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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星塔之间

第十二章 星塔之间

一会儿,爱丽丝就到达了星塔群。背后月弥城的灯光如同被高塔一下子隔绝开来,几乎让人注意不到了。在这里能够吸引人注意力的只有那些黑色的塔,与塔顶明亮的“星光”。

这让爱丽丝又兴奋了起来,至少这说明这个世界还是有一些令人兴奋和有趣的东西的,虽然它们可能会很危险,不过,没有必要压抑自己的好奇心,爱丽丝已经抱着“死就死了”的念头,这早已不是她第一次这么想了,不管是从前,还是“爱丽丝”的“从前”。也许这只是一个梦,梦中经过几天详尽真实的经历也并不是不可能,至少现在想做什么就尽管去做,然后尽量记下来,爱丽丝是这样想的。

按照沙利叶的说法,每座塔应该都是一样的,之前那里进不去也许是因为里面有人了,也许是因为别的原因。这些塔看起来都差不多,爱丽丝猜想靠里面一点也许有人的概率会比较低,于是就来到了塔林的中心。

面前的一座塔,大门是半透明的,里面看起来什么都没有,这确实和之前的看起来不一样。爱丽丝用手去拉门,门一下就开了。

踏入门内的一瞬,爱丽丝觉得眼前一片黑暗,就像是她闭上了眼,但是在眼皮的前方还有着些许的光亮,而不是完全的黑暗,那样的感觉。接着,她听见了身后的门关上的声音。

爱丽丝不知道自己置身于何处,全身都好像悬浮在虚空中,不论是手还是脚,都没有传来任何触感。这样的不踏实感让她感到恐慌,不过这样的恐慌只持续了很短的一瞬。紧接着,她就觉得,自己好像在一根柔软的管子里滑行。

用滑行来说可能不太准确,那更像是电梯在电梯井中上升的过程,只不过没有那根缆绳吊着罢了。爱丽丝感觉到自己在上升的同时还在被左右传送,每次会传送一段不太长又不太短的距离。她从未体验过这样的感觉,这并不痛苦也不舒适,但是可称得上是一次神秘的体验。

终于,她的身体停下了,爱丽丝想,也许自己并没有动,只不过是周围的东西在动而已,不过她也没有感觉到风。这样的假想并没有意义。她睁开眼,一股思绪从她的脑中涌起。

“我捡到了一个女孩,那是一个,宛如……”

宛如什么呢?如此熟悉的感觉,可她却想不起来。

爱丽丝看清了,在她面前的,是一片草地,在明朗的蓝天白云之下,草地显得翠绿。草地上坐了一个女孩子,看起来大概和变小的安差不多大,黑色的头发,穿着陈旧的衣裤,表情呆滞地望着天空。

她到底在看什么呢?爱丽丝顺着她的视线向上望去,天上除了云,连一只鸟儿也没有。不过光是白云,就足够让人凝视好一阵子了。爱丽丝看向她的面孔,少女的表情让她觉得,那像是失去了一切的表情,那像是一切都已经不足道哉的表情,那像是失去了灵魂的人偶,或者是疲惫到没有生存下去的愿望的表情。爱丽丝忍不住向她搭话了,如果不是安那样的特别的存在的话,这个年纪的孩子还是很好骗的。

“你在看什么呢?”

少女似乎早就意识到了爱丽丝的存在,只不过并没有做出特别的反应。她看了爱丽丝一眼,伸出左手指了指天,没有发出声音,就继续凝望着天空。爱丽丝在她的身旁坐下来。

“你看起来好像很累。”说着,爱丽丝把脑袋靠在少女身上,少女没有反应,如同一堵墙一样平稳地坐在那里。爱丽丝的动作很温柔,而且她的体型相比少女确实比较小。少女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

“我为什么要出生呢?”

“为什么这么想?”

“你看啊,这个世界,都是这么无聊,每个人费劲想要活下去,最后却什么也得不到。所以说,为什么要出生呢?”

“你出生并不是自己能决定的,既然已经生出来了,就好好活下去。”

“没意思。”少女转过头去。过了一会儿,她又说:

“你怎么和那些大人一样。”

“我怎么了,大人是什么样的。”

“不知道,就是这么觉得。”

“我本来就是大人。”

少女看向爱丽丝,脸上并没有惊讶的表情:“你是谁,为什么会到这里来?”

“我叫爱丽丝。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来这里。这里是哪里?”

“不知道。不过别人说,这里是加涅特。”

“加涅特?没听说过呢。那你叫什么名字?”

“我……没有名字。”

“怎么会没有名字呢?”

“别人都叫我‘你’。”

“哇,那还真是过分,你不想给自己取个名字吗?”

“想过,但是都不喜欢。我觉得自己给自己的名字是没有意义的,别人赐予的才有意义。”

“名字只是称呼的工具,不用想那么多的啦。”爱丽丝想起了自己从前的名字:“要不然我给你取个名字吧?”

“嗯,叫什么呢?”

“叫苏菲,你觉得怎么样?”

“好像还行。那我先记着吧。”

“你的样子很憔悴,苏菲。”

“是吗?我觉得我还好。”

“但是你看起来很紧张,而且有种马上就要倒下的感觉。”

“真的吗?你没骗我吧?”

“嗯。”爱丽丝点点头。

“我也该习惯了。”苏菲叹了口气,侧身卧在了地上,“你这么一说,我好像真的有点累了。”她闭上眼,脸上的表情渐渐松弛下来。

爱丽丝看见她的嘴唇在一撅一撅地抽动,就像是新生的婴儿一般。

似乎过了没多久,爱丽丝听见了叫喊声:

“你怎么还在这偷懒?快起来,还有一堆事儿等着你去干呢。我们养着你可不是让你大白天在这里睡觉的!”

一个看起来可能是二十多岁的女人急匆匆地跑了出来,爱丽丝不能明确地分辨人的年龄,那是一个还算美貌的女人,以爱丽丝的审美来看,不过她脸上的表情明显给她的容貌带来了负作用。

“你是在叫她吗?”爱丽丝站起身。

“你又是哪来的小鬼?去别的地方玩儿去,这里是我家的地盘。”

“她很累了,让她休息一下比较好,之后的工作也会更有效率吧?”

“我家的事用不着你多管。”女人的脸拉长了下来,她走到爱丽丝的面前,似乎打算先教训她一顿。

因为爱丽丝太小,女人伸出一只手按住她的肩膀,打算把她推倒在地,不过爱丽丝暗中用风魔法支撑住了自己的身体。

女人发现怎么用力都不起效果,开始有些慌乱起来,她突然转身向屋子里面跑去。爱丽丝猜想她是要去叫其他的人。

叫来别的人的话,又会有新的麻烦,爱丽丝想要逃跑了。她慌忙想要摇醒苏菲,但是苏菲并没有醒来的迹象,而且醒来以后要说服她跑可能也是一件麻烦事。爱丽丝便给苏菲施加了变轻的魔法,这个法术相当简单,而且很好用,爱丽丝想起来在自己飞行的时候或许也可以用这个魔法,这样就会轻松很多。

爱丽丝把苏菲扛在肩膀上,向着“来时的方向”跑去。苏菲变得很轻,爱丽丝觉得就如同肩膀上搭了件衣服。不过爱丽丝并没有找到来时的那个“接口”,或者说,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来到这里的,虽然从理论上来说一定会有回去的通路,不过这里并没有类似的地方,而且这件事或许不能用常理来判断。

爱丽丝跑呀跑,跑过了大门,跑过了长长的街道,跑过了小镇附近的森林,好像跑了很远很远,然而爱丽丝并不觉得累。爱丽丝回过头,来时的路径上看不见一个人影,爱丽丝慢慢停下脚步,她觉得或许不会有人再追上来了。

爱丽丝把肩上的苏菲放下,取消了身体减轻的效果。苏菲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她睁开眼,微微张开嘴,茫然地看着四周:

“这是哪?”

“我也不知道,我只想逃远点。”

“啊……那要怎么回去啊?”

“我也忘了,反正,大概往那边走就行了。”

“那边……啊,那片森林!难道说是东南边的那个!”

“嗯?你在说什么?”

“居然都穿过这片森林了!你到底跑了多远啊!为什么要这么做呜……”

“我也不知道啊,感觉就稍微跑了一会儿来着。”

“从这里走回去可能要一天时间,完了完了,晚上森林里黑黑的,我害怕。而且就算回去了,也肯定会被打一顿的,这一次大小姐是真的生气了!”

“哦?你还想回去吗?”

“当然啊!不然的话我就无处可去了。啊……难道说,你要把我抓起来吗……明明看起来只是个小孩子,没想到居然……”

“你还记得我刚才说了什么吗?”

“你说你是大人对吧?”

爱丽丝点了点头,这是苏菲到目前为止唯一一件让她感到满意的事。不,一开始她的平静冷淡的态度倒是让她很满意,不过现在不知道为什么变得这么慌张。

“我要带你离开这里。”

“离开……啊……真的吗?你要带我去哪?”

“去旅行。你愿意吗?”

“嗯……会比在这里好吗?”

“可能吧,虽然我不知道你在这里的生活是什么样的。”

“那好吧,我试试看。”

爱丽丝的嘴角微微上扬,不过目前的事态并没有让她特别满意,理由在于现在的苏菲没有她期望的那样可爱。

“你到底是谁?”苏菲看着爱丽丝,虽然是俯视的角度,却仿佛带着仰视的感觉。爱丽丝稍微有一点得意。

“我叫爱丽丝。是魔王啦。”

“魔王?”苏菲摸了摸脑袋,“我不太清楚,是不是很厉害?”

爱丽丝撇了撇嘴:“反正你跟着我就行了,以后我就是你的主人了,要好好听我的话。”

“嗯。”苏菲显得平静下来,“那你会要我做些什么呢?”

爱丽丝原本是想听对方说出“我会保护你的”之类的话来,不过看情况她并不能保护自己,看起来也不会说这样的话,所以只好作罢,不过那本来也不是多么特别有趣的事。“那你就做我的女仆吧。”

“那不就和现在差不多了嘛……”苏菲垂下眼角,“反正我也逃不出你的手掌心对吧?”

“那当然,很高兴你能认清这一点。”爱丽丝很自然地说出了感觉高高在上的话。

苏菲低下了头:“我觉得……你变得有些可怕,这让我想起大小姐,我不太喜欢这样,能不能对我温柔一点?”

爱丽丝考虑了一秒钟:“好。来,抱我。”

苏菲愣在了原地。爱丽丝又叫道:

“不是说好了要听我的话吗?快来抱我。”

“啊,抱是要把你抱起来那样的抱呢,还是只是拥抱就好了?”

“你抱得动我吗?拥抱就行了。”

苏菲靠近爱丽丝,直立着慢慢抱住她。她显得还是很生疏,不过鉴于爱丽丝幼小的外表,拥抱起来也并不是多么难以克服的障碍。爱丽丝的脸颊刚好够到苏菲的胸口,贴在她胸口的布料上,感觉柔软又温暖。苏菲的衣服大体上是干净的,不过在作业中还是多少沾上了一些灰尘,这让爱丽丝觉得有点难以忍受,所以她很快就让苏菲放开了。

“对了,你今年几岁了?”爱丽丝问她。

“我现在15岁半了。”苏菲稍微想了想,“那你呢?”

“我……可能大概是6岁吧。”爱丽丝回想了一下,并没有记起自己的生日是什么时候,也许小小的爱丽丝对此并不是很关心。如果苏菲在这个年龄的话,感到生疏、慌张和不安也是理所当然的,毕竟差不多才刚刚懂点事,完全没有成熟。

“为什么这么小就能当上魔王呢?”

“因为实际上并不是这样啦。这个以后再跟你讲,我们该回去了。”

“回去?啊,我应该怎么叫您好?”

“按你喜欢的就好,不要太过分就行。”

“那就先叫你爱丽丝吧。”

爱丽丝点点头,她原本是想让苏菲叫她“主人”之类的,不过眼前的情景又让她觉得那样的情况有点超现实,而且听着也有些羞耻。

“爱丽丝是从哪里来的呢?”

“我是通过星塔来到这里的。”

“星塔?”

“就是一种塔啦,据说能实现人的愿望。”

“那你的愿望是什么?难道是来见我的吗?”

“我也不知道,反正莫名其妙就跑到这里来了。我原本的愿望就是想知道我到底有没有愿望,有什么样的愿望。”

苏菲低头想了想:“会不会是你觉得有点孤独呢?”

爱丽丝沉默了,其实她早就这么觉得,也觉得有可能就是因此才会遇到苏菲的,不过由她当面说出来还是觉得有点难为情。僵住了一会儿,爱丽丝还是点了点头,毕竟自己还是要坦率一点,可爱一点,不要给苏菲带来太大的负担。

“我觉得可能是这样。”

“其实我也是这么觉得的,感觉爱丽丝更像是朋友而不像主人呢!”

“你想让我更加严厉点也没问题的,那你以后要叫我‘主人’!”

“啊啊啊不用了,我觉得现在这样就很好了!”

爱丽丝闭上了眼,突然觉得身边跟着个人也是件麻烦事。

剩下的问题,就是要怎么回去了,爱丽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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