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作愉快。
李平安不确定南宫是否在耳边这么说过。
在她起身经过身边时,李平安的脑海一片空白。
直到脚步声在走廊消失,李平安踉踉跄跄倒退靠墙而立,稳住自己的身体不至于滑落坐在地上。
胸口像是被尖刀反复戮穿一般疼痛难忍,每一次钻心的痛楚都像是给怒火添了一把柴,把这股义愤烧的更红更大。
“我不会放过你。”
李平安在心底不知是对谁说。
从口袋里拿出吊坠,李平安鼓起勇气上前,把吊坠放在门口,悄悄的倒退,想要离开。
“是你安排的吧。”
李平安被突然响起的声音吓得倒退几步,撞到身后的护栏。
瘫坐在地的祁安莲依旧低着头,像是凝神注视着南宫丢到她面前的吊坠。
李平安不敢直视祁安莲的背影,垂下眼神注视身下的影子。
祁安莲对手机挂坠的重视,遗失的时间与地点,企鹅软件上的陌生私信人,清校后还逗留在学校的南宫,没有其他人在的教室,恰巧停止的校园广播……
没有人是傻瓜,尤其是尘埃落定以后。
这不是一句简单的巧合就能解释。
“对不起。”
李平安张口欲言,又数次放下,背诵千遍的花言巧语最后只有干巴巴的三个字。
“我没有怪你。我对你做的事情确实不对。你做什么我都能接受。”
祁安莲的声音让李平安联想到了在烈火中逐渐碳化的枯木,在痛苦的烈焰中无声无息的化为飞灰,每一点消却都让火焰飞扬。
残阳似血,落在祁安莲的身上披上红妆。
她像是染血的囚徒,在做临终前最后的祷告。
“我其实是知道的啊……我知道你对我不满,我知道你对我的骄纵后会用右手摩挲手腕,我知道每次我任性,你都会让我改回来,一点一点的……”
“我现在已经能交到朋友了,也不会惹人讨厌了……”
“我只是想要让你回来啊……就是不回来,再看我一眼也好……”
李平安什么也没有说,也说不出来。
心酸和难过填充心灵,李平安无言的凝视着祁安莲孤独的背影,恍若这样能分担一点悲伤与痛苦。
语言惨白无力,此时此景,任何的安慰也只是在枯萎的花下浇水,冲走枯败的落叶和腐烂的花瓣,却依旧不能让花再次有一点生机。
李平安在心中自嘲,周晟说的没错,自己就是个‘圣母’,祁安莲对两人做了那么多过分的事,自己却还在为她如今的遭遇感到难过。
有点恶心。
不管是自己还是南宫。
“亲爱的老师,同学们,清校时间到了。请不要继续逗留在校园内,做好卫生,关好门窗,请不要将书本,书包尤其其他随身物品留在班级。”
两人之间的沉默被重新开启的清校广播打断,李平安想要过去扶起祁安莲,微微伸出手已经是颤抖的不停。
徒劳尝试几次,李平安疲惫的放弃,只能用尽可能安稳的语气对犹自对着吊坠发呆的祁安莲表达自己的歉意;“对不起,我原本只是想让你认清她人渣的真面目,不再针对阿晟和我,没有想到……抱歉,吊坠我放在这里了。等下巡查班级门是否有人逗留的纪律委员就要来了,我……很抱歉。”
声音越来越低,最后的道歉被淹没在广播的复读中。
李平安说完,从后门入班拿走书包,想要和周晟汇合。
“我没有针对周晟。”
祁安莲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让李平安停下了脚步。
你都在他抽屉里涂粉笔灰了还不是针对他?
李平安什么都没说,只是加快离去的步伐,在准备踏入走廊时,脑海里浮现了不久前南宫从身边经过的低笑,还有那句——
合作愉快。
李平安猛地捂住了胸口,感受到了莫大的不安,像是人在旷野远望地平线尽头的乌云,在狂风的尖啸下坚决的一点一点的侵占本就阴沉的天空。
深深呼吸几口,李平安努力的平静情绪对祁安莲问道;“那你为什么要在阿晟的抽屉内侧涂粉笔灰?”
祁安莲沉默一会儿,幽幽开口,语气一如之前那般木然呆板,就像没有灵魂与血肉的傀儡;“我不会做这种事的,我也没有做过。”
抓着门框的手不自觉的抓紧,李平安不顾包也没有背好,胸口依旧难受,飞快的向南宫离开的方向追去。
一路狂奔,一直冲到一楼和二楼的楼梯交界处,背后传来了带着恶作剧意味的轻笑;“怎么了平安,要犯病了赶着去医院?”
李平安停下来,双手撑着膝盖发出剧烈的喘息声,双肩包因为只背了一边的缘故顺着肩膀滑落垂落至地面,艰难的回头。
南宫站在二楼的楼梯上,把玩耳边垂落的秀发。
淡金色的头发在夕阳的照耀下,像是染成了一层血,让人不安而畏惧。
隔着一层楼梯,两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无言。
李平安忍受着胸口不时传来的痛楚,抬头对着南宫冰冷的问道;“好玩吗?”
“当然了。毕竟我找乐子的眼光还是不错的。”
“果、然、是、你!”
看着李平安咬牙切齿的样子,南宫觉得很有趣,她蹲下怀抱膝盖,右手贴在腮下,看起来像是看到可爱的宠物张牙舞爪;“你一直仰着脖子不累吗?我还是蹲下好了。”
她的嘴角依旧挂着让人如沐春风的微笑,在李平安的眼中,她背后的夕阳将这个微笑渲染的如同魔鬼那么瘆人。
“还算不错,我以为你还需要一点时间才能发现呢。和你想的一样,周晟抽屉里的粉笔灰是我涂的。”
迎着李平安凌厉若极地风刀的眼神,南宫把玩着耳边垂落的金发,漫不经心的说道;“我从刚入学的时候就提醒过你了吧?第一次见面,我就对你做了口型。”
李平安沙哑着声音回答;“是要小心哦,对吗?你从一开始就误导我要小心祁安莲了,对吧?”
“要小心哦”
南宫念叨这四个字几遍之后,抱着肚子笑得不能自拔。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噗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抱歉抱歉,我忘记了,我不是茉莉行省人,这是口音上的问题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南宫笑够了,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然后做出了她和李平安在班上第一次见面,擦身而过时的口型。
只是是有声音的。
“要、小、心、我。”
李平安瞪大了眼睛。
“我从一开始就是堂堂正正的站在你面前啊,小平安~”
“本来这件事情,连我自己都放过去了。毕竟人海茫茫,我也没有那个闲工夫,再说我当时的表现,挨上一巴掌还真不算冤枉。可我没有想到,我转学之后居然在班上见到了你,反而是祁安莲在我意料之中”
“她的父母要她考这所学校,这个孩子就一定会考上,我和她只有同班不同班两种,只是恰恰撞上了最小的十四分之一的可能。”
“这么小的概率都让我撞上了,不用白不用啦~不把暑假里发生的那些事找回场子,你让我的念头怎么通达嘛。”
“你让班长来对付我,暗示是因为我的缘故,才会……”
南宫挥手打断了李平安的话;“不不不,不能这么说平安。和祁安莲度过的时间我也不算白过的,我敢保证我比她父母,甚至她本人还要了解她自己。我只需要无视她就够了。”
南宫漆黑的左眼像是深邃的黑洞,冰蓝的右瞳像是极地的冰山,一黑一蓝就像是封镇恶鬼的极地,与嘴角的笑容一起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我只需要和你单方面的互动,不管你是什么反应,那个天真的孩子都只会默默的藏起自己的嫉妒——哦,忘了说了,她的容量就像是她的胸围一样。”
“祁安莲虽然在上个月就被我甩了,但是她一直不愿意相信,她会自己努力找原因让我回到她身边,不管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我只等了三天,她就找上你了。”
“所以啦,你敬爱的班长大人针对你,是她自己本人的意愿和决定,和我半毛钱关系都没有。我知道她的性格,但总不能因为她性格如此就不让我社交啊?你说是吧?”
李平安咬紧下唇,而南宫还在继续,微笑意味深长。
“在班会上的发难,只是她下意识的一次无理取闹。事后反应过来的她不会做出任何出格的事情,因为作为校园暴力的受害者,她承受的痛苦有多深,自身就有多痛恨这些行径。所以,她什么都不会做,最多找个人倾诉罢了。”
“因此,这就需要有人推动了。要让一个平常漠不关心的冷淡的人付出行动,就必须要触碰到她在意的人或物。暑假里,周晟同学为了你暴怒对我挥动的那一拳一肘一压给人的印象非常深刻啊。”
“所以我等了几天,等到你们的神经稍稍松缓就在周晟的抽屉里涂上粉笔灰。因为班会上的冲突,你们和祁安莲的关系下降到冰点,不可能会亲自去询问,反而会脑补成是她所为。”
李平安抓着胸口的衣襟,疾首蹙额;“我当时就应该报告老师调取监控录像。”
南宫压着膝盖起身,拍打身后长裙沾染的灰尘;“那可不行。班级里的监控晚自习结束后就关闭了,我还是带着手套做的,你就是报警又能查到什么?”
她歪了下头,似乎很喜欢这个动作。
“经历了周晟这件事,你找我只是时间问题,我给你的三个提示,也只是在误导你的思维方向,虽然你看起来根本就没有用,反而是从其他渠道猜到了。”
“从你在众人面前为祁安莲打我一巴掌并声称是为她的,我就知道你是个怎样的人了。”
“知道对方可能会变本加厉的伤害自己身边的人后,你必定不会坐以待毙,但又不愿意求助我这个罪魁祸首,我只需要找个理由推你一把,你就会自己找出路。”
“可你又是那种嫉恶如仇,容忍不得半点沙子的孩子——你肯定会想着让我也付出一定的惩罚,而这个惩罚,必须由受害者来执行。”
李平安感觉随着南宫抽丝剥茧的话一句句落下,胸口的疼痛也在与时俱增,不由得弯下了腰。
“那么,你的计划我就很容易猜到了——无非是找个理由欺哄祁安莲藏起来,然后亲自上台和我演对手戏,逼出我的人渣面目,让她彻底死心,最好一个跳将出来揪着我的头发举拳便打。”
“在这场你设计的戏剧落幕后,祁安莲对我彻底死心,没了敌视你们的理由,固然没有道歉,但也是各走各路的关系;我被祁安莲撕并,多少也算是受了惩罚;你们解决了被敌视霸凌的现状,一举三得。”
“很幼稚,但很管用,这是一出不算高明也不算低劣的阳谋。因为哪怕我中途发现‘中计’,也必须演下去,不然我就必须要重新接纳祁安莲。虽然不能让我得到惩罚,但也能解决你们目前的困境。”
南宫像是根本没看到李平安痛苦的模样,依旧言笑晏晏。
“所以啊,我顺着你的剧本演下去,演出的结尾,我不会再被那个傻女孩继续纠缠,你也不会再被班长欺凌,还让当时让你难堪的家伙受到了惩罚,真是多赢的局面呢~”
“所以谢谢啦,让我参演了一场有趣的喜剧,还摆脱了一个烦人的家伙。这场合作虽说是我引导的,但是你配合得很默契,我很开心”
“合作愉快。”
李平安已经听不大清南宫的话了,但从最开始的叙述中,还是能猜到一切全都被南宫掌握在手里。
耳中尽是血液撞击血管的轰鸣,眼前是一片模糊的暗淡。
好不甘心啊……
人,怎么可以肮脏到这种地步……
为什么,为什么这样的人……
不行……
好痛……
我……
“看来你的情况很不好啊。”
南宫扶着扶手翻身一跃,轻轻落在和李平安所在台阶低两阶的台阶上,熟门熟路的从李平安的口袋中掏出药瓶。
“说了这么多,有点口渴了呢。”
意识模糊间,李平安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彻底失去意识前,李平安看到南宫在眼前竖起手指,灵活柔美的舌头轻轻舔舐了诱人的红唇。
“我们就此扯平了,多谢款待。”
李平安就此彻底失去意识,再次醒来,已是华灯初上。
陌生的天花板。
“醒了?”
“醒了。”
周晟背靠着墙肝手游,一边问道;“要不要吃点什么?在那之前,要不要来一句陌生的天花板啊?”
天花板是陌生的,但是鼻子嗅到的气味是熟悉的,是医院消毒水的味道。
李平安静静的看着手上的点滴,问道;“现在……我是在医院吗?”
“是啊。接到学校通知,你爸生意都丢到一边,坐了最近的班次飞回来了。一听医生说你是因为睡眠不足和过度劳累倒下的,已经跑到学校给你办长假手续,说是要带你去巴厘岛休息个三五天。”
“……”
李平安苦笑一声;“太夸张了吧。”
病房随即陷入了沉默,最后还是周晟率先开口。
“抱歉。”
“怎么了?”
“我不该让你一个人去的。”
“这是我自己要求的,怪不到你头上。”
“没关系,这次失败——”
“没有失败哦。”
周晟惊疑的看着李平安。
“没有失败,以后班长不会针对我们了。”
李平安趟在病床上,显得分外失落。
“阿晟。”
“嗯?”
“为什么,人要彼此伤害?好好的学习,生活不好吗?为什么一定要……”
“哲学命题概不奉陪。”
周晟很果断的斩断了话题。
李平安所有的感触全在嗓子里哑火,翻身拿起被子蒙头生闷气去了。
周晟见状只是翻个白眼,退出手游点了份外卖,然后轻轻的关上房门走出去,给李平安的家人报平安。
“喂,李叔,是我啊,周晟,平安刚醒。嗯,平安还没吃饭,我点了粥,等下就会送外卖过来,医生说情况很稳定,不用担心——”
打完电话,周晟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看着窗外的黑夜,眼神淡漠而阴冷。
两天前——
“这是你要的高二五班的杨世纶的资料。”
周晟把U盘抛到向南宫。
“交易成立。”
南宫一把接住,把玩着U盘,漫不经心的问道;“你的平安知道你背着她和我交易吗?”
“不知道。”
“也对,你也不敢让她知道。依照她的性格要是知道你私下来找我达成协议,怕不是要被气的心脏病都犯了。否则我收到的就不是U盘,而是企鹅聊天上传的文件。”
把U盘收入口袋,南宫百无聊赖的对着周晟遥遥举起手中的运动饮料,像是贵族对着客人遥遥行敬酒礼。
“合作愉快。”
周晟从口袋里掏出一包香烟,取出一根点燃,但不入口,而是丢在医院垃圾桶上的烟灰缸上任其自然燃烧。
小学的时候不懂事染上了抽烟的恶习,后来在平安的督促下戒烟成功,但依旧还是有点后遗症。
每次遇到烦心事总会点燃一根放到一边燃烧,望着枭枭升起的烟气发呆,等烧到三分之一左右的时候摁灭。
李平安的计划,从根本上就不能实现。
因为作为其中之一的主角,南宫和祁安莲的变量得不到控制
——她们两个可不是游戏中的怪物,可以拉仇恨到指定地点触发剧情,而是活生生有自我意识的人。
周晟原本想就此否决李平安的提议,但在那认真的眼神下,他心软了。
所以他为李平安查缺补漏,把这个幼稚的计划完善,然后将控制变量这一几乎不可能的事情轻描淡写的大包大揽。
在敲下计划的第二天,周晟找上南宫让她帮忙,条件随便她开。
他相信这是一个无法让人拒绝的交易,尤其是在他甩出黑卡以后。
然而南宫把那张象征着常年储蓄在五百万以上的贷记卡推回,只说了要一中美人榜上一位学姐的所有资料,并且表示附带搞定祁安莲的建议以及不会将交易内容以任何方式透露给平安。
周晟当然没有理由拒绝这个提议。
至于那位学姐的资料,周晟给的心安理得,因为这些信息只要花些心思,都能被有心人凑齐,这是现代信息社会的弊端。
但是,还是感到有什么不对。
周晟熄灭已经燃烧了三分之一的香烟,在自助贩卖机上刷脸买了一瓶可乐,望着窗外的车水马龙默默喝着。
同一时间,南宫踢掉脚下的运动鞋,脱下校服随手丢在地上,将傲人的身姿秀于无人的客厅,窝在沙发上解锁手机,点进相册。
第一张最新的照片,是李平安无聊的看着窗外的侧脸照。
照相的人技术很好,无论是光影还是角度都找不到纰漏,让李平安的气质越发越发遗世独立,似欲乘风归去。
拇指向左滑动,每一张都是不同角度的照片,几乎找不到一点的审美死角,每一张都美得让人屏住呼吸。
“李平安……”
想起几个小时前和李平安在楼梯一上一下的对话,还有周晟和自己的交易,南宫走向身后巨大的落地窗,手轻轻的拍在洁净剔透的玻璃上,凝望下面的车水马龙,万家灯火。
玻璃墙面里的南宫,嘴角依旧带着微笑。
在楼梯间的对话,她其实隐瞒了一部分。
找李平安的女生,是她教唆去主动接触的。
不然以李平安给人的印象,根本没有人敢主动前去搭话。
李平安和周晟的关系,在短短的几次接触中,她心中已然有数。
无论是哪个有了异动,对方都能或多或少的察觉。
所以,只要引发李平安的社交恐惧,周晟一定会察觉,并将仇恨的目标放在最近发生冲突的祁安莲身上。
然后,由他自己解决,或者……与她合作。
“最牢固的水坝,也是由一个小小的蚁穴引发的崩溃。”
“我履行了和你交易的条件,没有把你我之间的交易泄露给她。但是,假如她自己察觉到了呢?”
“而且,李平安啊李平安,哪怕你不知道,作弊这件事也是有后果的啊。我来解决,才是最好的解决方法。现在?祁安莲和你们事情,还没结束啊。”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呢?我很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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