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薛报成绩的声调颇有几分起承转合，让人有穿越千年听乡间报录人唱名的既视感。
若是平日，定有几个精灵古怪的同学在那捧哏，说些“噫，我中了”“你又中了什么”的怪话。
但此时只有尖叫与惊呼的狂欢。
看上去就和古代里村里出了状元，疯狂欣喜的村人类似。
额，或者说，自家的小区里出了一个高考状元？
班上此时的氛围给李平安的感觉只有惊吓。
似乎下一刻就要被在老师的带领下被全班同学压到奔驰上游街，一条横幅挂在身后迎风飘展，上书‘一中月考第一’之类的字眼。
至于吗？
相比于因狂热气氛和社恐感到不安的李平安，南宫的眼眸一片平静，如早春冰消雪融的湖。
对于李平安而言只是一场普通的考试，但对于某些知情人而言却并非如此。
一中的第一次月考第一的含金量丝毫不亚于毫无任何基础，从零开始历经艰难险阻，克服重重难关拿下国家级奖项。
相较于大学本科到硕士、博士的学精学深，一中的教育方式，在于一个‘全’字。
不学到面面俱到，自成这门学科正确的、完整的闭环逻辑，月考想要拿到八十以上的分数就是痴人说梦。
在这之上，每答对一道题，都表示这套闭环逻辑的完整程度增加一分，平均分到九十五以上，这套逻辑基本无懈可击了。
只要是在这套逻辑的框架下，学生吸收知识的效率是其他同学的十倍百倍，当别人还在伏案苦苦攻略缺陷的知识点，人家已经优哉游哉的拓展其他知识面了。
只要这学生高中生涯不作死，不说高考状元十拿九稳，全国前五还是有希望。
要是再有几分运气，爆出个高考状元……
所以一中的第一次月考，本质上其实是一场筛选考试，从中找出可以重点培养，能去和全国百强高中的尖子生争夺高考状元的种子。
“可惜还是很好骗。”
在心里嘲笑一声，南宫扬起微笑，加入高一二班的狂欢行列，为李平安鼓掌祝贺。
……
李平安感觉很糟。
周晟也感觉很糟。
两人现在正躲在体育馆的杂物间，外面都是在找他们的学长学姐。
自从早读爆出了李平安刷新一中第一次月考最高平均分的消息，两人下课后就再也没有安生过。
假如只有同班同学也就罢了，周晟在身边还能勉强应付几句，可等到第二节课下课，高二的学长学姐们几乎将一号教学楼的楼梯走廊都给挤爆了。
慢了一步的高三学长们只能在楼下望班兴叹。
对于这个史无前例将月考分数推到九十四的后辈，一中的前辈们还是很有兴趣与真人见上一面。
尤其是在看到bbs上的照片以后。
这件事不出意料的引来老师和学生会来维持秩序，高一二班的第三节课因为这事直接旷掉了一节，根本没上成。
到了第四节课，任课的语文李老师没讲几分钟就要呵斥走一位躲在走廊上，探头偷瞄的学长，哪怕关上了门，也抵挡不住。
眼尖的周晟还看到对面的三号教学楼的顶层教室，有人拿来了天文社的望远镜，试图偷窥李平安。
发现之后的周晟二话不说，先掏手机拍下对面的情况，然后起身拉上窗帘开灯，把照片亮给老师，之后出门找了正在上课的陈安。
要说不愧是少有的能压服一校的学生会长，陈安知道后向老师请了个假，出了走廊两个电话过去，没几分钟天文社那些人就被带去找教导主任了。
等到快下课的时候，李老师也预感到李平安等下的时间会很难过，暗示赶紧走，周晟也借着上厕所的借口出来。
两人没有去食堂吃饭，也没有去常去的图书馆，在下课铃声敲响的瞬间出了校门，进了一家餐馆的包间，直到上课铃声快敲响才回校进班。
这让食堂的掌勺大师傅非常遗憾。
他也是一中出身，对于这位后辈是非常欣喜，甚至亲自下厨专门为李平安做了一桌状元席。
可惜李平安被同学们饭圈追星似的架势吓得落荒而逃，白瞎了这一桌星级大厨做的好菜。
回到班上的李平安也不好过。
天生脸盲只是认不出脸，看谁都像马赛克谁也分不清，对周围的视线不敏感。
但假如周围所有人都时不时的把视线挪到身上，就是再怎么脸盲也会察觉。
李平安不好过，周晟也不好过。
平常人们多少还会因李平安的气质风采‘远观而不可亵玩’，作莲中君子，但自从月考第一公布出来，所有人都成了狂热的追星族。
这简直是在逼着李平安的社交障碍发作。
周晟必须无时无刻的挡在李平安身前，承受的压力未必会比青梅竹马小。
等挨到最后一节体育课，操场外其他同样上体育课的班级都在有意无意的靠近。
也亏了李平安因为身体原因不用上体育课，和周晟打声招呼，一起溜进体育馆的杂物间。
李平安踩在周晟的肩膀上，从门框上的气窗探头瞄了一眼，赶紧缩回来。
外面全是找他们的学长学姐，这架势活像行尸走肉的丧尸游行，到处游荡找‘活人’。
周晟放下李平安，让其踩在调高用的软垫上，这样就算脚滑了也不会受伤，也不会发出声音。
“现在怎么办啊？”
李平安欲哭无泪；“不就一场考试吗？月考月考月月考，去年朱瑾花行省的高考状元也没这待遇。”
周晟也只能跟着叹气；“我也不知道啊，这他妈中世纪猎巫行动吧？”
两人沉默了下来，隔了一会儿，李平安弱弱的率先开口；“那个，阿晟，接下来的社团活动参观，我还要去吗？”
周晟本想安慰李平安说咱们不去了，但是口袋里的手机不合时宜的震动起来。
点开之后，一如既往的刷屏。
“周晟，马上就要下课了。”
——这是学生会会长陈安的短信
“我们社团在顶楼，要带着平安来啊，学姐们都等着呢~”
——这是文学社林学姐的，短信的附件是学姐们握笔（匕）的（首）照片
“篮球队的大家今天在操场上训练，你等下要不要也过来？”
——这是他们篮球社的社长的短信，附上的照片是用红色信号笔在篮球上的队员签名。
诸如此类，络绎不绝。
周晟收回手机，双手搭在李平安的肩膀上，大义凛然道；“平安，人不可能一直逃避过去，你要勇敢的面对自己的内心！”
“说人话。”
“还是去参观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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