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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少女·火刑·过往的曾经

第一章 少女·火刑·过往的曾经

可能因为现在是阴天的缘故,所以天幕的颜色是灰色的,这种厚涂风格的色彩就如同在天幕刷上了一层厚厚的土灰浆一般粘稠,就连普照万物的阳光都无法透过这厚重阴沉的云层,驱散这昏暗。

因为这糟糕的天气的原因,想必人的心情自然不会好到哪里去。

现在正值末夏,又闷又热,压抑的气氛也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来。

但是就在此处,却有许多的人忍受着这种令人难受的燥热而聚在一起,他们的视线透露着完全没有任何压抑的狂热,就如同狩猎到珍贵猎物的原始人一般,发出了沉重、粗犷的欢呼声。

这是一场极其盛大的集会,人们举着火把,聚集在这广场中,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这场集会的主人公,毫无疑问的是我。

我被绑在了十字架上,身体被银制的沉重锁链束缚,根本动弹不得,双手与双脚都被浸染过圣水的白荆棘制成的木钉钉死,在我的血肉里发出了滋滋作响的、血肉被不断灼伤烧焦的声音。

——大概已经习惯痛苦的缘故吧,所以我并没有觉得这过分的对待有多么的痛苦,只是神色冷淡的准备迎接我的死亡。

对,死亡。

我将在这里,迎来生命的终结。

“大家听着,这个女人是魔王军隐藏在人类之中奸细,是罪恶的魔族的残党!身体里流着魔族肮脏污秽的血脉,一直在密谋着如何残害人类!所以在这里,以国王和神的名义,对这非人之物判处【火刑】,当然,神是不会饶恕如此肮脏的灵魂的,所以她死后也依旧会在地狱之中受到永远的惩罚!”

穿着白色的神官服,面带慈爱的神父拿着神书,对着聚集在此的群众们高声呼道。

“竟然为魔王军做事,杀了她!!”

“竟然死到临头了还是这种看不起人的样子!烧死她!烧死她!”

“看她头上那丑陋的角!去死!魔族什么的都应该去死!”

群众们再次发出了狂热的声音。

类似于鸡蛋啊,石头啊,泥块啊什么的东西不断的朝着我飞了过来,不断的打击在我的身上,头上被一块石头砸破了一个口子,暗红色的鲜血流了出来,我伸出舌头来舔了一下,也算是滋润了多日以来连口水都没有饮用过的喉咙。

哪怕这是我的血,哪怕这液体带着浓重的铁锈味。

他们,希望我死。

我明明没有做过什么过分的事情,只是如同一个普通人一般的活着,却仍然被如此对待。

这也是当然的,毕竟一边是国王和教会,一边是非人的不明身份的少女,到底会相信哪一边,已经是显而易见的事情了呢。

只是因为我的血脉一般是人类,而另一半则是魔族,只是我是【混血种】,是不会被人类还是魔族任何一方接纳的仅此而已的存在。

我没有哭喊,因为我知道,无论我怎么哀求,无论我怎么哭诉,都不会有人愿意来救我的。

——真是的,太吵了,一切都太吵了,就不能让我安安静静的迎来自己的死亡吗?

最起码这点尊重给我也不行吗?

思考所谓的命运。

说起来,命运这种东西到底真的存在吗?

不记得是谁说过,只记得在书里看到过这么一句话,【人的一生,就都是神一手书写的童话】,虽然我并不信仰所谓的神,但是啊,遇见他什么的,也是命运么?

只是,我应该怎么做才好呢?

如果,那天我没有遇见他的话……

如果,那天我没有收留他的话……

如果,我没有就此爱上他的话……

如果,这几个【如果】之中,能够有任意一个成立的话,我也就不会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了吧。

失去了朋友,失去了亲人,失去了容身之所,一切的一切,全部,全部都失去了。

什么都不剩下,只剩我独自一个茕茕而行孑然一身。

如果命运真的存在,如果这一切都是已经事先预定好的结果,被某种不可违抗的力量支配着的话,无论再怎么挣扎,到了最后,其结果也都会是一样的吧?

或者说,所谓的命运并不存在——这一切不过是各种偶然事件所积累的结果吗?

我并不明白。

但是呐,自己被抛弃了,自己被遗弃了,只是这件事情的话,我还是知道的。

啊啊,就算被关在了牢里,经历了地域,被折磨到全身都无法动弹奄奄一息,我已经听人说过了,我知道的,就在今天,是他回来的日子。

打败了魔族的军队,杀死了魔王,胜利而归的日子。

——也是他将要和王女订婚的日子。

他会忘了我,然后牵起王女的手,然后过上衣食无忧、幸福快乐的日子,就这么执手到老,共度余生吧?

说不定还会有好几个可爱的小宝宝,然后看着自己的孩子长大,最后闭上双眼,幸福快乐的走完自己的一生吧?

嗯,这样就够了,我也就能够毫无遗憾的与这个世界告别了。

只是抱歉了呐,我不能和以前一样,和你说欢迎回来了。

因为,我就要死了嘛……

但是啊,能够看着你一步步的成长到如今的样子,身为见证者的我是非常开心的,这是真的哦?

那个只会哭着闹着的小不点能够在我的陪伴下成为顶天立地的存在,要是说没有成就感的话,要是说对你没有好感的话,肯定是骗人的。

我希望他能够拥有自己的生活,自己的幸福,能够依靠自己的意愿活下去,也希望他能够摆脱过往的阴影,能够快乐的度过自己剩下的时光。

“都快要被处刑了还能够笑的出来,真是精神病。”

神父以只有我和他能够听到的声音开口道,他看着我的目光中满是不加掩饰的厌恶,以及憎恨。

阿啦,现在的我……在笑吗?真是的,只不过是想起了他而已,竟然会如此的失态,真是……

明明我是被抛弃的那一个才对,明明我才是应该哭泣的那一个才对,毕竟他都已经不要我了,都已经不需要我了,明明是这样的没错吧?

可是为什么,笑容……止不住……

好奇怪,真的好奇怪啊……

至于这个神父,听说他的家人都死在了魔族的手中尸骨无存,只剩他一个孤零零的活在世上呢,所以对于拥有魔族血统的我如此仇恨也是可以理解的,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争着抢着要来主持我的火刑吧?

真是可怜呢,不过我也没有资格可以去怜悯他就是了。

“那么,时间已到,我在此宣布,火刑……执行!”

随着神父的一声令下,一个农民样子的人走上台来,他用手中的火把点燃了我脚下那易燃的绒草和木柴,很快的,火焰就已经熊熊燃烧了起来,吞噬着自己所能够吞噬的一切,缓慢而不可阻挡。

看着火焰的燃起,人们发出了可以用彻天震地来形容的欢呼声,似乎因为我的死亡可以带来什么开天辟地的大事一般,似乎预兆着一个新时代的开启。

可我又是什么呢?

我只不过是一个除了半人半魔的血统之外,一无所有的少女罢了,就算杀死我又能给他们带来什么呢?

白昼不会变长,黑夜不会缩短。

寒冬不会变暖,初春不会早到。

可是只是杀死我这件事情而已,

所以说,要让人类永远保持理智,这本就是一种奢求。

火焰从下而上的舔舐着我的身体,我身上穿着的白色纱裙也在火焰之中被点燃,顺着裙角一直向着身上蔓延,真的好疼。

话说回来,这件白色纱裙还是他送给我的礼物呢,是我十五岁的时候,他送给我的生日礼物,只有这件东西是他们没有从我身边夺走的,是我能够留存的唯一。

只是因为我说了一句,我希望能够穿着这件衣服受刑,他们也没有怎么嗤笑我就同意了。

能够这么轻易的同意我的请求,他们还真是仁慈呢。

这大概就是他们对我这个将死者的唯一垂怜了吧?

谁知道呢。

但一路走到尽头,心却仍得不到丝毫解脱。

是害怕吧,嗯,是的,谁在这种时候会一点也不怕呢?

已经够了吧,他也,把我的事情都忘了吧?

已经,不用在等也可以了吧?

“艾米西娅——!!”

伴随着疑似幻听、且带着急切与焦躁的呼喊,在我的双眼彻底闭合之前,似乎有某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驱散了火焰,遮蔽了日光。

是他,不是我的错觉,具有半魔血统的我不可能出现所谓的幻觉,所以我所看见的,听见的,都是最为确切的真实。

来到我面前的,正是那个我之前思思念念的身影。

没等我过多吃惊,他就已经斩断了锁链,除去了圣钉,驱散了火焰,这些事情只是在短短一瞬,或者我应该说不愧是我教出来的孩子么,无论是魔法的使用还是剑术都是那么的流畅且自然,并且还充满着行云流水一般的美感。

不,不对,一切都不对。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为什么强大如你,也会露出这种惊慌失措的表情?

你的脸上都是血呢,难道是受伤了吗?

不,比起这些,你就要准备和王女结婚了吧?怎么还可以来这种地方。

你明明已经遗弃了我,但是为何……为何还要出现在这里……

我未能将疑惑道出,他就已经紧紧的抱住了我,一脸的痛心疾首,一脸的悔不当初,似乎他并不是什么救世主,只是一个失去了一切,只会无助哭泣的小男孩,就如我第一次见到他的那时候一样,是我第二次见到他的泪水。

“找到你了……艾米西娅,我终于找到你了,对不起,我来晚了,对不起……”

从他的双眸里,我能够读出的,没有任何的厌恶与唾弃,有的只有担忧,有的只有不知所措的迷惘与慌乱。

啊啊……就算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是这么温柔呢,愿意为了我这种存在而做到这种地步,这根本不值得啊,你没有必要这么做的。

只需要忘了我,你就可以拥有一切,而我也可以毫无留恋的迎接自己的终末了啊……

你这个样子,你这个样子,还让我怎么能够心安理得的迎接自己的死亡啊?

过分,太过分了……无论什么时候,你都是这么的过分。

这么的,一点也不讲道理。

你总是这么傻呢。

但是啊,哪怕没有了这次的火刑,我已经没救了,我这残破不堪的身子能够撑到现在就已经是极限了,我已经没有可以和他一起展望的未来了。

原来你并没有抛弃我啊,原来你还是爱着,关心着我的啊……

只是知道这点,对我而言就已经是足够了呢。

如果啊,我是说如果……

如果当初我能够更相信你一点的话,那么可能现在的我,会过得更加幸福吧?

“没事……太好了……你回来了啊……”

——不过,真是太好了,悲悯众生的春之女神啊,如果您真的存在,那么我将对您致以最崇高的敬意,非常感谢您,一直以来一直守护着他……

颤颤巍巍,颤颤巍巍……

我抬着满掌鲜血,已经不成模样的双手,却不敢去触摸他的脸颊,我怕自己的血在他的记忆中残留太多。

唯独不想让你,看到我临死时这丑陋狰狞的模样。

“别……别哭啊,你可是……最强、最强的驱魔人吧?没有必要为了我这种半魔落泪啊……不过太好了,你能够平安回来,真的是……真的是太好了……”

眼皮……突然变得好重,好想睡……这一切都太过于痛苦了,想必我生命的烛火也已经快要燃尽了吧?

所以我说了,我将要在这里,迎来我的终末。

别了,被我这半魔之躯所魅惑的存在,也是我在这一刻最不想见到的存在。

不过啊,能在最后再见到你一面,我好开心,我真的好开心啊……

“没事了,已经没事了……艾米西娅,我们回家吧,我们一起回家,好不好?我们这就去结婚,你会成为我的新娘,从今以后我们就会永远在一起……”

“所以,所以,求求你……不要闭上眼睛啊……”

真是的,我明明都已经做好了拥抱死亡的准备,

我只是有点困了,我只是有点想睡了而已……

只是啊,如果一切都能够重来一次的话,我只希望这一切都将不会再这么悲哀了……

……我是分割线……

“艾米西娅,醒醒,快醒醒……”

传入耳中的,是温切的呼唤。

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映入我眼中的,是一张年轻且带着担忧的脸。

如果我的记忆没有出现混乱的话,他应该就是我的父亲,拉斐尔。

拉斐尔·冯·切诺克斯。

“爸爸……你……你怎么会……”

我看着这张漂亮到了不像话的脸的主人,发出了稚嫩的惊讶声。

怎么……怎么回事,我的声音怎么会变成这样,变得这般稚嫩……

而且不疼了,原本应该是遍体鳞伤的身子,如今一点痛苦都感觉不到了?

“怎么了,艾米西娅,突然就哭了起来,是想因为前几天被狼熊吓到了,所以还记着吗?别担心,那只狼熊已经被爸爸赶走了,不可怕了,哦?”

父亲坐在了我的床边,揉着我的脑袋,温柔且担心的安慰道。

狼熊……狼熊……仔细想来的话,在我小时候确实是有这么一回事啊,不过那是我三岁时候的事情了,因为我不会遗忘的缘故,所以就算是很早之前的记忆我也记得很清楚。

而且我的身子……为什么变得如此之小?

难道……我重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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