太快。如果能停止在这一刻,即使无法彼此拥抱,至少能够相连在一起。她的眼睛开始朦胧,如水的薄雾笼罩了视线。还有很多很多话,没来得及告诉他,他的忧思,他的疑虑,她多希望能趁现在一一澄清。
在塔尔洛斯的再次不悦的提醒声中,里奥放开卡埃蒂,右手放在心口上郑重道:“我的心永远只为圣光少女而跳动。只要一声召唤,无论身在何方,无论天堂还是地狱,我都会飞过千山万岭赶到您身边。愿冈亚索诸神的光芒照耀您,我最心爱的圣光少女。”
结盟仪式的宴会拉开序幕。精灵们献上美味的食物与优美的歌声,所有人都陶醉在愉悦的享受中。
只有人群角落中的汤玛他们,依然沉浸在低气压中。
“不必自责。”里奥不易察觉的叹了口气,“一切都是卡埃蒂的选择。如果她不愿逃避她的使命,我们自然不能辜负她一片苦心……”
“那么,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汤玛问道,“我和哈露伊打算回格兰迪亚,重组复国军队,将散落各地的反抗力量集结起来。”
“去暗黑大陆。”在众人的惊呼中,里奥轻描淡写的说着自己的打算,“我要打败魔王阿拉果鲁,这才是终结一切的方法。否则,卡埃蒂永远无法从光之原石的宿命中解脱。”
“就凭你一个人??”舒惊叫道,“但、但是……”
“别忘了,我现在是‘圣骑士’。”里奥微微一笑,“有诸神庇佑,还有圣光少女的祈祷,一定会成功。”
舒无言以对,他明白里奥一旦决定便不会更改,如果自己一起去,也许能助他一臂之力,但是,现在他不放心阿妮斯……
这么说来,似乎一直没看到她出现。这么重要的场合,她会去哪儿呢?
穿过熙攘的人群,舒在并不熟悉的精灵城中胡乱穿梭着。
一抹黑影自欢歌笑语的人们之中掠过,没有人在意它的行踪,但是它确实存在着。那是一只极为细小的灰色鸢尾鸟,黑色瞳孔,红色小爪,白色腹部,只有五六公分长。它如幽灵般漂浮在精灵城的半空中,忽上忽下的展翅飞着。
鸢尾鸟根本不存在于森林之中。它属于荒原,属于更广袤的天地之间,崇尚自由,绝不会轻易向人示好。
到底是谁将这种鸟带进精灵城了?
舒的额头忽然渗出汗水。各地使者根本不会带着宠物出席如此重要的仪式,那么,如果说与鸟最为接近的人,那就是,阿妮斯——
那么,她将它带来又是为了什么?
鸢尾鸟忽然振翅高飞,直直冲上高高的天空。
精灵城四周布满了无数结界,一般人无法突破。但是,鸟却可以轻松来去,不受任何限制。
舒顺着鸢尾鸟飞来的方向,缓缓向前走。拐过这片宫殿,在水声隆隆的瀑布边,果然看到了独自一人的阿妮斯。
“你怎么到这儿来了?”他强作笑颜问她。
“出来透气。”阿妮斯依然一脸冷漠,幽幽的回答。
“你看到刚才的鸢尾鸟了吗?”舒单刀直入的问。
“——没有。”她回答的也爽快。
从她所处的位置,根本不可能看不到那只鸟。一股不安在他心中不停蔓延:“阿妮斯,我喜欢你。所以……我想相信你!!”
“喜欢?”阿妮斯的表情仿佛见到了令她无比恶心的东西,充满了难以掩饰的厌恶,“所以,我该回应你的喜欢?回应你的信任?”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嘴笨的舒脑门上急出了汗,“我只是、只是……希望你了解……我相信你……”
“别开玩笑了!”阿妮斯微微仰首,“我不会因为这些可笑的情绪而动摇。”她抬起一只手,轻轻念着舒无法明了的言语,从精灵城各个方向忽然飞来无数鸟,鸣叫着围绕在她身边。她冷漠一笑,手指猛的指向舒,飞鸟的目光齐齐转向他,无数宝石般的眼睛充满杀气,忽然展开翅膀,仿佛无数离弦的箭飞速向他冲去。
这情形,就像面对着枪林弹雨却无处藏身的箭靶。舒绝望的闭上眼睛,等待死神降临。然而那些鸟只是从他身边迅速掠过,舞动他的衣衫,并没有伤害他。
鸟群逐渐飞散在天空中,舒惊魂未定的看着似笑非笑的阿妮斯。她甩开满头金发,一只眼瞳竟然呈现出暗金色。
“你是……魔族??”
“准确的说,是具有魔族血统,80%仍属人类血液的杂种。”她抬起下颚睥睨着舒,“如何,现在你还愿意相信我么??”
舒紧紧咬着牙,半晌过后,缓缓道:“这与血统无关……我……我仍然希望如此……”
阿妮斯惊讶的目光只保持了几秒钟,她轻声哼笑着:“真遗憾,最终我还是会和你的期待相违背呢。”双手抱胸,她仰望着有些阴沉的天空,“现在,我非常期待看到这座精灵城沉浸在火海中,人们悲惨呼救的光景,就像他们对待我父母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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