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塔格十九年一月十四日,雨转晴
瓦瑞安终究还是走了,我劝她再休息几天,可是她执意要离开,就像是担心时间来不及了一样。从我的医生朋友那里了解到,她的身体状况已经好转。不过她就这样上路,还是让我很担心。可是我又没有办法和她一起去,那是精灵的路,就如同庇佑之地,是人类不能涉足之处。
我不知道贸然跟随她会发生什么,我也不理解为什么她说只有一个人能回去。但是既然独行是她的意愿,我自然会尊重它。虽然我不敢说是费诺威的友人,我们才认识一天不到,但是他舍命救了我,我至少应该给他以回报,虽然不再能给他本人了。而且,我是愿意将他看做我的友人的。
我几乎花光了家底,帮瓦瑞安买了一辆还算过得去的人类马车,顺便寻回了逃走的枣红马——很容易想到这匹马是瓦瑞安的坐骑,再加上费诺威留下的灰马,可以让她的旅途多少轻松一些。
待到马车消失在落日余晖之中,我依然惆怅地望着她的马车消失的方向。她们离去的那条路上遍地是枯萎的野草,它们带着毫无生机的深褐色与土壤融为一体,道路旁的老树上,几片倔强的黄叶在冬天过后依然牵连在易断的树枝上,在在寒气未消的风中瑟缩,迟早会掉下来。我知道新叶会长出,野草会再一次长满小道,我也知道费诺威和瓦瑞安,他们不会再回来。
精灵已经离开,我的心却长久地烙上了他们的悲凉。对于他们来说,命运已经注定,没有商量的余地,他们必须离开,这是神明的旨意。他们认同这命运,所以放弃在人类尚且弱小时,没有驱逐他们,所以在人类强盛时,选择离开。可是我不经意间想到,这认同其实是我们以作为后来者的我们的眼睛看到的,他们所真正想,我们却未曾了解过。
费诺威总是微笑,我不太能理解。处在他的境遇里,我是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可是他却长久保持着那份笑容。这笑不为快乐,那为了什么?
为了他们的悲伤吗?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的是,当我见到他们的离去时,我哭不出来,我只是默默看着,注视着他们远去,不敢去追赶,不敢去打扰。就像看着一场神圣的仪式一般,我会哀痛牺牲的亡故,却不会去干预祭师的动作;我在古老的乐声中起舞,什么都不去祈求。
按照费诺威的话,下一个种族会在精灵全数离开后降生于世间,那时我们人类离开的计时沙漏将会流动,我是否也会如他一样离开,或是为了自己种族能够继续在世间繁衍而将新生消灭于襁褓?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的是,我们终究还是会走上牺牲的祭坛,消逝于火光与舞乐之中。
说实话,我不甘心。
大能者可以随意决定一个种族的命运,祂有太多造物等待着降临世间,微渺者又何尝不是。他们也有着那么多的奇思等待实现,规划了美好图景,却在动手完成时被告知时间已到,要离开了。
这是何其的不幸。
难怪,精灵们在衰落之后放弃了创造更多美丽之物,只求出生之地给予自己安慰,抱着古老的遗物痛哭,用诗歌唱着那些早已消失的美好。
但是费诺威与瓦瑞安除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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