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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日 其二

第四日 其二

光和莉娅站在桥上,向下望去。

桥下是拉娜河的支流,水哗哗地前进着——再远一点就是光五年前落水的地方了,河的旁边也有一些和西城那边无异的房子。放眼望去,桥那边的道路上延续下去的都是高高低低的房子。

都是灰白砖,小窗子和各色的房顶。

虽然这边的房屋和西城那边的差不多,但是却比西城的更加的破旧、拥挤和杂乱。

只要站在这座桥上,就算是进入东城的区域了。

走在人群中可以看出,东西城最大的区别就是:每一个东城人在他们的左手上都有一个刺青。

莉娅看着这个刺青,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她第一天看到的某些人为什么要捂着左手了。然后,她好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看向了光的左手——可惜只能看到绷带。

光注意到了莉娅的眼光,于是为她解答:

「这个刺青,是当初国王为了区分东城和其他地区的人,居然要求所有东城人都要在左手手背上留下一个刺青,并且不准遮盖,只有像我这种突破了重重障碍成为准冒险者的人才有资格抹去它。」

光为了提醒自己不要忘记这般耻辱,在很大的痛苦下将刺青抹去了——这也是他为什么左手缠着绷带的原因。

他以前想要竭力改变这里的人的身份处境,但是却发现靠着他一个人的力量是在是杯水车薪。

不过现在他重新燃起了希望——有了索菲娜的记忆,也许可以做出什么改变——不过在这之前还是要解决莉娅的魔力问题。

他现在走在路上,看着熟悉的景物,感到属于这里的记忆正在复苏着,但是又感到了一丝违和感。

他已经两年没有来过东城了,可是两年的变化就足以让他觉得为何吗?

光看着两边的房屋,这才想到,原来自己已经不属于这个世界了——至少目前不属于。

他已经是一个「不存在」的人了。

「唉……」

他叹了一口气,莉娅看到他的样子,转过身看着他的脸,问:

「笨蛋,你怎么了?」

「没什么,我们走吧。」

「喏,给你咯。」

莉娅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掏出了一个蜂蜜面包递给他,光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接了过去。

看到他接过去了,莉娅又拿出来一个,吃了起来。

她用含糊不清的声音说:

「笨蛋,吃完就打起精神来,等我们去了圣湖,你就可以回到原来的生活了。」

「这好像也是你一大早就使唤我去买的吧。」

光吐槽了一句,然后凝视着眼前的面包,打开包装,用力地咬了一口。

这大概是自己吃过的最好吃的面包了吧?

也不知道为什么,一旦咬下了一口,先前的愁绪就都不见了。

莉娅在说过那句话之后也没有说什么了,光看着她那仓鼠一样的吃东西的方式,轻轻地笑了笑。

可能是因为面包分散了他的注意力,光觉得没花多少时间就走到了索菲娜的城堡。

他自从五年前索菲娜被烧死之后就再也没有来过这里,并非是他对这里已经没有了感情,而是他不敢来到这里,不敢面对这个事实。

那天和索菲娜的重逢至少给了他一点勇气,让他能站在这里。

这座城堡和五年前的记忆相差还是不多呢,不过明显老化了许多,自己记得以前城堡的外墙还是很新的,现在都已经有开裂的地方了。

光走上前去,摸了摸砌成墙的、灰色的石头。

应该是自己的幻觉吧,自己居然感到这石头有着温暖的感觉,就好像一位母亲对着久未归家的、站在门口的孩子说:「欢迎回家」一样的那种温暖。

不仅仅是手,他的心也有了温暖的感觉。

这代表着自己并没有被它拒绝,看来自己还是能证明自己存在过的。

「我……」

光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又没有说出来。最后,他好像下定决心了,走到大门前,郑重地对它说:

「我回来了。」

然后他推开了大门,让阳光照进了这所年久失修的房子。

他先走了进去,迎面而来的就是带着灰尘污浊的空气,看来这里真的很久没有人来过了。

城堡内部展示出来的无不是很久没有人来到的这个事实:墙角结满了蜘蛛丝,烛台上都有插着蜡烛,但是上面也满是灰尘,就连两条通完二楼的楼梯,也都有几只老鼠在上面经过。

「已经五年了……」

光走到一张桌子旁,用食指沾了一点灰尘,然后轻轻地吹走。

这张桌子是当年放着那个大蛋糕的桌子呢,五年了,桌脚也多了被老鼠磨过牙的而留下的痕迹,灰尘积了厚厚的一层。

又有谁会想过,这里曾经是一个温暖的家呢?

又有谁会相信,这里曾经放过一个大大的蛋糕呢?

光正沉浸在感慨中时,莉娅的声音打断了他。

「笨蛋——,我可以进去吗——?」

光回头一看,莉娅还站在门前,他有点好笑地说:

「没事啊,你想进来就进来吧。」

「哦。」

莉娅向一个得到允许的孩子一样,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然后才有些犹豫地走向大门。

「索菲娜姐姐好像不在呢?我记得她说过要回来这边的。索菲娜姐姐——你在吗——?」

光在城堡里面喊了两声,他孤独的声音回荡在空空的城堡里,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看来索菲娜姐姐不在。

光哪里会想到,现在的索菲娜正被关在一间屋子里出不来。

过了一会儿,莉娅还是没有进来。

他回头一看,莉娅果然还在门边,光本想告诉她不用害怕,但是当他看见莉娅的状况时,刚刚要吐出来的话语又被他咽了回去。

莉娅正有点滑稽地在大门处原地踏步着——不过说是原地踏步也不太恰当,因为莉娅身体是向前倾的,但是好像有什么东西挡住了她一样,使得她无法前进。

莉娅就好像和空气墙较上劲了一样,明知无法通过还用力地顶着。

光虽然有些疑惑,但是看着莉娅这幅努力地顶着空气墙的滑稽的样子时,他还是不厚道地笑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莉娅你这是什么状况?你的表情很好笑诶!」

还在努力的莉娅换成侧身顶住了墙,然后鼓起脸颊说:

「笑笑笑笑笑就知道笑!你敢嘲笑主人?还不快过来帮我,你这笨蛋!」

虽说让光帮忙,可是莉娅也不明白光能做到什么。

光走过去,然后伸出手随意地穿过门,也并没有感到什么阻碍的感觉。而莉娅就不同了,对于她来说,这里似乎真的有一堵空气墙。

这是怎么回事?

光看向莉娅。

「喂喂喂别看我啊我怎么可能知道怎么回事!」

莉娅翻着白眼回应,停止了努力,接着手抚摸着空气墙——在光看来这真的很不可思议。

突然,莉娅好像看到了什么恐怖的鬼怪一样,两眼瞪大着,嘴巴微张,原本摸着空气墙的手也放了下来,双手交织在一起。

「莉娅?莉娅你怎么了?」

光伸手在莉娅的眼前晃了晃,莉娅总算是缓过神来。

「汝等为何于此?此地非汝此时应至之地。」

莉娅像念出了古老的咒语一般说出了这句话,光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们面面相觑,彼此的眼中都写满了不可思议。

「那个声音?」

「嗯。」

那个声音说:这里不是他们应到的地方。那么这说明了什么?

他们现在宛如这个声音控制的木偶一样,看似自由却有着千万根名为命运的丝线将他们连住。

他们的行程早已被声音牢牢掌握,这声音到底为何物呢?它是从什么时候就出现了的呢?

光不由得想到:索菲娜姐姐到了前天才能看到自己这件事也很奇怪;貌似一切都是起源于前天——那一天,自己与莉娅相遇,并且与她发生了记忆共享,然后发现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存在过的痕迹,然后遇见了索菲娜姐姐。

一切的一切,都起源于前天。

能做的也就只有按照那个声音的指引了吧。

可能一切要等到去了圣湖才回明白吧。

好的,那么现在让意识回到现实吧。

莉娅在旁边气鼓鼓地看着他,她装出恶狠狠的样子,质问他:

「笨蛋,为什么不理我!?」

「主人,我怎么敢不理您呢?」

「算了,这次就原谅你吧——笨蛋,你去找一下索菲娜姐姐吧?我在外面等你。」

「好。」

之后,光转身返回走进了城堡,。

由于未知的原因,囚禁着索菲娜的那个房间的房门消失了,变成了墙壁,而光由于五年没有回到城堡,也忘记了这里曾经是一个房间的房门。

那个房间似乎也被那个神秘的声音施加了什么魔法,使得声音不能传入或传出。

光一边在城堡里喊着索菲娜姐姐的名字,一边寻找着,但是他把城堡转了个遍,却也没能找到索菲娜。

于是他又回到了门口。

「我进去转了一圈,索菲娜姐姐应该不在这边,不然她怎么不来找我们呢?」

「好吧……我们走吧。」

走出门后,光看向天空,发现外面已经是一片橘红。看来,是差不多傍晚了,现在去圣湖那边的话可能也来不及了——去圣湖还要赶上一大段路。

于是,他对莉娅说:

「现在也挺晚了,我们明天再去圣湖吧?」

「彳亍口巴。」

「你是在诱惑我去吐槽你吗?」

光朝着莉娅翻了一个白眼。

「仆人敢吐槽主人?」

莉娅吐了吐舌头,转身走进阳光中。

「走了,笨蛋。」

「是是是,我亲爱的主人。」

少女和少年一前一后地走在洒满阳光的道路上,路两边的不远处有着一些树,阳光透过树叶的间隙,在地面上留下了不规则的光斑。

光伸出手,让阳光落在手上,然后握住了拳头,好像要把这光明留在自己的手中。

看着逐渐西斜的太阳,他不由得想到:太阳每日都东升西落,也不知道是哪一天开始,哪一天会结束。那么他们呢?他们是不可能持续这样子的日子下去的,那么他们的结局会是怎样的呢?

天上飞过一群归巢的鸟儿,树叶突然开始沙沙地响了起来——原来是突然起风了。

「对了,笨蛋,我们今晚去哪里?」

「这个……也许我们可以去孤儿院找一下院长,看看他能不能帮帮我们。」

「可是,那里不是……?」

光第一次看见莉娅露出了关心他的眼神,他摆摆手,像是要驱散莉娅的担忧,然后笑着说:

「没事的……反正等到明天到了圣湖,一切就都真相大白了。」

「好……那你不要出面,由主人我出面。」

莉娅说着说着就得意地插起了腰,光明白,她是怕自己再次面对陌生的院长会感到不适。

光突然觉得心里暖暖的,嘀嘴里咕着:

「其实你这个主人也还不错呢……」

「你说什么?」

「没!没有!」

「好可疑……」

莉娅盯着他,但是没过多久就又释然了:

「算了,这次就放过你。」

大概是因为明天要去圣湖了吧,所以她看起来心情还不错。

莉娅走着走着突然就开始转圈圈,长长的头发就随着在空中打转,光看着那如月光般圣洁的头发,心里痒痒的。

「笨蛋,走快点!」

光赶紧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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