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耸荒芜的山顶，天上没有一丝星光。
一排脚印从通往山脚的小路拾级而上，脚印上粘着鲜血。
这条小路宽度似乎比上来时还要窄，仿佛周边枯死的树木闻着血腥聚集过来。
强烈的孤独感侵入他全身，血液里如同混入冰渣。
猛然间，他抬头看天。
翻滚的乌云里睁开一只眼睛。
耳边再次传来战栗的呓语。
“霍尔·福克纳！”
轰隆，，，
李临猛地惊醒，眼前是近在咫尺的天花板，他发现自己睡在衣柜上。
房间里没收拾好的纸张散落在地上，一束阳光穿过窗帘缝隙印在少年身上，李临抬起手擦掉额头冷汗，用胳膊盖住眼睛。他再次闭上眼，深吸口气，因恐惧狂跳的心脏渐渐平复。
咔嚓，开门声响起。
一个如同熊瞎子般庞大敏捷的女孩弯腰走进房间，大步走到窗户旁，一把拉开窗帘，明亮的阳光照射进来。
“嗷，我的眼睛。”
李思云毫不理会李临的大吼，她的脸上泛起甜美笑容，两颗大虎牙在阳光中闪闪发光。
“早上好我亲爱的哥哥。”
“早上好我的熊瞎子妹妹。”
李临脱下上衣缠住惺忪睡眼，翻个身继续睡，奈何衣柜和天花板之间空隙太小，只够他平躺，他只好把头歪向里侧。
“这可不行，哥哥。老师特地吩咐我，决不能让你在开学典礼上迟到，毕竟你要上台致辞呢。”
李思云稍稍踮起脚，双臂前伸，轻松抱下李临，放在地上。李临还要挣扎，但两人身高相差二十多厘米，注定无法反抗。
我为什么这么矮，如果我有两米的身高会是这个吊样？
李临暗自唾弃自己。
李思云把他放在地上，轻轻解下缠在李临眼睛上的上衣，逐渐适应阳光的眼睛睁开，恍惚间，李临觉得李思云仿佛是一只壮硕的熊瞎子，而自己则是被她的熊掌按住的躁动不已的小鸡崽子。
二人虽是兄妹，但相差二十多厘米，在160高的李临眼里，身长180的妹妹简直是庞然大物。
李思云打开衣柜，拿出叠好的校服，递给李临。
“还不是你说我缺勤太多，拿不到高分就毕不了业。”李临拨开李思云的手，怒视道。
“全校第一的成绩毕业不好吗？那些小瞧你的家伙不都乖乖闭嘴了吗？”
李临敷衍的哼了一声，谁需要那种家伙承认。
李思云将校服塞进李临手里，简单收拾一下屋子，匆匆跑向厨房方向。
“赶紧穿好衣服，洗漱一下，我给你做了没有蔬菜的蔬菜沙拉，和没有肉的炸肉饼哦。”
李临不想思考这两道菜还剩下什么，他慢吞吞展开校服，天蓝色条纹，加上黑色底色，红色口袋，作为全国统一的面包服，这次的色彩搭配也相当诡异呢。
李临摸摸粗糙的面料，顿时失去穿的兴趣，忽然，他的目光落到靠在墙上的落地镜上，手渐渐垂了下来。
李临光着上身站在镜子前，单薄的身体完全不像刚上高中的学生，圆圆的脸蛋旁飘落一截黑发，他虽然矮小，却有一头与身高一般的长发，乱蓬蓬垂在脚边，如同一个人形拖把。
李临叹口气，已经十七年了吗。
十七年来，那直抵苍穹的巨大眼睛成为他不变的梦魇，自己屡次迷失在枯木树林，脚下的鲜血弥漫在整个焦黄土地上，耳边疯狂的呓语从没有停止。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无法直视天空，尤其乌云笼罩的阴雨天，他连头都不敢抬。为了不让眼睛乱看，李临蓄起长发挡住眼帘，这习惯渐渐演变成保护措施，一旦剪掉头发就会心神不宁。
父母曾拿着剪刀剪成符合男孩身份的寸头，但引起李临疯狂反抗，几次都以李临欲持刀自杀告终。时间长了，父母也就看开了，由着他蓄起长发，这近乎黑色瀑布般长发就是李临精心照料十七年的结果。
厨房里传来妹妹李思云的催促声，李临磨磨蹭蹭套上面包服。
他对着落地镜照了照。嗯，好一个五彩斑斓的垃圾袋。
穿过客厅，来到厨房。
李临见识到难以名状的两道菜，恐怖的乳白色滑进奇异形状的玻璃容器，那缓缓流动，令人作呕的凝胶状液体仿佛一种不耻言语的生命之源颗粒。还有另一边那些个体迥异的黄色块状物体，用一种嘶吼的方式摆放在纯白色瓷盘上，他们那如同世界上最凶恶罪犯的恐怖嘴脸让人恶心，令人唾弃。
咚，李临感受到头部传来的剧痛，大吼道：
“嗷，李思云你要杀了我吗？”
“活该，”李思云手里拿着锅勺，“谁让你把人家做的饭说的那么恐怖。”
好吧，其实就是只有沙拉酱的蔬菜沙拉和只有面衣的汉堡肉，也就是油条。
李临从没想过有朝一日能吃到油条沾沙拉酱，他捂着刺疼的脑袋，一口一口嚼着沾满乳白色液体的油条，
见李临带着奇怪的表情乖乖吃饭，李思云满意点点头，她收拾好餐具，从口袋掏出一张纸，打开后递给李临。
李临接过，开头第一句，“敬爱的老师、同学，，，，”，他毫不犹豫攥成纸团，扔进垃圾篓。
“啊，”李思云尖叫一声，“那可是你上台要念的东西，怎么办，弄皱了，老师没有给我第二份。”
李临撇撇嘴，嫌弃道：“我才不要这，，，”
还未说完，忽然传来一阵开门声，还伴随一阵嘶哑的怒吼。
“吵死了，小兔崽子们安静点！”
一个身穿脏兮兮白色大褂，头上缠着绷带的男人从里屋走出来，双眼布满血丝。
“对不起，表叔，吵到你了。要吃点东西吗？我做了早饭。”李思云赶忙道歉道，去年开始，父母为完成心愿，开始环球旅行。之后，表叔寄住进李临家，似乎因为欠了钱，卖掉房子才勉强还完债，没了住的地方，跑来投靠李临的父亲。
既然是亲戚，也不好冷落了他，所以林思云也会额外准备他的饭食，可谁知他一住就没了走的意思。
汪田用挂着浓浓黑眼袋的双眼瞥了眼林思云，正要说话，忽然看到45度后仰瞪着他的李临，额头伤口顿时隐隐作痛。他哼了一声，转身打开冰箱，拿出几罐啤酒回到了屋里。
呵，不知道这是谁的地盘吗，小心另一半头发也保不住。
待房门关上，李临收回视线，快速吞下最后一块油条，站起身。看了眼还在盯着垃圾篓的李思云，叹口气道：“别看了，那种东西有没有都一样。”
“可哥哥不是有人群恐惧症，人一多脑袋就会短路吗？”
“所以我才说都一样啊！”
李思云顿时满头黑线，她再次明白，哥哥太过洒脱也是应该注意的一点。
李临回到房间，收拾买了三年依然崭新的书包，他打开抽屉，将里面的电击枪、匕首、拳刺一股脑塞进书包。
刚要拉上拉链，他忽然想起，自己是去上学。于是他拿出匕首和拳刺，只留电击枪。随后想了想，又放进一本只剩几页的超薄笔记本，和只有一半长度的2B铅笔，连橡皮都没有带。
整理完毕，李临满意点点头，叫上李思云，走出了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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