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万里无云,天幕是一连片澄澈无瑕的深蓝,一轮弯月无言撒下片片薄纱似的银白光华,无言拥抱大地,一望无际都是茫白的世界。
住宅间,无言的街道清冷静寂,凛冽的寒风四处疾驰,卷起落叶,撩起丝绸似的鬈发,淡金丝的发丝染上月光,仿佛吸收了皎白的月光,再缓缓散发,散发的气息高贵,却直透骨髓。
长发的主人——一名娇小的女孩抱紧厚重的硬皮书本,独自在街上踱步着。前发飘逸不断,间隙露出的脸庞洁白无瑕,几乎与月光融为一体。
她咬紧粉薄的下唇,继续踱步,步行的姿势却有点不对劲,她的肌肉紧绷,仿佛正穿着千斤重的双鞋,单单抬起脚就很是费劲。
女孩臂间的书本泛出一阵白光,只见书本翻开,书页不断左右翻拍,白光间竟飞出一只知更鸟,知更鸟拍着翅膀,降落在女孩的肩膊上,甜美的声音笼罩了一层阴霾似的。
「那个……需不需要休息一会儿?呃,雪梦?」
「不可以——必须赶到去。」
女孩的声线似稚嫩如孩童,却透出毫不相符的决绝与凛然。
「绝对……不能让他们逃了!」
她加快脚步,脸庞也随之而扭曲更深,咬破的樱唇渗出血丝。
女孩——雪梦拐了个弯,穿**一条羊肠小巷,一直走到小巷的尽头——混凝土造成的高墙屹立在眼前,外表看起来坚实无比,没有任何缺陷。
「到了。」
然而,雪梦不但没离去,反而踏前一步。她伸出双手,在墙壁上摸索着。
「是在这里吗?」知更鸟问道,雪梦点了点头。
「是的——藏得很隐闭……初步推断,可能是『认知扭曲』,甚至是『空间操作』的能力,不管是哪个,都至少是B级程度以上的禁书。」
她说着,突然微睁双眼,双脚下蹲,手在墙壁底部停下来。
她紧瞪着该位置,用力深深吸了一口气,声音气若浮丝:「是这里了……」
突然,一道阴森的寒意窜刮脊椎,直透脑部。雪梦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回头一看,却只看见四野无人的街道,和一路延续至水平线的澄澈夜空——
「雪梦,小心!」
她猛然低头——就在脚底下!
雪梦赶紧退后,却见混凝土铺成的道路破开数十个洞口,霎时钻出数不尽的绿芽,绿芽迅速生长,装备上甲胄,亮出无数利刺,像触手似的四处攀抓,一时竟把两旁的墙壁都硬生拉倒,小巷立时卷起铺天盖地的尘土。
数十排几层楼高的荆棘左右摇摆,一会儿却又静止下来,又微微弯下,像个巨人低头俯视小不点的女孩一般,锋如利剑的尖端纷纷指向娇小的雪梦。
刹那,荆棘高高掘起,居高临下俯冲直落——宛若数十米高的海啸骇浪,一下子将整个海岸一口吞噬!
娇弱的身躯根本无法走避抵挡,雪梦只得眼睁睁被惊涛淹没,命丧荆棘的**——本应如此的。
尖剑已斩到头顶跟前,正飘扬着的金发应声削断。
雪梦全身却定格似的,连半根手指也没动上分毫。
就只有她手上的厚皮书,正飘浮于她的面前,书页不断翻揭、飞扬、乍现强光,在半空围织出巨大的牢笼。
「——现在下午一点。」
书本正绽放强烈的白光,书页化作成一脸镜子,将巨大的植物倒映在内,唯有背景是太阳正微微偏斜的下午的天空。
「午睡吧,在白日下,在棋盘上,在镜子中——『午睡之镜』。」
尖刺离雪梦的脸庞只剩毫厘,牢笼绽出的强光却把荆棘彻底吞噬。只见强光消逝后,就只剩下雪梦站立在小巷中,眼前的庞然大物已了无踪影,唯有两旁倒下的墙壁横立在地上。
「雪梦,那个……」
「这并不算什么。」雪梦淡淡地说,四处飞舞的书页已收回书本当中。
「话虽如此,这样大规模的能力,能力者怎想都在附近。」
她突然顿站着,蓦然回首,飘舞的蕾丝花边裙宛似凛夜中的雪花。
「我知道你在这里的?玫瑰藤是不错,可惜没有花,有点煞风景啦。」
她肩膊上的知更鸟也睁眼一看,本正空旷无物的小巷入口竟泛起了水波似的波动,踏出了黑丝袜包裹的纤细长腿,亮红的高根鞋尽然在黑夜也艳丽夺目。
「呵呵,竟然被发觉了——果然妳拥有的禁书是跟时空相关的吧?」
樱红的嘴角微微扬起,两盏猩红灯光在黑暗中闪烁着。
「妳的『午睡之镜』——原来如此,那是空间转移的一种吧,直接将我的玫瑰传送去爱丽丝在梦中穿越到的镜中世界——《爱丽丝梦游仙境》,知名度高的童话果然是不一样。」
「我是比较喜欢《不思议之国的爱丽丝》——感觉日文的翻译较有味道。」
雪梦再次打开书本,数不尽的纸张在身旁旋舞,排出战阵守护着她。她缓慢向前踏步,战阵步步推进,数张书页更拍翼飞出,只见寒光一闪,银白的剑锋划破长空,以落雷之势轰劈。
「又是《梦游仙境》的扑克兵——」
那黑暗中的人影如跳芭蕾般转身,在两道冷光间闪身溜过,再顺势往后空翻,一下子跃出攻击距离。
两张足足有一米余的扑克牌长了手脚提着长剑站在路中央。它们攻击落空了,正如雕塑一般呆在原地,又见雪梦把手一挥,它俩又活过来了,握紧长剑往前冲刺。
那黑影倒没停下来,立即蹲下往地面击掌,地面顿时爆出满天碎石,数十根棘刺钻出混凝土,快得几近影子也不见的鞭击打得扑克兵连连后退。雪梦随即挥手,驱使更多书页列阵前冲,十数道银白的流星划破黑夜——
呯嘭。
传出一声极其微弱的碰撞。
棘刺和扑克兵僵在原地不动。两人警戒地瞥了对方一眼,见无异样,方转头望向小巷出口的拐角。
一个少年正跌坐在拐角处,睁大眼睛,惊瞪着这难以置信的一切。
雪梦也难掩惊诧,看了那人影一眼。
那人影只自失一笑,随意说着:「抱歉啦,隐藏的结界不知怎的失效——今晚先休战吧。」遂轻弹手指,空气顿时像水面一般泛起波纹,卷旋着的漩涡把那人影、把几层楼高的荆棘都吞噬殆尽,凭空消失。雪梦也只得无奈摆手,飘浮着的纸张都吸回书本当中,重新阖盖。
深夜的街道上,就只剩下这站着的女孩,和跌坐着的少年。
她紧皱着眼眉,缓步踏前,脑里的齿轮正急剧磨擦,火花四溅。
「魔法的一切,绝不能让普通人看见——这是禁书使的原则……」
她喃喃念道,又淘出一张书页扔出,冷白的刀锋正高高悬挂,于月光下闪耀凄寒冽光。
「是的,绝不能让人知道……」
「但,雪梦,他——」
「够了。」
肩上的知更鸟已不敢说话。
雪梦举起手指,剑尖转落,指向了少年。
月光轻轻洒落,像揭起脸纱般扫开黑暗,他的脸容直入雪梦的眼帘。
「再见了——哎,等等,你是!」
剑锋疾驰一闪。
「等等!」
来不及收回了。
直刺向——不偏不倚地——少年的头颅——他的额头。
这个人正是,她的,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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