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恕我收回上文那毫无责任感的发言,现在的天气看起来完全是一点儿都不好,根本就无法称之为“没有那么坏了”。
时间来到我喝光整整一杯的大吉岭红茶的几分钟之后。
天空在转眼之间就阴沉了起来,密布的深色乌云再次出现,替代了朵朵白云,原本马上就要转好的天气转瞬即逝,洁白的云层和在其间点缀的蓝天仿佛根本不曾存在过一般地烟消云散。
如此阴晴不定的天气,在我看来简直像极了某个人的那多变的表情。
不过,我口中的那个“某人”此时却老老实实地在我的眼前端坐着,凝视着手中的明信片。现在她表情和窗外多变的天气截然相反(同样也与几分钟之前的她相反),没有什么变化,反而显得格外凝重,一言不发。
沉默。
无言的沉默。
将视线转到窗外,又转回来,然后又转回去。我就重复着这样无趣的游戏,企图逃避我派不上任何用场的事实,以此打发时间。
又是沉默。
【无奖问答】:请问,本作到现在为止究竟出现了多少个“沉默”呢?
古人云:“沉默是金”。可是到了我们这里却都是沉默,就算沉默是真的是黄金的话现在也早该供过于求了吧,难道金价不会暴跌吗?
但是,现在的我也无法用市场运行规律来教训学姐了,要是说起原因的话,那大概是因为我也是黄金过剩生产者中的一员吧。
面对那张明信片,即使是已经夸下海口的我也只能是回以沉默,低头默默地继续生产着过剩的黄金,承受着名为“气氛”的巨大市场压力。
即使是机智如伪文学少女的学姐也一言不发,那么恐怕我这个战斗力仅为五的臭皮匠大概也是无力回天了。
唉,早知道就不说大话了。
看来那我还是装死好了。
装死ing~
学姐投来了责备的视线。
无视ing~
学姐的视线逐渐变得冷冽。
某二家ing~
学姐的视线由冷冽变得莫名怜悯了起来,仿佛在以博爱的眼神注视着智障儿童。
“啊,好啦,好啦,我认输。”顶不住学姐如同关爱智障儿童一般的视线,我被迫缴械举手投降。
不过即使是投降了我也想不出来什么好主意。
“啊,可别这么说嘛。”学姐耸了耸肩,放下了手中的报纸复印件。
“如果说现在非要做些什么的话,那么小丑同学想来也不是没有丝毫头绪吧?”
没有,丝毫没有。
“……”
“……你能不能认真一些啊?”
我已经很认真了,但毕竟我想到的那些都是推测,并没有任何的实际证据来证明它们,到最后还是根本派不上用场啊。
“那既然如此,就按照我说的来做吧。”
学姐这样说着,简明扼要地向我解释了一下她接下来的想法。
“呃,学姐,你确定真的要这么做吗?”
听完学姐的计划后,我不禁如此向她回以疑问。
以现在外面的天气,随时下一场瓢泼式的大雨可都不奇怪啊。
“那请问小丑同学还有什么更好的主意吗?”
呃,抱歉,还是没有。
“嗯,那就不要抱怨了,准备一下,出发吧。”
随着学姐的一声令下,于是乎,本届文艺社第一次出征计划就这样决定了。
——————————
我们现在正走在去河边的路上。
顺带一提,那个所谓的出征计划其实就是去报纸上说的那个事发地去看看。
春树咖啡馆所在的商业街离河岸很近,只是隔了一条短促的防洪沟,走过防洪沟底部的捷径后,我们便来到了河堤上。
在宽敞的河堤公园里,远处深灰色的水面在河岸水泥高层建筑物的衔接下,与同样铅灰色的天空融为一体。浑浊的河水在不小的偏北风的作用下翻滚起伏,而迭起的波浪又将在河水上漂浮一片又一片的泡沫重新拍击到河岸上,在河岸边形成了一道十分明显的白色线条。
不知怎么的,看到那些被牢牢地束缚在河岸边的白色泡沫们,我突然想起了菲茨杰拉德的那句话:
“我们继续向前、逆水行舟,被不断地向后推,直至回到往昔岁月。”
十分应景,我在心中如此默默地感慨着。
无论是从哪个方面来说,都十分应景。
现在天空中的阴霾依旧没有褪去,气压也几乎低到了有明显体感的程度,不过好在云层看起来还不算浓郁,一时半会大概是不会下雨。
一阵萧瑟的秋风吹过,害的我大大地打了一个喷嚏。
“阿嚏——”
此时,我才意识到,我的外套放在咖啡馆的座位上忘记带了。
不过现在跑回去取显然不会得到这位伪文学少女的同意,所以我就只好一边在寒风中打着寒颤,一边思考着如何才能快速地结束这次外出取证。
话又说回来了,对于这次外出取证的实际效果到底会如何,我还是抱有很大疑问的。
在事件已经过去了三个多月之久的现在,我可不认为那种地方会有什么线索。
即使是有线索的话,那也恐怕早就被警察发现了吧。说到底,勘察现场这种事情不就是要交给那些自称为“大人”的好事者们去处理的吗?哪还轮得到我们这些孩子去找?
“我可不赞同你刚才的观点。”
好像是听见了我的抱怨,走在前面的伪文学少女突然停了下来,转过身对我说。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感觉她的表情比以往更多了几分固执。
“那些所谓的大人根本就一点用处都没有。”
她斩钉截铁地如此说道,表情活像是被人骂是矮子的拿破仑·波拿马。
“他们的自以为是在这种事情上面只会碍手碍脚,成为绊脚石,怎么可能放心交给他们处理?按照他们的做法,他们只是会进行那些毫无意义且浪费时间的分析和应付,寻找根本不存在的理由和证据,完全就是一群毫无想象力可言的偏执狂,所作所为皆是徒劳无功和是非颠倒,根本就不值一提。”
“因为不了解不明白,因为对未知而感到迷惑不解,因为这些才想要更加深入地了解它们,正是这点微不足道的好奇心和想象力,人类的文明才得以不断延续进步。而且,向往正义,追求公平与正确,对于现在的我们有何不对?这不正应该是我们这个年龄该做的事吗?”
“每个年龄都有自己这个年龄该做的事,”说这句时,她没有看向我,而是盯着虚空中的某一点,也不知道她的话的内容究竟是指向我还是指向她自己——当然,也有可能只是指向那片虚空。
“而现在的这些正是我们该做的,无法逃避也不该逃避。”
说完,她转过身,继续向原定目的地前进。
抛下我向前走了几步,她又忽然停下,以不知道是陈述还是请求的语气,背对着我自言自语道:
“这世间虽说没什么人会特意讲究公平与正义,但至少我们——你和我,应该去认真地对待它们。”
她继续向前走,脚步愈加坚定。
在这一片阴郁的天空之下,她的那本应单薄而且郁郁寡欢的背影在我眼中却一反常态显得光明,不过那份光明倒也不算是光芒四射,而是更接近于从深深的水底看初升的太阳一般——给予人们的不仅是来自于阳光并渗透至水底的温暖,更是能从阴暗沉重的水底解脱的一线希望。
一想到这里,我也尽可能地鼓起我那连两毫升都不到的勇气,迈开步伐,甩开身体的寒冷,努力追上赶在前面的那点虽然微弱、但是却又能不可思议地给予人力量的光芒。
——————————
“这不是什么都没有嘛!”
终于,我们好不容易找到了事发地的河岸。不过,当我们又目睹了这片被清理的一干二净的青石板河堤时,这位伪文学少女不禁触景生情,当即就又开始了自泼冷水。
呃,能不能请您把我上文产生的那一丁点的感动还给我呢?
“不好意思,那个已经被我吃掉啦!已经回不来了哦。而且就那一点点的分量还不够我塞牙缝的呢,小丑同学,麻烦你下次要更加地感动一些,这样的话还勉强可以让我考虑考虑回报的事情。”
算了,回报什么的就不必了,鉴于您总是践踏别人感情的恶劣行为,我决定从今以后把您说的话全部当成耳旁风,您的话就连一个标点符号也不值得信任。
“小丑同学,你真的好过分!”
她刻意地转过头,假装生气道:
“我只是极其喜爱人们的各种失落感情,喜爱到想把它们都吃下去的‘伪文学少女’而已,才不是践踏别人的感情呢。你这么说真的很过分!我好伤心。”
我不禁汗颜,没想到学姐现在还有开玩笑的心思。
呃,学姐,您只是伪文学少女而已,又不是那个吃书妖怪,总是用这个梗会破坏您的角色设定的。还有,我们是不是该进入正题了?
“嗯,那好吧。”
她看起来像是同意了我的看法。
“反正我的心胸就像是西伯利亚大平原一般宽广,就算是傲慢自大的小丑学弟对我说了一两句不礼貌的话,我也是不会反正心上的。”
嗯,我也十分感谢您的宽容大度,所以,我们快点进行下一步好不好?我没有穿外套出来,现在外面真的很冷耶!再这样下去我明天非感冒不可。
“唔,下一步啊……那姑且就先看看河岸边吧,对了,那个具体的事发地好像就是在那里!”
她的手指指向了河岸上的一个被警示牌和警戒线拦住的凸出平台。
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X市人,我十分清楚那个低平的平台究竟是做什么用的——那是一个废弃的渡口。
虽然说成是渡口,但实际上之前它所停靠的也只是几乎没有吃水深度的游览船而已,所以这个平台并没有多大,而且它下面的河水并算不深,河底也只是一个水泥制的斜坡而已。
当然,这时我也理解了学姐的想法:一个真的一心寻死的人是绝对不会选择这里作为永眠之地的,与这种方式相比更加有效、快速且低痛苦的方法实在是不胜枚举。
“那就过去看看吧,”学姐跨过低矮的警示牌,向渡口那边走去,“说不定还能发现什么呢。”
“呃,您这样无视警戒线真的好么?”
虽然我嘴上这样说着,但实际上我最后还是做了和学姐一样的事情,也跟着她翻过了警戒线。
嗯,希望不会被其他人发现吧。
我对着被学姐彻底无视的警告标识,双手合十地如此祈祷着。
——————————
刚翻过警戒线,我就与站在栏杆上的一大坨黑乎乎的东西对上了视线。
我看着它,它也看着我。
硕大的体型、通体黑色的羽毛、粗大的鸟喙、以及对人类丝毫没有畏惧感的粗神经——毫无疑问,这是一只大乌鸦。
这只黑得发亮的肥乌鸦像是要确认我的存在一样,对着我疑惑似的转了转脑袋,然后才回过来神,终于“啊——”地一声飞走了。
我被那只乌鸦吓了一大跳。
“是一只秃鼻乌鸦呢。”
学姐望着那只越过我头顶飞走的乌鸦,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语着。
呃,学姐,您怎么一点儿都不害怕啊,那可是乌鸦啊!是吃腐肉的那个乌鸦啊!是大凶之兆啊!很可怕的!
“乌鸦有什么好可怕的?”学姐表示十分不解,“乌鸦可是我国自古以来的瑞鸟,是唐代以来的以讹传讹才让乌鸦的风评变差的。而且,这都什么年头了?还信这种封建迷信?”
呃,你说的道理我都明白,可是这只乌鸦真的很可怕啊!
“……”
小丑同学的冷笑话效果拔群!伪文学少女陷入了沉默!
好吧,是我错了,我只是想开个玩笑缓解一下紧张的气氛而已,真的不是有意想找茬的。
“算了算了,”学姐摆摆手,“无所谓,反正你这个样子的都已经习惯了。”
“不过关于乌鸦这点我倒是认真的,你还记得狂人学姐在那首诗里提到的寒鸦吗?”
呃,记得倒是记得,不过寒鸦主要是分布在欧洲和新疆那里的鸟吧?咱们这里也没有寒鸦啊?
“你说的那种寒鸦我们这里的确是没有,不过——”
学姐一边这样说着,一边望向四周。
“——小丑同学!你快看那边!”
学姐指向了远处草坪上一只正在慢慢走动的黑白相间的鸟。
那只鸟看起来比刚才的那只秃鼻乌鸦小了很多,但全身的羽毛大多也为黑色,不过在它的后颈上有一道宽阔的白色颈圈,那条颈圈一直向两侧延伸至胸和腹部,这使得它看起来酷似椅子被截去一半尾羽的喜鹊。
于是,我便先入为主地认为那是一只小号的喜鹊。
“学姐,那只鸟只是喜鹊吧?”
“……”
学姐看起来对我的答案非常的不满意。
“那只鸟就是寒鸦——或者说是寒鸦的相似种——达乌里寒鸦。虽然说喜鹊也是鸦科动物,但是它们区别明明很大的啊——喜鹊明显比它要大上一整圈,你到底是怎么才能把它们看混的?”
呃,我对这些其实都一窍不通耶。还有,难道那个达乌里寒鸦和我们现在的这些事情有什么关系吗?
听见我的疑问,学姐短暂地沉默了一下,然后便缓缓地解释道:
“……达乌里寒鸦大部分都是留鸟,冬天也不会离开这里,因为这附近有几座小山,树也有不少,所以这里就成为了这种鸟的完美的栖息地,在河堤公园这里经常能见到——所以,要是那首诗里提到了寒鸦的话,我的第一反应就是想到这个河堤公园,而这也是我为什么选择要来到这里看一看的原因之一。”
说到这里,学姐的表情不知为何突然变得沉重起来了,她低下了头,声音也逐渐变小。
“而且——这件事其实来到这里之前我就应该先告诉你的来着——其实狂人学姐之前就和我讲过这种鸟,讲的那个时候也恰好是在这里——就是在这个河堤公园的渡口……”
她的声音愈来愈小,最终还是消失了,她低着头,拳头攥的紧紧的。
“……抱歉。”
“……不用道歉,没关系,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学姐抬起头,强颜欢笑着。
“先别管这些事情了,我们还是继续吧!”
嗯,反正接下来也只能是继续了。
——————————
“我们再靠近河岸一点看看吧!”
因为学姐如此提议,所以,我们便再次跨过渡口内部的护栏,走到了离河水只有半步之遥的地方。
老实讲,这里其实相当危险,护栏后面的小平台窄的几乎只能容纳双脚,随便迈错一步都有可能掉进河里。
【作者的话:这样的情景只是情节需要,所以好孩子们不要模仿哦!】
“唔……看来好像是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呢……”
学姐在这里左看右看地观察了半天,不过看来还是没有发现什么,最终只能如此总结道。
“不过……既然什么也找不到,那我们就到此结束吧。”
出乎我的意料,学姐这次竟然意外的十分善解人意。
“看你也没穿外套,那我们还是先回去吧,反正也不差这一次,而且也看到了寒鸦了,姑且也还算是有点收获。”
“而且既然这里找不到什么了,那我们回去就再去看看那首诗吧,我感觉从那上面应该能发现什么。”
虽然学姐现在看起来丝毫没有泄气的模样,但实际上她从那时起就几乎一直没有松弛的拳头就已经暴露了她的内心了——现在的学姐是毋庸置疑的感到了失望的。
不过对此我也实在是没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也只能是先回去冷静冷静,让冗杂的思绪沉淀一下,然后再想办法寻找有没有什么线索了。
“嗯,那就先回去吧。”
我点了点头。
不过,当我们正打算再次翻越护栏的时候,却出现了一点意外:
我跨越护栏的时候迈错了腿——错误地将没有受伤的左脚先抬了起来。于是,那只虽然没有什么大碍但还是有些吃力的右脚显然是无法完全承受我的体重的,它不出意外地崴了一下。
我身体的重心明显地失衡了,然后向后仰面倒去。
平时身体的失衡丝毫不要紧,大不了就是摔上一跤而已,不过这次的问题可没有那么简单。
毕竟我身后就是曾吞没过无数生灵的浑浊河水。
“危险!!!”
还没跨过护栏的学姐看到我的异样,便如此大喊着,拽住了正在向后倒去的我。
不过……学姐您能有这份心意我倒是十分感动,可是现在的这种情况您明显是没办法力挽狂澜的啊……
丝毫不出意外,我和学姐一并向秋季冰冷的河水中倒去。
……啊……可恶……我太倒霉了……
望着逐渐远去的水面,我的视线也像是那远去的波浪一般开始模糊。
……学姐……我怎样倒是无所谓,不过你这家伙可千万不能死啊……
在我和学姐落水后逐渐下沉的过程中,我仿佛听到了另外一个人的声音。
……啊……不管是谁都好……麻烦你快来把这位做事不经大脑的文学少女给救上去吧……
视野逐渐沉入黑暗。
——————————
前来搭救我们的不是别人,正是春树咖啡馆的店主——店员小姐。
“听你们两个人说要去河边就有点不放心,正好咖啡馆里也没什么人,就顺便来看看你们两个,没想到你们竟然就出了那样的意外。”
店员小姐大学时就是游泳部的部长,游泳技术几乎能和专业运动员相媲美,此外她更是本地志愿救援队的志愿者,救起意外落水的我们两个人简直就是轻轻松松。
“我也很为狂人学妹的事情惋惜——她之前也是我店里的常客来着——可是你们两个也不能做出这么危险的事情啊,下次一定要小心啊!尽量离那些危险的地方远一点。”
“……嗯,我们知错了。”
我和学姐低头齐声道。
此时,我们正在挂了“休息中”的牌子的春树咖啡馆内接受着店员小姐的批评教育。
顺带一提,因为我们的衣服已经完全湿透了,所以我们此时穿的是店员小姐特意为我们准备的备用工作服——
——衣服其实是有男性款式的,希望看到此处的读者诸君们不要想歪。
“给,现在你们肯定很冷吧,送你们两杯特制咖啡。”
店员小姐端着放了三只杯子的托盘从吧台处向我们走来。
“为了给你们暖暖身子特意加了一点点白兰地,这位伪文学少女的口味我倒是清楚的很,不过小丑同学少来点酒精也应该是可以的吧?”
呃,酒精什么的倒是没有问题啦,我过年的时候偶尔也是会喝些红酒之类的——不过,学姐你原来和店员小姐这么熟啊。
“那是当然了,”学姐接过了店员小姐递来的特制咖啡,“毕竟我也是这里的‘常客’嘛。”
唔,好像的确是这样没错……
于是,我便不再纠结于这个问题,向店员小姐道谢后便也接过了咖啡杯。
我双手捧起了热气腾腾的白瓷杯,虽然加了像白兰地这样的烈酒,但杯中的咖啡闻起来却还是一如既往的味道。
看来白兰地酒加的好像不多。
咖啡喝起来也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酒精的味道好像是被咖啡彻底掩盖住了,不过要是细细回味的话,也能从中品尝出白兰地的那种特殊的葡萄香气。
我一边喝着热腾腾的咖啡,一边感慨着。
唔,倒是蛮好喝的,身体好像也暖起来了。
至于店员小姐端来的第三个杯子,那看来就是她自己的饮料——一杯琥珀色的纯白兰地,装在透明度很高的玻璃杯里,同样也冒着热气,看来也是加热过的。
我们对着各自的杯子默默地啜饮着,终于,第一个喝完杯中内容物的伪文学少女打破了这久违的宁静。
她放下了已经变成空杯的白瓷杯,杯底与瓷质杯托撞击的轻微响声将我从咖啡与白兰地的香气中拉回了现实。
在她中断这场落水者的茶话会之前,像是在思考着什么似的,她对着空荡荡的瓷杯低头沉默了好一会。
当我再次看向她时,她才有所反应:
“……小丑同学,那接下来就继续我们的解谜吧。”
还没等我点头同意,一直站在我们身边的店员小姐却先开口了:
“嗯,你们两位想必也不介意再算上我一个吧,我姑且也算是半个推理小说爱好者,说不定也能帮到你们什么呢。”
我自然是随便啦,而且那位伪文学少女想来一定也会同意的,不过——
——难道这就是俗语所说的“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吗?
——————————
好吧,店员小姐是不是我口中的“臭皮匠”我倒是不清楚,不过我和这位伪文学少女倒绝对是形同臭皮匠一般的无用人物。
店员小姐:“你们目前为止有什么值得探讨一番的发现吗?”
我&学姐:“……”
好像真的没有什么特别有价值的线索啊……
学姐埋头苦想了半天,最后也只好叫我把那张明信片给店员小姐看。
“——呃,目前最有价值、最直接的线索好像也就是这个了。”
不过,当店员小姐看到那首意味不明的诗的时候,她也陷入了疑惑之中。
“……‘卡夫卡’……‘坡路’……嗯,总感觉好像从哪里见到过似的……”
“……”
“对了!”
店员小姐突然恍然大悟。
“这不是村上春树在他的新书里杜撰出的那个故事吗!”
果然,看来对此一窍不通的只有我和学姐两个人。
在我对自己的那过低的智商万分唏嘘过后,我们便来到了春树咖啡馆的大型书架前。
直到此时我才得以细致地观察这组满当当的书架,然后我也发现了我之前对它的评价实在是有些过于低了——这组书架足足有十层,几乎是覆盖了整面墙,高处的书甚至需要用梯子才能取下。
村上春树的书主要集中在中间的层数——在恰好能被我们第一眼就看到的五层。
在这层中,他的长中短篇小说、随笔集、旅行游记甚至包括几本童话和彩图插话在内的各式书籍一应俱全。不过大多数书都是有点年头的旧版平装书,多少都能看到些岁月的痕迹。
“怎么样?这些都是我自大学以来十多年的珍藏,虽然我只有平装本,但这些大部分都是大陆的初版书哦!很有收藏价值的!”
看起来店员小姐对她的收藏相当自豪。
所有书本均按照出版顺序排列妥当,在我看来简直堪称是村上春树出版历程的历史年代表。
“唔,我看看啊……啊,这本在这里!”
这样说着,店员小姐在一抹绿色的旁边取下了那本村上春树的最新作——《刺杀骑士团长》。
她利落的翻开了目录,找到了她记忆中的那一章。
“你们看,卡夫卡和坡路的故事就是在这一章——”
店员小姐将打开的书递给我们两个。
——那是此书第一部的第二十八章,章节题目是——
——“《弗朗茨·卡夫卡热爱坡路》”
在看到那个题目的一刹那,随着一阵触电般的感觉,我便觉查到我脑中仿佛有什么东西连接起来了。
“学姐!”
我突然叫住了那位仍处于迷惑之中的伪文学少女。
“你之前是不是说过狂人学姐最喜欢的作家是村上春树!”
“是啊,不过……”
“等等!让先我再问一个问题:文艺社的社团活动室里面有村上春树的书吗?”
“没有,我看的那几本都是我自己的书……啊!等等……不过……为什么……”
看起来学姐也终于发现了之前的事情有哪里不对啊。
我并没有去解答学姐的疑问,而是继续转身问向店员小姐——
“——店员小姐,您的收藏品中应该是只有初版的平装本吧。”
“嗯,”店员小姐点了点头表示肯定,“是这样没错。”
这样的话就一切都能解释的通了。
“学姐。”
我再次转向学姐那一面。
“我已经知道下一本书是哪一本了。”
——————————
下面是作者的临时插入时间:
尽管可能很多读者们心里大概都已经有些明白了——毕竟作者已经将所有线索给出。但出于对故事情节完整性的考虑(其实只是因为自己一塌糊涂的叙事手法),作者还是不得不在此特别进行补充说明——说明为什么小丑同学会知道下一本书是什么,以及他解谜的具体过程。
如果读者诸君们已经推理清楚了事情详细,或者仅仅只是不想看的话,那么这一段诸君们大可跳过。
首先,最一开始的线索便是本文第二章时伪文学少女在读的那本书——一本精装本的《寻羊冒险记》。
作者那时便想到有读者可能并没有读过村上春树的精装本,或者可能会不记得书的颜色,便在文中特意提了一句——精装本的内封是灰色的,而外封则是绿色的。如此,这点便联系到了此章《刺杀骑士团长》旁的那一抹绿色——而那就是狂人的最后之书。
其次,便是同样位于第二章经由伪文学少女之口的这句话:
“……那个前辈本人也很喜欢村上春树这个作家,几乎所有的他的书她都看过……”
此句便对应了本章的相关内容。
随后便是狂人的那首诗——《在弗朗茨·卡夫卡的坡路上》。
本章已经解释了:卡夫卡和坡路的故事是村上春树的杜撰——关于杜撰的出处则是刊载于《纽约客》的记者Deborah Treisman对村上春树的访谈:The Undergruond Worlds of Murakami。在采访中村上先生的回答相当风趣,诸君们要是有兴趣的话不妨自己查阅一下。
卡夫卡的杜撰故事便解释了下一本书的作者——即这位杜撰者——村上春树。
而紧接着,那首诗中“卡夫卡”、“寒鸦”和“海边”,将它们三个结合起来,便解释了书的名字——《海边的卡夫卡》。
《海边的卡夫卡》这本书前文也有提到过,便不再过多解释。
在此作者也插入了一个没有在正文中解释的梗——那就是卡夫卡与寒鸦的关系——不过想来大概有的读者诸君也会知道——“卡夫卡”(Kafka)在捷克语中正是“寒鸦”的意思。
最后便是其余线索,不过它们几乎全在本章之中,那么作者在此便不再过多解释啦(其实只是想偷懒而已)。
那么,最后还是要祝读者诸君们阅读愉快。不过反正这也已经是最终章了——大家只要开心就好啦,这部分的内容就随便看看吧,反正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
公元二〇一九年九月某日凌晨四时,中秋已过,蝉鸣将歇
于X市某地
道化之华
——————————
我在那两个人的注视下抽出了那本书——一本精装本的《海边的卡夫卡》。
打开书的外封。
一个信封。
内外封面的夹缝之间的内容物是一个信封。
而信封正面的署名则是——
——“狂人”
依旧是那熟悉的字迹。
我抑制住手指的颤抖,小心翼翼地撕开了胶粘的信封。
那里面是一封信。
在身边的那位伪文学少女和店员小姐的的注视下,我展开了那张信纸——
——————————
To:见到此信的所有人
你好,
请问?
你还好吗?
有没有厌倦这个世界呢?
要不要来拯救呢?(划去)
没错哦!就是在问你哟!(笑)
请问,在读着这封信的你:你有没有想过离开这个无聊的世界、想一脚踢开那些令人不爽的人和事,找到叫做“神”的那个白痴,好好地揍过他一顿后,揪住他的衣领,大声地问他:
“你TM这个魂淡,去体验一下我的生活试试看啊!!!”
如果找不到神的话,我们也可以拿上司、老师、父母或者是其他的什么东西这样做,并且大声地向全世界宣誓:
“老子(老娘)不干了!!!”
“你这个无聊透顶的世界!你被我炒鱿鱼了!!!”
然后就一走了之(各种意义上的),彻底与世界这个无厘头的低能家伙告别。
你有没有过这样的想法呢?
不管在读着这封信的你如何,反正——
我是有过。
而且我也将其付诸过实践,甚至不止一次。
不过,每当我即将要完成告别世界的最后一步时,我总会想起那些给予我温暖的人和事。
想起咖啡店里那甜到恰到好处的阿萨姆奶茶;想起在学校里同班的朋友;想起社团里令人担心的后辈。有时候——当然,我想那也仅是限于“有时候”——我也会想起我小时候的家庭的温暖。
那是一段十分短暂、又是十分平常的,不过却又是这么多年来支撑我继续在这个世界上苟延残喘的唯一动力。
所以,在这样的世界之中,我就作为狂人继续存在着。
狂人读过了很多很多的书,加入了学校里的文艺社,也从后辈成为了前辈,还遇到了比自己还固执的文学少女。
不知不觉中,狂人重新找到了生的希望。
不,倒不如说是我作为“狂人”重生在这个世界上了。
不是田村卡夫卡,不是盖茨比,不是太宰治,也不是别的什么家伙,而是作为狂人,在这个无聊透顶的世界中继续彷徨、继续挣扎、继续呐喊。
我,作为狂人,是不是也在这单调无趣的世界上留下了充满着疯狂的一笔呢?
“这是一个最好的时代,这是一个最坏的时代。”
是的,无论狄更斯的《双城记》距离我们有多远,这依然是一个毋庸置疑的回答——这是一个最坏的时代。
但这也仍是一个最好的时代。
在这个时代给予我们的种种磨难中,“我们领教了这个世界是何等凶顽”,同时,也因这些磨难所赐,我们也得知了“这个世界也可以变得温存而美好”。
感谢这个罪恶而美丽的世界;
感谢这个无聊而有趣的世界;
感谢这个冬去后必会春来的世界;
所以,那就请向这无聊透顶的世界致以我们最崇高的敬意吧!
因为,我们在这个世界上的故事永远不会结束。
此致
狂人
二〇■■年六月二日,清晨,于春树咖啡馆
PS:如果是从前一本找过来的同学,那么就恭喜你了,现在终于是“ゲイム終了”,恭喜你找到了文艺社的最后的宝藏哦!
没错!就是这本《海边的卡夫卡》喽!
还有,无论是看到这封信的各位是谁都可以来到东高文艺社来找我谈谈心哦。不过当然是要在我毕业之前啦!(笑)
——————————
信件到此为止。
无需赘言,狂人学姐的信已经足以说明一切了——之前的一切的一切都是误会,这只是一起普通的意外落水事件。
那想必这个事实也足以使我身边的这位释怀了吧。
“学姐——”
我转过头看向身边的学姐,没想到学姐也在看着我,一看到她的表情,我嘴边的话语便顿时卡住了。
此时的她正含泪微笑着——毋庸置疑,那是感动的泪水。
目睹她那样的笑容,虽然说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但我还是对她笑容的美由内而发地感到了震撼——那仿佛就像是厚重的积雨云层裂开了一道缝隙一样,一线温暖人心的阳光从缝隙之中流淌出来,将这间黯淡的咖啡馆照的一片透亮——此时她便是这样的笑容。
“真的只是意外而已呢!”
她如此含泪笑着说。
一颗晶莹的泪珠越过已经满盈的眼眶,从她的脸颊上滑下。
“真的……只是……意外……而已啊……”
她的声音逐渐哽咽,她已经再也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泪水了,泪水和被她刻意压制已久的感情一同喷涌而出。
“学姐,既然事情都已经解决了就不……不要再这样了……”
本来是想着安慰学姐的,结果就连我自己也开始跟着学姐一切哽咽起来。
“……就不要在这么悲伤了啊……学姐……”
我的眼睛也湿润了,视线一片模糊。
“……毕竟一切都已经过去了啊。”
是啊,一切都过去了。
在模糊的视野中,我仿佛看到了学姐破涕为笑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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