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特琳娜在客房里的大床上睁开了眼睛,柔软的床垫承托着她的棱角分明的脊背,房间里的窗帘拉上,阳光进不到室内里来,让整个房间暗沉沉的。衣帽架上,昨天晚上脱下来的防晒衣挂衣帽架上,衣服上的兜帽当中拉出灰色金属把手的轮廓。她弯曲起左腿----还穿着牛仔裤,手支撑着床垫坐了起来。散开的金色长发,枕了一夜之后,变得有些蓬松和凌乱,几缕发丝挂在脸上,像是画纸上随手描摹的金线,卡特琳娜觉得喉咙有些发干,也许是空调的缘故,这么想着,把手伸到的床头柜上,用了好几下摸到发圈,把发圈套在手腕上,下床拉开窗帘。
今天是个多云的天气,层层白云围拢天幕,从云层的破损缝隙当中,可以看到天空的青蓝色,无数的摩天大楼密集如一座灰色的森林,勾勒起城市高耸入云的天际线,天线和中央空调磅礴外机组成的树冠之下,醒来的城市里,以街道为血管,奔涌着许多渺小如红细胞般的人。
出了卧室,言羽正坐在沙发上,翘着一直脚,手里摁着遥控器,看着早上的电视节目----大概只有新闻,让人一边喝着早间的橙汁,一边就听它一个响。身上穿着件半袖的灰色牛仔布衬衫外套,里面是打底的白色T恤,一副收拾整齐准备出门的样子。看到卡特琳娜出了来,言羽抬起头来看着她:“你醒啦,果然,你是要到早上才洗澡的呢。”
还没有完全醒过来的卡特琳娜似乎带了点儿死鱼眼,碧蓝色的眼睛遮在刘海的阴影之下,显得有那么点儿的阴沉。也没对言羽说什么,只是耸了耸肩膀,赤着脚走到房间离去。
言羽感觉到她要干什么了,回头看着卡特琳娜,提高着声音说:“水在冰箱里,水龙头里的水是不能喝的!”
卡特琳娜听言,倒是乖乖地打开冰箱,550ml一瓶的矿泉水就放在冰箱冷藏室的开门架子上,瓶身用的塑料薄得跟纸差不多,拧开瓶盖喝了一大口,卡特琳娜用手肘抵着冰箱门把它关好,回到客厅里,
“我一会儿带你去吃早饭,先洗漱吧,毛巾和牙刷都准备好了,就放在洗脸池的旁边,衣服。。。”言羽摇着头,“衣服应该是没有你能换的了,如果你还需再待几天的话,吃过早饭之后我陪你去买两身儿。。。。总之,你先洗脸,剩下的一切好说。”
卡特琳娜一边听着言羽絮絮叨叨,如同一个中年妇女看着远方亲戚家独个儿来玩的小孩,一边拧紧瓶盖儿,把剩下的半瓶放在茶几上。她觉得今天早上的言羽很奇怪,尽管看起来很热情,尽地主之谊,但是态度却生硬了许多,带着刻意佯装的痕迹,怀着疑问,她走进了卫生间,深咖网大理石的台面上,叠着新的还未摘下标签的浅褐色洗脸巾,一把刚拆开的牙刷放在上面,连牙膏都给找出来摆好了。
“真是奇怪。。。”卡特琳娜刷牙的时候,带着满嘴的泡沫,看着镜子里,低着声儿咕叨着。
今天早上,更早的时候,言羽接到了言轻打来的电话,手机的屏幕上,美丽的女人穿着白色的织纱裙子,双臂交叠在身前,站在夏日的紫红色晚霞当中,沙滩边的木制码头上,白日里的碧色浅海现在为夕色坠上几笔闪耀的橘金,成为了她的背景。她双腿笔直站着,上半身转过来,正对着镜头微笑,像是一位降临人间的女神,就连Aphrodite亲身而来似乎也只能与之比肩。如果有谁拍到了这样的美人与风物的话,是要珍藏一辈子的吧,而这是去年言轻带言羽去塔希提旅行的时候,言羽给她拍下来的,之后这一张相片就成了言羽的手机里言轻来电显示的头像。言羽有点儿害怕地拿起手机,在按下接听键的时候,假模假式地咳了两声:“咳咳,喂,妈妈,下飞机了?”
“嗯,刚到。”言轻的语气轻柔,一点儿着急也没带在其中“家里现在应该是早上了吧?”
“哦。。。哦,是。”言羽抬头去看墙上的挂钟,时针刚刚过了八点,他捂着额头,感觉眼睛有些发胀和酸痛----昨晚一共只睡了五个小时不到。
“卡特琳娜到了吗?你没事儿吧?”
“没事,没事。。。我挺好的。”言羽心下会意了言轻所要问的是什么事情,在短短几个字里他用尽了平生攒下来的智商,编好了一整套避重就轻的说辞。
但是言轻却没有如言羽预料的那样继续严厉的质问,言羽只听见了电话里传来她放心下来的一声喘息。
“卡特琳娜到了吗?”
“已经到了,现在还在家里休息呢,估计还没稳下时差。”
“人家还要在这里待几天,你尽量把她安顿好了吧。”
“啊?”言羽听到了妈妈的指示,觉得有点儿吃惊。
“她是我朋友的女儿,远道而来,不能求人帮忙完了就赶人回去吧?那样多不好。”言轻现在正在深夜里的菲乌米奇诺机场,坐在专门的休息室里。在蓝色沙发上的漂亮女人翘着二郎腿,旁边是随身的包包,她稍微放松了一下姿势,继续说,“接待的费用,我待会儿转账给你,如果不够的话再打电话给我,不过记得看一下时差哦,减六个小时。”
言羽和言轻在不同的时间,不同的空间里,都坐在沙发上,这个时候,言羽有些无奈地昂起脖子,抬头看天花板上的方块儿灯罩:“那。。。好吧。”
“这件事情就拜托你啦。”言轻的声音像是在撒娇一般,言羽挂断了电话,把手机放在了床头柜上,然后发了一会儿呆。几分钟后银行的通知短信传进手机里,一笔五位数的费用汇入了言羽在X行的账户,余额跳到了六位数----剩下的是言羽在一年多里存的一笔小积蓄。
卡特琳娜在洗完了澡之后,重新又换上了旧衣服,发圈依然扎在手上,金色的长发散批开,带着湿润和柔软,此时,她看起来褪去了深夜飞车时候的那般的凌厉,看起来更像是一位穿着便装出游的大小姐,但是多了些深闺人没有的自信与飒爽。
彼时言羽正打开了玄关里的柜子,从里边找车钥匙,扭头的时候正看见了卡特琳娜。在昨晚飞驰的银灰色夏利N7里,他在明暗快速交替的光影中看不清,现在,他意识到了,卡特琳娜是自己见过的差不多年龄的女孩子里最漂亮的一个----虽然他认识的女孩子并不多,这个事实仿佛是一只有力的手,在他的心脏上用力地握了一下,言羽的心跳给漏下了半拍,手中的车钥匙一个没拿稳,落在了柜子里的横板上,在柜体里发出回响。
“袜子不得不洗了,所以我现在没袜子穿,你能借给我一双袜子么?短袜。你没有那个什么来着。。。对了,脚气,你没有脚气吧?”玄关走廊里,卡特琳娜歪着脑袋看向言羽,问道。
“唔。。。没有,我现在马上给你拿。”言羽把钥匙揣进牛仔裤的口袋里,进自己的卧室去给卡特琳娜取袜子。
言羽带着卡特琳娜去了开在长景大厦这片物业里的一间餐厅去喝早茶,今天不是周末,顾客只有零星三两桌,言羽坐了一个靠着玻璃幕墙的位置,位于七楼的餐厅,坐在墙边正好可以俯瞰着下边只有两车道的狭窄马路,马路两旁的人行道和车道一般宽,栽了绿树,围了花圃,大厦门口斜对面有一间茶餐厅,墨绿色的印有餐厅logo的篷布拉到人行道上,等着楼上Lunchtime时间里的上班族们光临。
言轻和言羽经常在这里喝早茶,餐厅的领班看见是言羽来了,落座之后也没有特别的要求,就给上了他们母子俩永远不变在点着的雪菊,菜单连带着茶壶上了桌面。
把两套餐具的两只杯子并拢在长方形餐桌的中央,言羽一手拎着茶壶往里倒茶,另一手则把菜单推到了卡特琳娜面前:“来,你先看看菜单,要点什么。”
早茶的菜单只是一份折叠起来的彩印册,小,薄,卡特琳娜把这小册子翻开来,可是看到了上边的文字之时,浅褐色的一双眉毛猝然就拧紧了。这时,言羽把倒得八分满的茶杯推到了她的手边,而后在自己的茶杯上轻轻吹了两口,喝了一小口,突然犯了强迫症----“我锁好车门了吗?”
对面金发的女孩子看了一会儿,合上菜单把它像是传球般送回了言羽的面前,脸上带着无奈:“上边的字儿我认不全,还是你给我安排吧。”
看来卡特琳娜确实不是北京人----这样一个想法无端地出现在言羽的思绪当中。
看着她笨拙地操着筷子,费力地从蒸笼当中的鞋子里夹起一块晶莹粉白的嫩排,又小心翼翼地稳着它不让它掉下去,宛如捧着一个孩子,言羽觉得这样的卡特琳娜小姐赏心悦目,也正是一个“异国来客”,好天气,好吃的,好看的女孩子,言羽不禁想起来自己曾趴在冷硬课桌上所幻想的美好的夏天,那些不再归来的悠悠岁月里,出神的看着窗外的连篇浮想。
两道线在这一瞬间里偶然地契合,碰撞之中泛起阵阵涟漪,言羽赤着脚,露着小腿,踩在涟漪之上,纤细易折的脚踝支撑起身体,隐隐之中吹起了凉爽的风。
最后,卡特琳娜伸手打了个响指,把领班给叫了过来,说了一声买单,紧接着就递出一张信用卡。领班对于她能够以非常标准的发音说出“买单”两个字,尤其是带有转折的上声,感到惊讶,但还是去结账了。言羽眼见自己可能要丢份儿,想要阻止,却只能看见领班小姐离开的脚步,似乎转身之前还朝着他有些调侃地笑了下。
言羽往身后靠在座位上,有些不高兴的样子,一双碧绿色的眼睛看着窗外,瞳仁中反射有青天白云,卡特琳娜觉得这样的言羽像是一只可爱的玩偶,经不住想要用手指去戳他,可领班小姐带回来了信用卡账单,请她签字。
她抓起黑色的中性笔来,Katrina.Crossfield一行签名就落在账单上,言羽隔在对面,看卡特琳娜签字就像画画似的。
言羽之后载着她去了南滨海道上的旧百货那儿,百货大楼是借着一家旧日里洋行的洋馆开设的,外墙的形制上保留着来自于近百年前的那段历史的痕迹,而窗户已经改成了现代的设计,黑色窗框嵌在墙上,中间隔一块透明玻璃,成为了里面商店的橱窗。古旧又雅致的偏黄色灯光晾在里面,陈列架之上摆放着最为昂贵的商品,既像是引诱心那些有不轨的犯罪者,又像是喝退那些钱包瘪瘪的普通人。
街上当然不允许靠边停车,言羽踩着油门直过了百货门口,在下一个街口右转,去寻找一座停车楼或者一片露天停车场,卡特琳娜坐在副驾驶坐上,安全带斜着横贯她的上半身,而她则透过车窗,吹着空调,看着这一座城市----看起来和大洋彼岸也没有太多不同。
言羽和卡特琳娜穿过了百货门口的自动门,过门的时候头顶上吹来空调送出的微微凉风,里面是一个充盈着现代社会物欲的销金世界,言羽来这儿的次数不多,都是陪妈妈来的,言轻喜欢在这里买一些包,首饰还有贵到爆炸的衣服。每每帮妈妈拎着价值不菲的纸袋的时候,言羽心里就会吐槽:“你就算是穿批发市场四十块钱一条的白色裙子,也没有人胆敢去质疑它的价格。”实用主义者的言羽心下能够理解为什么,却依然在抗拒着这样的价值观。
“你有什么建议吗?”越过一楼的奢侈品牌,卡特琳娜和言羽乘着垂直升降电梯升上另一个楼层,站在电梯门口,卡特琳娜像是领主巡视领地似的,扫视全副长廊,看向侧边的言羽。
言语摇头:“我能有什么建议啊,我不懂这些。”
后来卡特琳娜自己捡好了东西,进了更衣室里,木门被关上,又传出“咔哒”一声上锁的声音。言羽在外面等着,他找到店头的藤编座椅,坐在上边稍微放松一下----卡特琳娜挑东西的时候倒是没有映像中一般的女孩子那样犹豫不决,不知是性格使然,或是只是为了凑合着穿两天,根本就没当回事儿。
言羽拿出手机来,继续翻看已经被转成了PDF的案卷,昨晚也是匆匆浮光掠影地瞥了几眼,对于自己并没有在案件当中显形地这一事实,他稍觉得安心了,那感觉好似翻开了批改过的试卷,发现自己得了一个不错的分数。现在就连国安系统也加入了这一重大刑事案件里,幕后的那位或许会有所收敛吧。
言羽扭动了下肩膀,手支在椅子旁边茶几的玻璃台面上,这个时候,更衣室的门再次打开,卡特琳娜从里边走了出来。
卡特琳娜套着一件半袖,白黄拼色的连帽薄长衫,下半身穿着红色的短裤,纤长有力的双腿展露在外,踩着潮牌老爹鞋。原本戴在手腕上的发圈不见了,现在那里贴着一个浅蓝色的摇滚手环,蓝色在她的白色肌肤上夺目但是颜色又令人觉着散发出一种清新的感觉,散着的头发恢复成一道长马尾,如同刺目的枪花,还戴了一顶遮阳的网球帽,运动和时尚混合的风格的衣着之下,卡特琳娜再一次变得像西部女牛仔了。
她站在嵌在墙壁上的试衣镜前,随意地往镜子里看了两眼。
“还行?”
言羽坐在椅子上,一边点头,一边嘴上说“不知道”,同时心下里又腹诽:“你往那儿就是个标准的人体模特儿,不带一点儿瑕疵的那种。穿什么都没人敢说不行吧?”
卡特琳娜也没有真的想问言羽,只是顺口问了起来,在言羽说着“不知道”的时候,她自顾自的点头了。
言羽起身去了前台结账,一面划卡,抬头越过柜台,后面的店员正在把卡特琳娜换下来的,满沾太平洋两岸的旅尘的旧衣服细细地叠好,装进纸袋里。
“请您在账单上签个字。”前台的女生把打印好的账单与签字笔递了过来。
尽管不是奢侈品,可是账单的数目还是让言羽心里那么一紧,签好了字,装着旧衣服的手提袋也一并被送到言羽手中,言羽等到卡特琳娜出到前台,把手提袋转而交给了她:“你拿着吧。”
他总要在这些细枝末节里使小性子,不高兴的孩子开始暗搓搓地报复别人了,咖啡色刘海之下的眼睛里,一息之间出没了一丝狐狸样的狡黠。
下午四点半,天依然是一片青蓝----夏季的时候,它要到差不多六点钟,才开始逐渐浸染上夕阳的金黄色,卡特琳娜坐在黑色的Toyota
Land Cruiser的驾驶座上,正在无证驾驶着,所幸路上没有交警拦车察驾照,否则一定会惹出大麻烦。两个人正准备造访梁国实的家,希望能够从中发掘出其犯罪的证据,然后借警方的手彻底砍断这一条无形的,纠缠不休的尾巴。
这里是一片相对高价的街区,各户独门独院,马路在中间穿行而过,两侧通往各家的车库,街道清扫得一尘不染,人行道上见不着半片碎屑,偶尔有几辆车,超过了慢吞吞的他们俩,直往前去了。
言羽在副驾驶那边,鼻梁上架着一副战术墨镜,黑色的镜片遮掩下看不到他漂亮的眼睛,他的双手在空中挥舞,不明白的人看了会觉得他这是犯了精神病,或者在从事迷信活动。言羽现在正操控着无人机飞过街区的上空,四角的螺旋桨叶飞速转动着,却没发出什么声音。无人机正在侦察梁国实家附近的情况,警方已经在他公司物业周边布控监视,在他家附近也可能存在着警方的暗哨。
无人机绕了一圈回来,却没发现有什么可疑之处,目标住宅附近的几家里没有定点监视的痕迹,而街上也不存在可疑的长期停放的车辆。言羽觉得奇怪,摇着摇杆,把无人机回收了进来。
“没发现有警察的眼线。”他把无人机的四边连杆向内折叠好,同时又探头看着车窗外面。
卡特琳娜倒是没有多疑:“现在都四点多了,在等会儿梁国实的老婆孩子就都该回来了,要想进到里去,就得趁着这会儿。”她解开安全带,催促着言羽。
言羽和卡特琳娜从两边跳下来车,又打开了车后备箱,里面有两只帆布背包,里面装好了溜门撬锁,破解电脑要用的诸般工具,同时备了两双手套---就最常见的白色劳保棉线手套,把背包带好了,两个人往梁国实的家里走去。
梁国实的家有两层高,一旁是车库,门前用水泥贴瓷砖的栏杆围出来一小块,垫成和门槛一样的高度。言羽走近门前,蹲下来瞧起门锁,门锁电子密码式的,见之,言羽放松地穿了一口气,这样就用不着暴力破拆弄出大动静了。他摸摸口袋,把薄荷糖大小的干扰器贴在门锁的按键板上,电源灯一阵闪烁过后,门锁失效,门向外开了一条缝。
言羽和卡特琳娜钻进了屋子里,反身把门给锁上,然后转过身来观察屋内的情况。进了门就是客厅,没有专门的玄关走廊,客厅里地上铺的是棋盘式的大理石瓷砖,顶上是一盏黑色金属框架的吊灯,客厅里电视黑着,皮革沙发上落着两个没摆好的垫子----不久之前应该还有人在上面坐过。
客厅里又分了两条通道,一边是通向餐厅和开放式厨房的,柜台上和洗碗池里都很干净,不见一点儿水渍,而另一边,则是通向一个类似于书房的地方,没有大书柜,只有矮柜,柜上放了有二三十本书,各门类都有,书脊上有褶皱---那是看过的痕迹,言羽响起案卷里梁国实的证件照片,那样的人或许是基本不看书的,这些书也许是梁夫人在翻动。
书房里最主要的是台上的电脑,言羽在书桌下找到了主机,按下开机键,机箱里传出了光驱转动的声音----这个时代里还在电脑上安装光驱的已经不多了,自检完成以后,操作系统启动,23.5寸的液晶显示屏上跳出来XP的开机画面,言羽把移动硬盘的USB插口插到了主机箱后方的主板接口里,破解了账户密码,然后他把椅子拉出来,坐了上去,操作起鼠标和键盘来。同时卡特琳娜正在客厅和书房里四处翻箱倒柜,想要把藏匿者的保险箱给找到。
虽然安装的系统很古老,但是操作起来还算流畅,这算是予以言羽的安慰了,言羽先搜查了本地文件,除了乱七八糟的捆绑软件外没有别的发现,然后言羽通过Cookie登录上了几个邮箱,里面塞满了广告邮件,在把收件箱简略地看过之后,言羽松开了手里的鼠标,看向蹲在矮柜前,正在粗暴地把里面的书甩手扔到地上的卡特琳娜:“有什么发现吗?”
金发长马尾左右摇晃着。
言羽按下电源键关机,猫着腰去摸到了机箱后面,USB接口上插着的数据线,把出来之后,把线缠在硬盘上。
“电脑里什么都没有。”
“那就应该是在保险箱里,梁国实如果做不干净的买卖,他不可能不留下点儿把柄。”
“你在一楼找,我去楼上看一下。”
“等等。”卡特琳娜站了起来,手套拍着,“我跟你上去吧,这里没有。”
出了书房,在它厨房中间,有一条过道,过道的尽头就是通向住宅二楼的楼梯,两人一前一后,踮着脚,悄声一级一级地踩了上去。
二楼应该是浴室、房间,还有阳台,刚刚上到了二楼,一股巨大的怪味儿就冲进了卡特琳娜和言羽两个人的鼻子里,言羽的琼鼻那轻巧的鼻尖轻轻抽搐了几下,像是动画片里狗狗在吸鼻子似的,他皱起眉头来,用手背捂住了口碑,发出闷闷的声音:“这味道不对啊。”
卡特琳娜脸上的表情也很是不悦,但她没有像言羽那样捂住鼻子,也没开口,只是点着头应和着。
上二楼先看到的是浴室,毛玻璃的门被推开,里面的浴缸上有一闪小窗户,透过窗户可以看到房子后面的花圃和草坪,卡特琳娜走了进去,打开洗脸池上面,镜子后方的药柜,用手指点着,一个个查看,里面都是一些家庭常用药,没有特别的发现。
而言羽没有在浴室里停留,而是往前去了主卧,主卧的门半开着,言羽把手贴在门板上,把门推开。
“Holy Shit!”主卧里的场景把言羽吓得汗毛直竖,当即一句脏话脱口而出,腿上不自知地猛然抽搐了一下,他费了不小力气才稳住了身体。
梁国实穿着西装,略有一些肥胖的身体,俯面趴在了主卧的床上,涓涓血流从他的身下涌了出来,把床铺上的被褥全都浸染成恐怖的猩红色,窗户外的阳光也落在床上,把那片猩红色映衬得更加刺目了。
原来那样的味道是血和死亡的味道,言羽这下反应过来,生物的本能在提示着他们“此处危险”。
言羽并不害怕尸体,只是被它在没有预料的情况下突然出现吓到了,他站在门口,深呼吸了两下,定了定神,很快就冷静了下来,于是开始靠近床铺,想要去检查一下梁国实的尸体。
卡特琳娜在浴室里听见了刚才言羽的叫骂声,于是她放下了手,关上药柜门,从浴室里走出来,走向主卧室里去。刚从主卧的门那里露头看过来,就发现了床上的尸体,言羽正站在床边,弯下腰,小心地伸出双手,似乎是要把床上的尸体给翻一个个儿。
危险猛然间袭来。
没有检查过的衣柜门忽然打开,全身上下黑衣黑裤的男子如同扑食的野兽一般从背后袭杀向言羽,他的手上,还握着一柄美制M9军刀,尖锐的刀口和比野兽的牙更加危险的锯齿,分分钟就能要了人的命。
“小心。”这个时候,言羽听到身后传来了卡特琳娜的喊声,他转过头去,看见了两道身影飞在空中,都是扑向自己。
言羽被撞到了一边,肩膀狠狠磕在地面上,磕得生疼,这个时候,卡特琳娜正和那个袭击者一起,在地上扭打着,她的手擒住袭击者握刀的手的手腕,不让他用刀来伤害自己,一面双腿在地上猛蹬,给上身借力。
虽然是女生,但卡特琳娜在扭打当中丝毫不落于下风,甚至隐隐还有优势。
言羽拔出NK-2,双手据枪瞄准,但是只过了一秒,他就放弃这一计划,面对厮打在一处的两个人,他不能够保证能百分之百击中歹徒,而不伤到卡特琳娜。
言羽环顾室内,大口喘着气儿,寻找着可以一用的工具,最终,他的目光落在了床头柜上摆着的台灯上。他一跨步走上前去,抓住台灯的灯柱,一把连着插头给扯下来,然后像是使锤子般,把灯罩的那一头砸在袭击者的脑袋上。
玻璃灯罩在袭击者的脑壳上开了花,碎裂的玻璃割裂他的头皮,鲜血从头发之下渗出来,他剧痛中松开了卡特琳娜,翻身滚到了了一边。言羽见状,扔掉了手中还剩下的半盏台灯,乘势追击,扑倒在他的身上,准备把他给打晕过去。然而,此时的袭击者,依然没有完全失去抵抗能力,他伸出左手,在地上胡乱地摸着,碎掉的玻璃渣把手划得全是口子,却不敢停下来,他终于摸到了刚才掉落的军刀,一把抓住刀柄,猛地刺向言羽的右边侧腹。言羽眼疾手快,手捉住了袭击者的手腕,用力把刀锋扭转向袭击者自己,两个人,紧咬牙关,拼着力气,军刀寒光闪闪的刀剑距离袭击者的脖颈,一厘米一厘米地靠近着,最后,刀尖终于接触到了皮肤,在袭击者的喉管上开了一个小小的口子,一下子,就像气球爆炸似的,所有抵抗的力气都被卸除,言羽没有来得及收力,军刀全力刺入了袭击者的脖子里去,直至没柄。气管,软骨和颈动脉被完全破坏,鲜血喷溅,成了恐怖的温泉,直喷上天花板,在白色天花板上留下了猩红色的大大小小的斑点,连带着言羽的手上,也溅满了粘稠和温热。
杀死了袭击者,言羽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双臂放在膝盖上,额头上全是汗,连头发都湿了,他大口喘着气,心脏像是一台转速过高的发动机,在胸腔里扑通扑通地跳动,他又看着旁边的卡特琳娜,卡特琳娜则背靠着床尾对面墙坐着,和他一样的狼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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