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菲亚皱起了眉头,她拉住了安的手:“不是说好出来巡逻的吗?难道就在这里不走了吗?”
“应该……是这样吧,我也觉得不太好。”安回答道。
周围是散漫的人群,齐整的队伍早已散开,各种各样的人混杂在一起。有的修女脱掉了外面的袍子,里面的紧身短衫展现出她们原本的身材。他们手拉着手,绕着圈跳舞,就像是狂欢节上的青年男女,和平日里的形象大相径庭。
索菲亚看向安,她发觉安的眉头紧紧皱着,嘴中念叨着什么。于是她问道:
“怎么了?”
在喧闹的人群中,她们的谈话声完全被淹没了。安看向索菲亚,不知道为什么索菲亚觉得安的眼神很可靠。
“她们平时不会这样的,她们本来都是非常虔诚的信仰坚定的人,我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她们吗……”索菲亚喃喃着,眼前的这些修女简直就像是堕落的化身,虽然其实没有那么夸张,但是她们的行为确实让人觉得很不舒服。“前几年是什么样的呢?”她又问。
“前几年也是好好地,安安静静地度过,我不知道今年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们也没有告诉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对了,之前发现我的那块墓园,在哪个方向啊?”索菲亚挺起身。
安指向东边:“就在那块,不过要往南一点,那是另一条路,从前面可以绕过去,这是我们经常会走的一条巡逻路线。怎么了,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我有种不太好的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向这里过来。我有点害怕。安,不要离开我。”
安握紧了索菲亚的手:“嗯,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两人有些尴尬地立在喧嚣的人群之中,站了一会儿,安拉起索菲亚,往旁边的角落里去了。
神圣的十字架被随意地丢弃在地上,各种各样的脚从上面踏过。索菲亚并不会对此感到痛心,不过她注意到身体发冷。那样的寒冷让她觉得毛骨悚然,就像赤身**站在极地的冰川中一样。
是因为夜晚气温降低了吗?索菲亚把修女袍裹紧,宽大的袍子在她小小的身体上多出许多褶皱,摆在胸前几乎够多出两层了。她用双臂紧紧抱住自己,然而还是感觉不到丝毫的暖意,就像那寒冷是从她自己身体里发出的一样。
索菲亚想了起来,人在体温降低的时候,是不会觉得冷的,因为没有热量的传导,只是单纯地“这样而已”。身体虚弱的人在夏天也不会感到炎热,就是因为没有什么多余的热量,保持了微妙的平衡。那么按照科学的理论来讲,现在自己的体温可能是正常的,也有可能过高。
索菲亚拉起安的手,放在自己额头上,安的手同样是冰冷的。然而安一下子缩回了手,惊异地看着索菲亚:
“你……额头好烫?”
索菲亚慢慢地点了点头:“我可能发烧了。”
安再一次把手放上去,然后又一瞬间缩了回来。她的神情有些慌乱:“这……这不是发烧就能概括的。你的额头像是烧开的水一样,我得带你去看医生!”
安抓住了索菲亚的手,她的手现在也很烫,但是没有额头那样让人无法触碰。但是索菲亚挣脱了,她在地上蹲下来:
“先等一下,等一下就好。”
安耐心地等了她一会儿,这个时候她真正地注意到了异常——在这片山坡的周围,存在着奇怪的气息,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包围了一样,不过其他人看起来并没有注意到。
一声嚎叫响了起来,突然间,“舞会”中的人们的动作停了下来,那些修女的脸上仍旧挂着甜蜜和迷醉其中的表情,身体却已经不再动弹了。安这个时候已经行动了起来,她用自己纤细的双臂抱起了索菲亚,尽管索菲亚的身体还是滚烫的,但是安似乎并不畏惧。她抱着索菲亚向来时的山路跑去。
人们一下子活动了起来,带着假面的奇装异服的人挥舞着武器,面带沉醉的修女机械地移动双腿,向着安涌来,安迟疑了一下,向前跑去。
虽然索菲亚并不重,但是抱着还是相当吃力,加上山路很黑,没跑出多远,安似乎已经有点体力不支,停了下来。这个时候,索菲亚正捂着脑袋喊头痛,不过她也意识到了安的艰辛,对她说道:
“放我下来吧,没关系的。”
安考虑了一下,把索菲亚放了下来。这个时候,赶来的人们已经把安和索菲亚团团围住。一个戴着面具的怪人,身上披着毛皮一样的奇怪服饰,手中拿着长枪,将枪头对准了安:
“把她交给我们,就饶过你一命。”
索菲亚从刚才开始就头剧痛无比,一开始是觉得全身发冷,慢慢地好像不冷了,就开始觉得头痛,整个人昏昏沉沉的,之后发生了什么她都不完全清楚,直到此刻,她才明白过来这些人的目标居然是自己。
自己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索菲亚完全不明白,她只知道,正如她之前所请求的那样,安一直在保护着她,而也正是因为如此,安此时陷入了险境。她觉得愧疚,又觉得愤怒,然而她此刻完全无能为力,只能够任人宰割。
安的脸上却毫无惧色,凭她一个人,显然是不可能抵御这么多的敌人的,然而她就如同平时一样怀着虔诚的心,相信神会帮助她逃离困境,相信神圣的力量一定不会输给这些敌人,索菲亚是这样想的。虽然从常情的角度来考虑,安不管怎么抛弃出卖她,索菲亚都觉得是可以理解的,果然安实在是太伟大了,索菲亚想。
不过单纯的勇敢并不能改变什么事实。索菲亚注意到围着她们的不止是这群人,在外面还有可怕的魔物的嘶吼声,甚至还有一些鬼魂漂在空中,它们的样子使得几天前索菲亚的记忆复苏了,恐惧再一次击打她的心,还好因为头痛,她无暇思考太多,这样的恐惧也减轻了。难道说这些人居然还是和魔兽一伙的吗?索菲亚觉得不可思议。
安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凝视着戴面具的人,索菲亚看着她坚毅的面孔,觉得仿佛看见了世界的永恒,这几天的快乐经历,都在安的勇敢面前黯然失色,被这样的安拥抱着,即使此刻就离开此世,也不会有任何遗憾。这正如英雄末路,美人迟暮,但此时的英雄气概与美人情长,才是世间最为动人的宝物,索菲亚只想将这一刻铭记在心中,如果还有来世,她也一定会去追随安的脚步。
接着,安把修女头巾摘了下来,最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在索菲亚的面前,安在不知不觉间变小了,从原本看起来二十多岁的青年,变成了看起来十二三岁的少女。她的个子变矮了,脸变得圆圆的,不过一头漂亮的暗金色头发并没有变,索菲亚还是能从脸的轮廓上看出她确实是安。她原本的修女袍变得松松垮垮的,竟然有些像是女巫的袍子了。更令索菲亚意想不到的是,刚才还趾高气扬的面具人突然跪了下来,趴在地上,连同其他的数人一起跪地求饶。
“是小的错了,没能认出大人尊容,还威胁大人您,我们都是瞎子,都该死。还请大人放过我们一马,饶我们一条生路。”
安的神情还是看起来和之前一样毫不在乎:“这个并不重要,你们看不出来才是应该的。不过,你们何以敢逼迫魔王大人到这个地步?我们的生活都一团糟了。”
“是小的们错了。之前几天那边的鬼魂兄弟说,魔王大人诞生了,就在这边的山上,它们亲眼见到了。这个消息一下子就传开了,所以兄弟们一下子就都来了,想看看魔王大人长什么样,毕竟很多很多人一辈子都见不到魔王大人呢,同时也是想保护魔王大人,迎接她回去。消息也传到了我们戴博丽领,所以几个摄魂鬼兄弟就想法子控制了这边的修女,以此来保证魔王大人的安全。”
“真是帮蠢货,你以为魔王大人是什么人?还需要你们保护?区区几个人类,能伤得了她吗?你们真的是没有脑子。”
“是是,轮回魔女大人见教得是,要是早知道有轮回魔女大人陪伴在魔王大人身边,小的们就不操这份咸心了,嘿嘿,嘿嘿。那,小的们就先告退了,两位大人夜安。”
安轻轻点了点头,那些奇装异服者就一下子消失了,旁边的魔兽与鬼魂也作鸟兽散,而那些修女则一下子跌倒在地上,像是喝醉了酒一般躺在那里。
索菲亚此时还在安的怀里,不过她用一种完全是看待陌生人一样的表情看着安。安笑了:
“他们都走了,姐妹们也没事,太好了。”
“但是,他们都那么怕你,你是什么很厉害的魔女吧?我觉得害怕。”
“在这里,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修女而已,相信我。不过,你为什么要害怕魔女呢?”
“因为你看起来就像是那些……人的头领一样,而且对他们很凶。”
“他们和我没什么关系啦,只不过都是些蠢货,如果对他们太好的话,就会没法去做别的事情,我本来也不想这样的,谁知道他们擅自行动了,我就知道是他们搞的鬼。”
“但是他们看起来很可怕,就觉得……你可能也是邪恶的一份子。”
索菲亚说着眨了眨眼,因为这样的说法实在是不太好,不过安完全没有介意:
“如果魔女邪恶的话,那么身为魔王的你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最邪恶的人了。你觉得自己怎么样?”
“我不知道……我希望我是一个好人,以后也做一个好人。”
“好……好……嗯虽然不太应该向你说教,不过还是以安姐姐的身份再说一点吧,邪恶从来都只是相对的,就算你一直做好事,在某些人的眼中你做的这些好事也可能是邪恶的。啊,先就说这么多啦,我们该回去了。”
“我要我的安姐姐。”索菲亚扯住安的袍子。
“好啦好啦,不过我已经不能再在这里呆下去了,我们先把姐妹们搬回去吧。”
安大声地说了几句奇怪的话,那些修女就都飞了起来。待到执勤的留守修女发现出去巡逻的伙伴们都横七竖八地倒在修道院的院子里是,安和索菲亚早已从这个镇子上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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