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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零长

第三章 零长

时间来到四月十三日,凌晨三点。

唐伟从梦中醒来,他依旧还在宿舍中。

刚才所发生的一切,他历历在目,太真实了,这不可能是梦!

在他眼中,这宿舍都变了样子,雪花般的电脑屏幕反射着灰色光线,整个房间被浓雾入侵,这一丝幽光仿佛是帆船上引路的明灯,他在幽暗深邃的海洋中央,目之所及,皆是幽冥。

一阵彻骨的寒冷油然而生,他把自己埋进被子里,隔绝了一切,身体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因为恐惧一直颤抖不已,冷汗遍布全身,犹如一层冰霜不断侵蚀他的身体。

黑暗,冰冷,未知,恐惧。

他被恶魔注视着,好似窗外就是滔天巨浪,逼仄的房间摇摇欲坠,窒息感充斥着他的胸腔,巨大的气压让他难以呼吸,血液中因为缺少氧气,心房运作的极快,本是寒冷的身体竟然变得滚烫。

他呻吟着,口齿不清。

“这不是梦……这不是梦……”

“苏有水死了……苏有水死了…………”

而后他再无法发出声音,一双无形的手掌攥住了他的脖子。

因为窒息他的身体开始痉挛,先是没有知觉的双脚,再是冰冷的双腿,而后是他的整个躯体。

“唐伟,唐伟你没事吧?”方多鑫见到他抽搐的样子,忍不住开口询问。

许久未见唐伟回答,方多鑫咬咬牙齿退出了游戏,他轻轻来到床铺旁,又问了一遍。

唐伟背对着他,身体紧紧蜷缩在一起,像极了下雨天街道上的野猫,下意识的方多鑫伸手准备叫醒他。

在他看来,无论是唐伟方才的尖叫还是此刻发抖的样子,唐伟肯定做噩梦了。

就在他的手掌刚拍到唐伟之时,唐伟犹如触电一般,嘶吼一声,浑身打了个激灵,震得床铺都嘎吱作响。

唐伟神经紧绷,身体敏感之极,被方多鑫这一掌拍下去,吓得差点魂飞魄散。

他直起身子,眼睛死盯着方多鑫,苍白的嘴唇不停的抖动着,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开不出口。

忽的,他的胃部抽搐起来,难以抑制的呕吐感直冲喉咙。他顾不得一切,推开方多鑫,连地上的拖鞋都没穿,直奔向走廊尽头的盥洗处。

水龙头哗哗作响,他手臂支着墙,对着洗手池干呕起来,胃部不断的痉挛让他的上身渐渐下压,整个躯体都成了弓字形,他只觉得自己要把胆汁都吐出来。

好半晌过去,唐伟的胃部才算是归于平静,他洗了把脸,才渐渐冷静下来。

方才所经历的一切,真的是梦吗?唐伟自问道。

咖啡店的铃铛,苏有水的样貌,以及最后吞噬一切的恐惧漩涡,这种种场景,真的是梦吗?

未免也太清晰,太真实了吧。

前几天连绵不断的噩梦,以及这一刻所发生的一切,仿佛黑暗中有一只巨手,不停地推搡着他,直至万劫不复的深渊。

唐伟扶着洗手池的边沿,整个人显得有些呆滞。

“哐”的一声,盥洗室的窗户被风吹开,寒冷之流汹涌而入,唐伟浑身打了个寒战,他突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苏有水她,她真的死了吗?”

若是说这一切对自己只是一场噩梦,那对苏有水来说是什么,最后一刻苏有水身上流淌出来的血液像是深渊的爪牙一般,吞噬一切。

她变成了魔鬼?还是遇到了比自己更加残酷的事情?

莫不是下了地狱,拔舌,凌迟,还是油锅?

只是想到这几个字眼,唐伟经不住一阵寒战。

而且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唐伟真不忍心看到这种场面。

……

再回到宿舍,也不管方多鑫的担心,他又重新躺在了床上,想努力忘掉这一切,却难以做到,只要合上眼,脑海中一直是苏有水死去的那一幕。

其实除去唐伟最后所经历的诡异场景,他最牵挂的便是苏有水是否还活着,而且在他的直觉中,他似乎早就认识苏有水。

苏有水的样子,自己曾经见到过。

“还是要确认一下,才能安心。”

唐伟将闹钟设置在八点整,既然又回到了三点,那么再去见她一面也好。

“希望你还活着……”

……

四月十三日,八点二十分,唐伟洗漱好一切就又出发了。

外面的世界依旧是白茫茫的一片,唐伟还以为会比着上次有什么变化,结果让他失望了。

八点三十五分,唐伟坐上地铁。

九点二十分,唐伟到达约定地点,将定位以及其他信息发给了苏有水,这次他提前四十分钟来到这里,只想尽快确实苏有水是否还活着。

时间一分分过去,人群也开始密集,空气中的浓雾渐散,世界又开始了新的一天,然而唐伟的手机并未接受到苏有水回信,他心中却越发焦虑,手机上的时间已经来到了九点五十五分。

上次苏有水是十点前到的,他记得很清楚。

“不要有事啊,苏有水。”

他咬着牙齿在心中祈祷着,遍查四周,却始终没有见到苏有水的身影,阳光已经倾斜到了他的脚下,上次的这个时候,苏有水应该早就到了。

就在唐伟焦急等待的时候,一道熟悉又温暖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唐伟?吗?”

听到声音,他慌忙转身。

鹅黄色的连衣裙,细细的蓝色护腰,还有让他难以忘却的面庞。

苏有水还活着!真的太好了!

唐伟的心情瞬间飙升到了极点,心中的石头也终于落地了。先不管这些事情怎么回事,只要苏有水没死就好。

他突然情不自禁的大笑了起来,然而在看到苏有水略带疑问的神情后,他又忙咳嗽了下,正经的回道。

“嗯,你是苏有水吧。”

“不好意思啊,我来晚了。”苏有水微微低下头,带着歉意说道。

“那个,我也才到,没事的。”唐伟抓了抓头发在心中想着,还活着就好,别在意这么多……

“嗯。”她伸出手掌。

“请多指教。”

阳光洒在她身上,她轻轻的笑着,脸庞上带着淡淡红晕。唐伟只看了一眼便闪过眼神,他握住苏有水手掌的一角。

“嗯。请多指教。”

她的手指很软。

唐伟觉得自己有理由三天不用洗手。

快速松开手掌,他忙说道。

“我记得前面有家咖啡厅,不如去看看,那里还有冰激凌呢。”

“好啊。”

这话刚说出来,唐伟就后悔了,上次是因为去咖啡厅,再出来的时候就遭遇了意外,这次又要重蹈覆辙吗。

不过都已经说出来了,那也没办法,唐伟假装自己很冷静,心里却有些忐忑。

这次如果在一直呆在咖啡厅会怎么样。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那辆货车,若是等那辆货车过去之后再出来,或许有转机。

唐伟思忖着,他觉得这个方法可以一试。

“看,就在前面。”他指了指不远处,向着苏有水说道。

他还记得自己上次到咖啡店门前,会有一个人撞上了他。不过这次他们晚来了几分钟,这种事情还会重现吗?

唐伟刚一入神思考,他的肩膀就被人撞了一下,他还未从思考中走出,耳旁就传来了一句。

“不好意思啊,朋友。”

他忙的缓过神来,转身看去,却发现拥挤的道路上,已经不见了那人的身影,那个人已经随着人流消失了。

唐伟呆呆的站在原地,一股说不出的阴冷从脚底滋生。即使时间晚了几分钟,还是被人撞到了,还是那句话,一模一样。

难道说……

“两支冰激凌,苹果味的哦。”

苏有水甜美的声音从咖啡店传出,唐伟瞬间回过神,他压着自己心中莫名的恐惧感,假笑了一下,控制住自己的面庞肌肉,快速跟上苏有水。

叮铃铃,唐伟进入到咖啡厅,苏有水正从服务员手中接过冰激凌,看到唐伟进来,她笑道。

“买了两只冰激凌,苹果味的哦。”

这一幕,他好熟悉,下一刻应该是苏有水将冰激凌递给他,然后说道。

“下次你请我就好了。”

就是这句,就是这句以后,自己的脑袋中像是被扎了一针,之后一切就变了。

唐伟立在原地,他的脑子好好的,并没有痛楚或是眩晕出现。

难道这次有转机?

“怎么了,唐伟?”见到他一脸古怪,又紧绷着的表情,苏有水不禁问道。

“啊,没事,刚才被人撞了下,那人我好像有点熟悉,忘记了在哪里见过了。”唐伟尴尬的说着,他从苏有水的手中接过冰激凌。

“您说的是刚才一个从店内出去的穿着白色衣服的人吗?”这时前台的服务员突然开口说道。

唐伟一惊,仔细回想起那人的信息。

“唔,好像是白色上衣,他旁边还有一个朋友。”

“是这样的,客人,那是我们的店长,旁边是他今天来的一位朋友。我代店长向您说声不好意思。”服务员低下头,向着唐伟解释道。

“啊,没事,没事的。”唐伟对此并不关心,不过这服务员的态度确实不错,冲淡了他心中的一丝忧虑。

“十分感谢。”

唐伟笑着向她点点头,便不再理会。

“走吧?”苏有水侧过脸问道。

“一起在这里坐坐吧,我挺喜欢这里面的环境呢。”唐伟看向了靠窗的座位,上面有着一株花卉。

苏有水随着他的目光看去,白色的花卉正在盛放。

“好啊。”她甜甜的回答着,自己先行动起来,她走向靠近窗户的最后一个桌子,道“就这里吧”。

唐伟紧跟其后坐在了她的对面,他们旁边便是一扇落地窗,淡蓝色的玻璃下摆放着几盆花卉,一丝丝若隐若现的花香在他鼻尖萦绕,正值春季,这些花朵异常鲜美。

其中有一盘太阳花,花朵怒放,红色的花瓣铺满了装载它的器具,青蓝色的肉叶向着外部延伸,店主很有心,将花盆两侧放了一些瓦片,那些垂落的花朵都被托在了上面,不至于折断。

也不知店主怎么做的,本应在夏季开放的花种,初春便已经盛放。

而这也是他小时候最喜欢的花种。

“你也喜欢这些花吗?”苏有水见他看的有些入迷,便问道。

唐伟伸手触碰了一下太阳花的花瓣,轻声道。

“小时候别人经常把没有叶子不开花的扔到路上,我就把它们捡回家里,第一季它们的花朵散散落落的,来年的时候看着他们枯萎的根茎,还以为都死了,没想到春天刚过它们花开的样子也不比这些差。”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几幅画面,脸上不由得多出了几丝笑意。

苏有水听后,从窗户上捧起一盘红色的花放在了桌子上。

“太阳花生命力顽强,又在夏天绽放,大家都说它是阳光坚强的象征。”

她斜斜的看着眼前被她拿起的红色花卉,阳光正落在这株花蕊中,她一只手撑着自己的脸蛋,又伸出另一只素手将花盆中掉落的花瓣拾起,放入了原本就在桌子上的白色花盆中。

这两盆花卉很是漂亮,其中一株的也就是被苏有水拿起的,有一根长长的青色细茎,顶部的花朵好似动物的爪子,又像是收缩在一起的骨架,唐伟对它有些印象,经常会在网络上见过,不过名字却是记不得了。

另一株花叶盛多,却显得很是低矮,淡白色的花茎从绿叶中向上伸出,花朵又低低的垂了下去,像是吊在茎上的铃铛一样,唐伟觉得这株多有可爱,有些心喜。

“你都认识这些花?”唐伟见到她刚才奇怪的举动,不禁好奇道。

苏有水转过粉色的脸蛋,一双晶莹剔透的双眼看向了他,在阳光下,这双瞳子像是黑宝石一般,光芒动人。

唐伟差点就看的痴了。

“这株。”她指了指红色长茎状的花卉,道。

“石蒜花,大家都喜欢叫曼珠沙华,因为有红色和白色两种颜色,人们认为它代表死亡和绽放,寓意着轮回。”

“这个。”她又指向了桌子上最初的那株白色的好似铃铛的花朵。

“这是雪滴花,呵护的好,冬天也能开花,人们觉得它代表着希望。”

她说着,眼神却不经意的看向了唐伟,嘴角微微上扬,又道。

“人们都有自己的想法,无论是幸福还是希望,它们也只是被大家给予了代表的物品而已。”

“我也和其他人一样,只是却喜欢这两珠花在一起,轮回永远在希望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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