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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希恩下到龙王宫的地下城,那里是只有王族才能涉足的地方。走进宫殿最深处,推开雕刻着繁琐花纹的青铜大门,空旷的房间内一片黑暗,声音与光都被这片无穷尽的黑暗吞没,只有一双银色眼睛散发着宝石般的光芒。
站在最后的卡埃蒂愣了下,一时没敢迈进房间。里奥重新返过身来,笑了笑,拉着她的手一起走进去。卡埃蒂紧紧抓着他的手,以感动的颤抖回应他的温暖。
“二位,我已经等候多时了。”浑厚的声音缓缓响起。
当目光逐渐适应黑暗,龙王的巨大身体终于隐隐现出轮廓。他盘踞着整间房间,扭曲回绕的身体少说有一百多米,巨大的龙首直直对着三人,呼吸的热气仿佛盛夏的季风:“你就是异世界少女?”他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卡埃蒂。
“是,我的名字是卡埃蒂•西诺,也是格兰迪亚的圣光少女。您是龙王陛下吧?”卡埃蒂行了个礼。
“你们的来意我已明白,但这一次的破世之战,龙族并不打算插手其中。人类与魔族的纷争还是由你们自己解决吧。不过,我仍然尊重光之原石的意志。如果你有什么问题,请说吧。”
“谢谢您。”卡埃蒂取出随身携带的蓝宝石耳环,“听说这对蓝宝石最初属于龙神。我想知道,上一位异世界少女蕾拉•欧萨卡瓦是否在其中留下什么线索。”
“让我看看。”龙王伸出前爪,隐隐发出金光,耳环自卡埃蒂手中迳自飞起,淡蓝色的光晕自宝石中散发出来,暖暖的映照着每一个人。
卡埃蒂闭上眼睛,感受着蓝宝石的魔力。水样的波纹在其四周不断扩散开来,这种感觉令人怀念,就像过去父亲吹着口琴,悠扬的旋律伴她入睡,身体如同漂浮在充满花香的温泉上,一切都那么温馨。
片刻,光芒渐渐消失,龙王缓缓道:“这确实是古代龙神的秘宝,可以用来传递未尽的思念,是当年阿拉果鲁送给蕾拉•欧萨卡瓦的东西。蕾拉的一部分意识仍然残留其中,但是只有下一位担任光之原石容器的异世界少女才能看到。你身边是否还有异世界的物件?”
卡埃蒂与里奥对视一眼,里奥取出她的口琴。
龙王轻轻吹了口气,口琴缓缓飞向蓝宝石耳环,两样物体碰触在一起,立刻如同电极相撞一样迸发出刺目的火花。
“对蓝宝石使用光系的重影咒,把你的意识和力量都流向其中,光之原石将为你开启另一扇门……”
龙王的声音渐行渐远,仿佛传自另一个空间。卡埃蒂觉得自己似乎不断沉浮着,无数光影在身边掠过,如同身处美丽的宇宙之中,时间与空间在此交汇,星旋,尘埃,气氖,黑洞,银河,无数色彩交融在一起,理所当然的彼此渗透,在深黑的幕布上洒下千万颗璀璨的宝石。许多人与物在宇宙间来来回回,有微笑,也有哭泣,有悲欢,也有离合。断断续续的残像如同走马灯般穿梭不停,仿佛一场没有叙事逻辑的电影。镜头中,现身最多的便是一个身披金色盔甲的黑长发青年,和一个刚会走路的懵懂婴孩。那青年像极了雷德里克,只是举手投足间多了几分霸道与英武,但他注视自己的眼神,却总是充满着无限爱意。一切都是蕾拉•欧萨卡瓦的记忆。恋爱,冲突,战争,背叛,别离,一幕又一幕镜头令卡埃蒂眼前浮起一层无法消散的水气。电影的最后,全身散发着金色光芒的少女,微笑着向她走来,充满温柔的黑宝石般的双眸,闪烁着圣洁而无可侵犯的光芒。
“异世界少女,我的名字是蕾拉•欧萨卡瓦。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是光之原石将我们联系在一起,感谢你回应我的呼唤。这里是我的回忆之境,保留着我在冈亚索大陆所有珍贵的东西:我最爱的人,我最重要的人,还有我未能传递的讯息。我不得不离开冈亚索,可能再也无法回来。阿拉果鲁会很痛苦,也许会伤害很多人,但是,我仍希望他能超越这些痛苦,好好活下去,别让无辜的人与他同样痛苦……如果某一天你遇见他,如果你愿意,请替我转达我最后的思念。我永远爱他,无论身处任何行星、任何世界、任何时空,即使永远无法相见,我的心只为他跳动,我的血只为他流淌,我的思念化为飞鸟,我的呼吸化作轻风,我的眼泪化为海水,我的灵魂就在这里,就在这片宽广的冈亚索大陆。虽然我们无法在一起,但我们的心永远永远不分离……”
当卡埃蒂再次睁开眼睛,一切幻象都已消失,她正躺在里奥怀中,依然身处幽暗的地下宫殿中。里奥关切的眼神如水温柔,滚烫的手指正拭去她眼角延绵不断的泪。心脏好痛,仿佛做了一场无比悲伤的梦。梦中的幻境,蓝宝石的讯息,每一分每一秒的画面在她胸中萦绕不去。阿拉果鲁,蕾拉,雷德里克,无论是人、魔族还是异世界少女,每个人都是在渴望微小的幸福,但每个人都背负着无法磨灭的悲伤。
“你看到了什么?”里奥小心翼翼的问。看得出来,她的情绪似乎受了很大的冲击。
“无关乎力量,无关乎魔法,无关乎权利与争斗,只有一个悲伤的爱情故事。”卡埃蒂喃喃道,“阿拉果鲁与蕾拉彼此深爱,但天意弄人,他们被时空相隔。英雄王堕落为魔王,在黑暗中挣扎了一千年,只是为了得到光之原石,用银钻石的时空之力再一次见到爱人……他并没有错,他有权追寻他的幸福……相遇无法相爱,相爱却无法相守,我不明白,冈亚索诸神为什么要安排这样悲惨的命运……”她泪眼朦胧的抬头望着他,眼泪如断线的珠子一刻不停的落下,滚烫的滑过脸庞,无声无息的摔碎在浓重的黑暗中。“里奥,对不起,看到那些景象,我不知道我是否还能继续战斗下去……”
手足无措的里奥将她搂住,让她的脸庞紧贴自己的心脏:“没关系,你还有我,你不愿面对的事,我会替你面对;如果你不想再与魔族战斗,我会替你战斗。”他温柔的笑道,“我明白你在担心什么,放心吧,我们绝不会像阿拉果鲁和蕾拉那样。”
哽咽的卡埃蒂什么也说不出来。她深深明白,同样的痛苦很快就会降临在里奥身上,她无法判断自己的所作所为究竟是对是错。不敢想象,如果有一天某些可怕的事同样发生在里奥身上,难道人们会像对待阿拉果鲁那样对待里奥吗?无数想法在脑海中交相飞舞,她难以控制自己去想象那些糟糕的后果。当最后一根脆弱的神经被摧毁之后,她终于失去意识,渐渐昏睡过去。
里奥将卡埃蒂轻轻放倒在自己的臂弯中,疼惜的擦去她不断落下的泪,如今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看她独自承受悲伤,他痛恨这样无能为力的感觉。
“或许是蕾拉的意志过于强大,令她受到了影响。”龙王叹了口气,“当年阿拉果鲁和蕾拉的结合没有得到任何人的祝福,但最初他们在艾利西恩过得很幸福,生下了一双儿女,直到蕾拉被迫带着刚出生的女儿返回异世界……”
“卡埃蒂是担心你步阿拉果鲁的后尘吧。”希恩一语中的。
“我们绝不会分开,无论发生什么事,这是我们的约定。”里奥坚定的注视着卡埃蒂的睡颜。
龙王的银色眼睛眯成一条缝:“原来你并不知道……”
“知道什么?”
“……没什么,以后卡埃蒂会告诉你的,现在好好保护她吧。相信你们彼此的羁绊,要战胜阿拉果鲁,必须有比他对蕾拉的执念更强烈的意志。……不,应该说,其实我更希望有人将他从千年的噩梦中拯救出来。”
“父王,您还是那么多愁善感啊。”希恩笑道。
龙王的眼睛又眯成了一条缝:“所以有其父必有其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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