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死无疑。
“你说什么?!”听到这四个字后,欣显然受到了惊吓,“既然你不是死灵界的卧底,又为何这么做……?”
“目的?你难道还没看出来吗?我的目的——”依比高声笑道,用完好的左手指向芷屽办公时的专用座位,“就是这个啊!”
“地缚神大人?!”欣愣了一下,脱口而出。
依比此时就好似被打开了某个开关,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比以前多了一份莫名的气势,“我的目的——就是成为冥界的神!”
欣着实被这个回答吓到了,“可是你是修罗灵啊!”她原本以为依比只是死灵界派来迷惑芷屽的奸细,在她的拷问下一定能打探到死灵界的情报,没想到这个貌美的女人竟然有这么大的野心,竟然妄想成为神。
依比前来神殿自荐时就已经做过自我介绍,她的种族是居住在魔煞深渊旁的修罗灵。修罗灵的实力仅次于冥界的统治阶级地缚灵,但能成为地缚神的无疑只有地缚灵,其他亡灵根本没有资格。
“谁说我要成为地缚神了?”依比不屑地高声反问道,全然没有丝毫的恐惧与犹豫,甚至忘了自己已经没了一条手臂,“谁说冥界的神就一定是地缚神了?你们地缚灵统治冥界千百万年,难道还不够吗?冥界百姓在你们压迫下受尽苦难,还不够吗?最重要的是,凭什么平民生下来就要是平民,贵族生下来就一定是贵族?只要不是地缚灵,不是高贵的种族,就一生都得不到追求的事物,连梦想都无法拥有吗?!”
依比的气势丝毫不减,继续发起语言的进攻,“说到底,冥界的神不过就是最强的亡灵罢了,最强的亡灵就能够给所有亡灵带来幸福吗?弱者到底是被庇护在强者高大的身躯下,还是被蹂躏在强者的双脚下呢?冥界,这个世界从一开始就是错误的啊!因为它选取统治者的方式本来就是错误的,而且这种规则永远无法被颠覆,人们永远没有翻身之日!”
依比连珠炮似的话语逼得欣频频后退,这个举动甚至出乎她自己的意料,没想到一个被轻易废了胳膊的修罗灵能在气势上压倒自己。
“可是,”欣好不容易才找到能够稍微反驳她的话,“你成为神后,难道就能让大家幸福吗?”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追求那个了?”依比忽然说道,令欣再次陷入窘迫,“大家的幸福?这对冥界来说根本不可能吧?我只是在追求我自己的幸福而已。我们亡灵,在诞生之日就被决定了未来。你的出身,你的天赋,就是你实力的全部,能力上的差距是后天多少努力都无法拟补的,因为亡灵不似人类,根本没有成长性,根本不可能改变自己的命运。所以,大家都完全放弃了努力,放弃了反抗,才让你们天真地以为大家在你们的统治下安居乐业——其实他们只是屈服于冥界而已,屈服于冥界狗屎一样的规则!”
依比越说越兴奋,几欲接近疯狂。
“冥界终究会被取代!即便不是死灵界,也会有新的世界取代冥界!这并不只是我一个人的心声!”
“你疯了……”欣摇头。
“我疯了?也许吧。从我出生的那一刻我就疯了。我是个天赋上有缺陷的修罗灵,很小的时候就被判断终生不能成大器,于是没人拿我当一回事。但我不甘心,我几千年的生命不能就这么一事无成地度过。于是我用尽一切手段想要爬上来,用容貌、用身体、用计谋……我做这么多,不单单是为了证明我自己,也是为了证明再劣等的亡灵也能有出人头地的一天。”
她接着说。
“我确实是想成为神,但这件事我只不过是顺水推舟而已,就算我不陷害他,也会有别人……来将他带进地狱。”
芷屽、雷雅、羚希、月汐四人踏入这栋无名的黑色大楼。
宽敞的大厅一眼难尽,宛如水晶般半透明的地板流淌着晶莹的光辉,粗壮的承重柱上雕刻着细密的龙纹,仿佛严阵以待的士兵一般整齐地排列两旁。玻璃质感的巨型落地窗和挂在墙上的油画透显出此地的雍容华贵……不,也许用这个词还不够恰当,因为这里更接近现代化与先进社会。
这里给人的感觉确实像是旅游胜地,位于大楼中央的五部电梯将一批批客人送来又将一批批客人运走。有情侣手挽着手,女人依偎在男人的肩膀上指着墙上的画说笑;有一家三口一起来过周末,母亲正在用手帕给吃得满嘴都是女儿擦脸……无论怎么看,都是一副其乐融融的场面。而正在过着平凡生活的他们并不知晓,在不久之后,将会有一场世界性的战争爆发,将他们平静的生活搅得一团糟……
“我们可以做电梯上到顶楼哦!那里很漂亮的。”月汐蹦蹦跳跳地走到电梯旁,按下三角形按钮。
直升电梯里只有初来乍到的三人和一个“小导游”。电梯采用全透明式,从外面看就像一个巨大的玻璃箱,乘客可以亲眼目睹自己搭乘的电梯缓慢爬升,一点点远离地面,目光所及之物渐渐变小直到再也看不见,最终来到与天空更接近的地方。
电梯门自动开启,月汐跳出玻璃箱子,向前助跑两步踮起脚尖在原地转圈圈。她扬起双臂,抬起笑脸仰望璀璨得宛如星空的天壁。芷屽的脑海里忽然冒出了一个冷知识:冥界与死灵界都非常流行这种缀满星星的仿佛夜空的图案,虽然不少老人都觉得冥界还是保持一贯的漆黑风格才好,可是白色、乃至彩色的物品在年轻人之中依然很受欢迎。这也让他联想起一句谚语:只有在黑暗的地方,人们才会追求光明。那么,流行黑色的人界,其实是充满光明的地方吗……?
三人走出电梯。芷屽环顾四周,这一层被设计为圆形的观光厅,全透明的玻璃墙环绕整个楼层,即便是站在大厅的中央,也能一览楼外的风景。这里也是游客最多的地方,有的站在玻璃墙前,有的坐在休息区里,有的正四处走动。各式各样的死灵过着各式各样的、却对他们而言独一无二的生活。
“我小时候经常和爸爸妈妈来这里哦。”月汐回眸一笑。
现在也还是小时候吧,雷雅想,接着问道:“那现在呢?你的父母在哪里?”
“他们都在工作,因为现在就要打仗了,大家都很忙,所以没有人陪我……”她黯淡地垂首,“所以,我讨厌战争……芷屽哥哥,我不小心把你当成敌人了,对不起。”
“没关系,月汐也是出于好心,希望帮忙帮大家击退敌人吧?”芷屽摸摸她的头,笑道。
因为想让战争快点结束,所以才会袭击陌生的外来者吗?雷雅开始有些同情她了。
“跟我来。”月汐突然笑着拉起芷屽的手,带他来到玻璃墙前,“芷屽哥哥你看!”
映入芷屽眼中的是一幅难以言状的图景。以大楼为中心,道路呈辐射状一直延伸到天边,星罗棋布的住宅、商铺天衣无缝地覆盖了整个地表,交通干道上各式打扮的行人熙熙攘攘,不时还有马车穿过。——如果解决了能源问题,死灵界现在肯定已经流行汽车了。
这幅景象,别说是在人界待的几年,就连在冥界度过的上百年,他也未曾见过。雷雅与羚希和他们一同向外看去,同样被震撼到了。
“很壮观吧?”月汐盯着城市出神,“每次来这里,我都会被这里的风景打动。无数劳动者一起塑造了这样的奇迹,无数死灵和我一样,在这个世界里活着……”
芷屽流露出复杂的神情,但仍旧让人难以捉摸他的心思。
月汐忽然收起笑容,转头望向芷屽,严肃地问:“芷屽哥哥,你作为一个外人,是怎么想的?冥界是不是很坏?不仅固守封建,还要摧毁这么美丽的死灵界。”
他沉默了,没有给出答案。
“芷屽哥哥,回答我呀!”月汐急了,一把抓住芷屽的衣角,希望能马上得到回复。
不安感又在雷雅心中蔓延开来,但这种感觉还只是刚刚出现。她的第六感一直很准,所以在事态变得严重前,一定还能补救。她急忙将月汐从芷屽的身边拉开,安慰她道:“这个问题我们也很难回答。死灵界是个很漂亮的地方,我是真心这么觉得。”
月汐抬头望向雷雅,“那你会帮我们去打冥界吗?”
“这个……”雷雅顿时感到为难,连忙找个理由开脱,“我们只是来旅游的……对了,我们一直很想看的死灵神殿在哪里?”
没错,现在必须绕开这个话题,不然会引起怀疑……
“死灵界根本没有神殿啊。”月汐面无表情地答道。
“唉……?”雷雅和芷屽都愣住了。
“因为,死灵界根本就没有神。或者说,死灵界根本就不需要神——那种腐败无能的统治者。”
雷雅终于察觉到不安感的源头了——就是这里的气氛。从进城到现在,这里的住民完全没有战争即将来临的慌乱感,反而都表现得十分自然,自然得令人觉察不到任何异样感——但这却恰恰是异样本身。
当他们回过神来,才发现周围的“游客”都在盯着他们。尽管他们的装扮和年龄样貌各异,却都有着同样的眼神——冰冷的、直视敌人的眼神。
“你引我们进入了埋伏?”雷雅感到难以置信,她竟然没看出来这是一个陷阱。
“芷屽哥哥,”同样拥有寒冰般眼神的月汐话语如冰,“我已经给过你一次机会了,但你没有好好珍惜。我说‘我讨厌战争’,那是唯一的真话,但现在我们不得不与你战斗了。”
“咣啷——”“喀嚓——”冷兵器相互碰撞与子弹上膛的的声音纷纷响起,“游客们”全都摇身一变为训练有素的便装部队,并将武器全部指向芷屽,形成一个连苍蝇都逃不出去的包围圈。防弹玻璃墙外是几百米的高空,掉下去想要不粉身碎骨都很难。
“你可能还不知道吧,”站在武装部队前的小女孩月汐毫不畏惧,“地缚神在死灵界,无法复活——”
——不能复活?!
芷屽的心彻底动摇了。
以前只是听闻地缚灵到死灵界会极大地被削弱,可从未听说它能让神无法复活……
“你这种昏君已经离开冥界五百年了,当然不知道。死灵界为了对抗冥界可是每天都在努力啊……”月汐发话,“更何况,冥界中想你死的人数不胜数!”
每一句话语都万分刺痛人心,雷雅下意识去观察芷屽的反应。
……
“我……是错的吗?”
——难道是自己的存在害了冥界?
芷屽的内心深处开始回响这样一个声音。
“冥界是……错的吗?”
——莫非死灵界推翻冥界才是应有的历史潮流?
自己对冥界的感情既复杂又模糊。
印象中,自己在冥界并没有多少愉快的回忆。
最初来冥界时,自己因体质与众不同而受尽嘲讽,在痛苦和绝望中过了几十年。接着自己又不幸地落入了魔煞深渊……真的是误入吗?亦或者是自杀?毕竟那种地方很少人会接近。真相如何自己早已经记不清了,但那段时间真的不好受,每天都处在痛苦与恶心交织的世界中,而且无法习惯那种痛苦……
——“周围全部都是黑的。世界是黑的,人们的灵魂也是黑的。……啊,差点忘了,生活在这里的东西根本不能用‘人’来称呼。”
——“每天,我都在寻求逃离这个世界的方法,而我对心爱之人的思念是唯一的希望,因为只有这样我才会记得自己还曾经是个人类……”
——“什么冥界啊,果然小说全都是骗人的。这样的世界,为什么不早点毁掉?谁也好,快点来将冥界毁掉吧。顺便把我自己也毁了……”
刚刚那些话,是自己曾经的心声吗?
——“不是有死灵界吗?什么时候把冥界推翻就好了。”
——“统治冥界的是叫‘地缚神’的家伙吧?现任地缚神是谁来着?名字……忘了,那种事情也无所谓啦,反正也是那种昏庸无能的君主吧?”
——“要是我够厉害的话,就能打败他,成为新的地缚神了。”
为什么……自己会说出这样的话呢?
“你,有成为神的潜力哦。”
是谁在说话?
“竟然能从‘魔煞深渊’里出来,真不简单呢。想成为地缚神吗?我可以帮助你哦。”一个蓝发少女向自己伸出右手。
是……欣姐姐。
对了,这是我很久以前的、刚认识欣时的记忆——
“报酬?”她摇摇头,“我不需要那些。只要在你成神后让我当将军就行了,我会一直辅佐你。”
“为什么要帮你?”她歪了一下头,“这个有点难回答呢。但这么做对我也没坏处啊,你就当作是运气好就行了。”
“反正人生已经坏到头了那就顺其自然好了?”她笑笑,“真是消极的想法呢,但也没有错。既然已经一无所有了,那为什么不博一下呢?”
……
对了,我想起来了。
我为什么会想成为地缚神。
……
“我,想成为地缚神!”
“哦?怎么突然那么有志气?明明之前一直懒洋洋的。”欣笑问。
“因为欣姐姐。”
“唉?我?”欣愣住,脸上出现了藏不住的红晕。
“我想让欣姐姐,以及其他冥界的亡灵得到幸福。我想成为地缚神,然后创造一个能让所有人幸福的世界!我要跟黑暗麻木的冥界说再见!”拥有坚定眼神的他握紧拳头,说道,“欣姐姐,你会支持我吗?”
“嗯,当然。”她微笑地点点头,“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一直……”
……
——
“我想起来了。”
面对重重包围,一直埋头不语的芷屽忽然抬头说道。
“我想起了我为什么会成为地缚神,为什么会站在这里。”
他的笑容足以用太阳的光芒来形容。
——为什么?
月汐百思不得其解。
——为什么到了这种地步,他还能笑得出来?
“因为……”他自信满满地说道,“还有那么多事情等着我去做,我怎么可以死在这里?冥界怎么可以就这样简单地结束?政权的更换并不能说明什么,谁又能保证在改朝换代后新的统治者能让人民幸福呢?既然权力现在在我手上,既然我希望让冥界变得美好,那就应该由我自己来实现!”
扬手一挥,他召唤出死神镰。游走在镰尖的黑雾如绫缎般缠绕于上,蓄势待发。
以君王的身份而论,芷屽还远远不够格,但此时此刻的他完全可以配得上“勇者”的称号。勇者不是王,但他的成长性足以让其在未来的某一天,成为无可匹敌的无冕之王。
芷屽横刀一扫,黑色的能量波以他为中心呈辐射状爆发,面前的死灵军都被这强烈的冲击波逼退,不得不举起各自的武器采取集体防御。
“既然这样,那我也没办法了……”月汐的表情仿佛是刚刚作出了某种重大的决定。她带着死士的眼神,说道,“你最后的机会,已经用完了。”
冥界。地缚神殿。
……
“死神镰吗?”依比看着臂上的切口,露出嗞嗞称叹的神情,“听说那个人也有一把一模一样的死神镰,而且还是他成神之前你送给他的,你就那么钟意那个小子吗?”
从她口中吐出的话语好似一枚枚利刃,欣咬牙切齿地握紧了手中的死神镰。
“还是说……你的目光要比我长远得多呢?嘛,毕竟年纪上也要比我大好几百岁,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啊……”
“住口!”恼羞成怒的欣大吼,握住镰刀的手甚至在颤抖,刀锋在依比的咽间徘徊不定,随时都有可能夺走她的命。
她却依然不慌不忙,“五百年……你究竟是为了什么才苦苦等待五百年?换作其他人,心早就碎了吧?可是啊,你还是好好的呢……”
“我叫你住口!听到了没有?!住口!!”情绪格外激动的欣大幅度地扬起镰刀,在空中划过一道急促的弧线——
依比的双眼在短短一瞬间亮过一阵玩味的光芒,毫不留情地继续进行语言上的攻击,向她抛出一把又一把的刀子:“别告诉我你不知道,若不是芷屽那个家伙的提拔,以你的实力,一辈子都坐不上冥界将军的位置吧!”
刀身在距离依比不到一厘米的地方戛然而止。
“啊呀,强大的人真是可怜,身边的人都怀有各自的目的,也许一生都无法收获真诚呢……不过话说回来,前任将军琳弥也似乎是因为前任地缚神才上位的,冥界的统治果然是要多腐败就有多腐败啊,怪不得死灵一族会逃离冥界。”依比肆意地笑了,一切仍然在她的掌控之中:眼前的这位女将军、正在边境作战的部队、神殿里为即将爆发的战争而辛苦备战的朝中大臣们,甚至包括远在千里之外、处在另一个空间的地缚神——他们,全都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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