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nny恢复意识的时候,身上的伤势已经痊愈了,他昏睡了差不多有45天,下床以后还需要进行数天的肌肉复苏训练,而在这45天之内,没有一个人来探望他。
并不是人们无情,而是因为世界已经陷入了全面战火之中。
他下床以后看到的,是自己周围每一张床上垂死挣扎的伤者,他们甚至连呻吟哀嚎的力气都没有,就那么静静地躺在那里,跟等死的没什么区别。不仅如此,走道上过上过下的都是推车,上面放着的是刚刚从前线撤下的伤兵。一辆接着一辆,似乎永无止境,这意味着在非常靠前的战线上,还不断有人死在自己的岗位上,现在这一秒也许就又有人牺牲了。能够活着被救回来的这些人,纯粹只是因为运气好而已。
被推搡着,挤在混乱的人群当中,随波逐流。
他们在溃败,毫无疑问是的。那外面不知道是什么样子了,Sunny也不敢看一眼。
他怕看到残骸和碎片遍布整个空间的场景,太似曾相识了,“欧根亲王”的那次就是这样。好在还有AI副官陪在身旁,Sunny才有活下去的勇气——从来就不是一个人,而是身边一直有个什么在陪着自己,这也是为什么Sunny一直只能被称为“赏金猎人兼任游骑兵”的原因,他的心智没有完全独立,还时不时地期望有人能够陪着他。
“Lily?!Lily呢?!”Sunny这才想起来,他的护卫舰还停泊在空间站里面,而之前发生过一次特别严重的袭击。
半小时以后,Sunny跪坐在回收站外面,他的护卫舰早已毁坏得不成样子,几分钟之后就会被送入回收站进行处理。
这么说,Lily的核心也沦为了一堆废铁了?
他不甘心这样就结束了,就求回收站负责人扫描这堆废铁。而不可思议的是,竟然给他找到了Lily的核心,严重损坏的核心。
对Sunny而言就如同姐姐一样的存在的AI副官,就这么离开了他。从今往后,他还能在宇航的这条路上走多远呢?
说到底,Sunny是个孩子,纵然他曾经号称是独行侠,被视为宇航界的超新星,但是现在看来,他不过就是个心智未熟的青年罢了。
Nanoha实在是高估了Sunny,她把Sunny跟Windy重叠起来,完全就是一厢情愿,还设计要考验磨炼Sunny。
看看这小青年现在这副样子,只怕现在随便来个小混混都足以一拳击倒他了。
Sunny摇摇晃晃地收拾好了损坏的核心,茫然地走在空间站当中,不知道何去何从。
因为心理上受到的创伤,他陷入了一种奇特的状况。
看起来好像他是意志被击垮了的样子,而实际上却发自内心的有一种平静的感觉。
就好像一直以来的枷锁被解除了,身体里沉睡着的什么苏醒了一样,断断续续的一些记忆片段开始重现,感觉是幻想和幻听,但是一直回荡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
“……更大剂量……”
“……体外循环……”
“……植入……核心稳定……”
无影灯闪烁着,晕眩充斥着大脑,浑身都如同置于荆棘丛当中,刺痛到麻木。
……
这若有若无的到底是什么?是心理压力过大的妄想,还是别的什么?
“怎么了,孩子,你看起来糟透了。”Larry突然出现在了Sunny的面前,他拍了拍他的肩膀,“作为一个飞行员,你现在基本上应该是入门了吧。”
“我不懂。”Sunny回答道,“我感觉自己处境很糟,但是似乎并不太过于悲观。尽管我失去了很重要的东西,对我而言很重要的东西。”
“哈,谁都有丢掉自己的船,失去自己副官的时候,对飞行员而言这是家常便饭。”Larry大笑道,然后他沉默了一下,“那个AI跟了你多久了?”
“从我懂事开始。”
“哦?这么久啊,日久生情也不是没有道理。这样吧,你跟我来,之前你出过我们这儿的任务,所以最基本的战斗航天器还是为你准备了的。”
随后,穿过人群,Larry把Sunny带到一个停机坪。
这里密密麻麻跟骨牌似的被码好的集装箱,全部都装着同样的东西。那是一种在这个大舰巨炮主义至上的宇航时代中,早就被人忽略掉的东西。它机敏灵巧,体格娇小,但又像蜜蜂那样,把毒刺藏匿在花粉与蜂蜜当中。曾经被USA星域寄予厚望但是最终因为人类向旗舰和超旗舰的妥协而被埋没了才能与价值的东西。
空天战斗机。
“整整50万架空天战斗机,这还是一个大型空间站偏低的配置。”Larry说道,他看着面前的这一排排集装箱,无不惋惜地说道,“如果人们早一点认识到空天战斗机的价值,之前的袭击也就不会发生了。”
“之前似乎是战列舰袭击了空间站。”Sunny说道,长时间的卧床昏睡几乎消磨了他的一部分记忆,“是谁干的?”
“明面上不好说,实际上很多人心知肚明。”Larry冷哼一声,“还不是Mitarashi家族的计划。为了帮GRM的舰队去对付USSR,Mitarashi什么都肯答应了。不过我猜的话,GRM应该给Mitarashi许下了不小的诺言,要不然不会这么嚣张而疯狂地直接攻击高等级星系当中的空间站。”他顿了顿,“我们还算好的了,高轨道那边几乎打成了一场超级舰队战,USA把重型航天母舰都开过去了。”
他说的自然是Atlantis级重型航天母舰,不过Sunny对那不感兴趣,他现在非常消沉,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继续走自由飞行员这条路了。接下来是个关键的转折点,他是就此埋没了才能还是重振旗鼓逆流而上,这就要看天意了。
“小伙子,你其实干得不错。一直以来都是自己单干的吧?”Larry笑道。
Sunny突然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是什么?
从来没有人问过这种事情,他一直都是领任务、出任务然后拿报酬走人的,没有哪一个人会过来问这种切身的事情。
“我是孤儿。”Sunny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答非所问。
大概是压抑了很久了,终于是忍不住爆发了出来,想找个人倾诉一下。寂寞这种东西,久而久之还是要这么不自然地流露一下的,因为它伴随着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另外Larry一直一口一个“孩子”这样叫着,让Sunny潜意识里面把父亲的形象套在了他身上,尽管Sunny的父亲几乎没有和他见过面,只在死后留下了一艘莫名其妙的船给他当作是遗产。
“看得出来。但是孩子,你得知道,人要成长,有些东西是必须经历一次的,得要你有那个感觉和意识。你明白这话的意思吗?”
“大概……不懂吧。”
“不懂没关系,你要是信得过我的话,接下来一段时间就跟着我干活吧。”
没什么选择,Sunny把之前自己为什么会离开Asstrade的事情都抛在脑后了,他几乎忘记自己已经介入这些势力战争很久了,并且一度被人当作是什么筹码。
现在他失去Lily以后,似乎脑袋开窍了,想通了什么。
以Sunny自己现在的想法的话,他想的是以前的小打小闹都过去了,现在开始他要脚踏实地,专心致志地工作,才能发家致富,得到自己生存的空间,找到自己人生的意义。
而现在几乎山穷水尽的时候,Larry这个和他素未平生的老人,散发这父亲一样的感觉,说要拉他一把。尽管Sunny从未感受过父爱,但是这种安心和一瞬间下意识的信任,是不是就是自己找到家的感觉了呢?
不管怎么说,Sunny给出的回答是:“好,那么我就在这里重新来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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