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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放晴之日

第八章 放晴之日

爱丽丝突然惊醒了。她睁开眼,很快看清了黑暗中的环境——或许并不应该叫做黑暗,因为街道上到处都亮着路灯。夜市已经散了,街道上的小摊子差不多都撤完了,只留着几盏灯,身后是坚硬的地面,附近好像没有人。

爱丽丝的头脑已经清醒了过来,她一下子想起了从前那些醉倒在酒吧迪厅里的女性,她们常常会被如何对待,或者那些和嬉皮士为伍整日混迹街头睡在地上的少女,她们的生活又是如何,何况她还穿着这样的衣服——她情不自禁地合拢双腿,颤抖着站起身,然后发现好像并没有发生什么。

“该回去了。”爱丽丝对自己说道,她有点迟钝地飞起来,向着自己——魔王的居所前去。

第二天,魔王出现在神社的消息在魔界不胫而走。就好像一夜之间大家都知道了,魔王又降临了。

爱丽丝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又是已经接近中午了,她的脑袋还是昏昏沉沉的,原本的她在安不见的时候会感到恐慌,是因为觉得生活失去了保障,说不准什么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情的话,自己就会饿死,不过现在她变得并没有那么担心了。也许生活原本就没有她想象的那么艰难,在运行完善的社会里,这些都不是什么大问题。而就算是一个人在荒野之中,此时她也有一定的信心能够生存下去。

爱丽丝没有穿上昨日安给她的衣服,虽然那是安留给她的一点纪念,但是现在方便行动才是最重要的。她重又穿上了昨天洗好晾干的衣裤和修女袍子,这个时候她猜想原本这里应该是有人的,因为这些事情或许并不是安一个人做的,只不过这些人跟着安一同不见了。

如果这些人是安创造的话——爱丽丝的脑海闪过这样的念头,她不禁觉得,这是一个好主意。空荡荡的房子还是需要一点人气的,至少要有一个什么东西打理和活动,房子才不会老得太快,爱丽丝听过这样的说法。她先给身上的衣服覆盖上一层魔力膜,这是一项非常简单的工作,这会使得污渍不会黏着在衣服上,同时也不会影响衣料的质感——这样就几乎不需要换洗衣服了。考虑到之后的旅途,这是一项比较必要的事。

接着爱丽丝就坐在了地上,闭上了眼。过了片刻,一个人形的物体就出现在了爱丽丝的手中。那是一个和爱丽丝差不多高的少年的形象,不过很显然不是人类——方形的脑袋、金属的外壳和腹部的液晶显示器,表明这是一个机器人一样的物体。

然而这并不是没有生命的物体,虽然外形像是普通的机器人,但这实际上却是爱丽丝用魔力精心地一点一点制作出来的。应该叫做魔力生物呢?还是眷属呢?或者什么别的称呼?这些并不重要,总之他是魔王的造物,他的外形也只是爱丽丝根据喜好做的。爱丽丝想了想,给少年添上了一套衬衫和长裤。

爱丽丝站起身,抚摸着和自己差不多高的机器人少年的脑袋:“你叫兰杰露德,我马上要走了,你帮我看一下家吧。每隔一阵子,把房间打扫一下,晒一晒太阳;如果有人来的话,就说我不在。这样就行了,好吗?”

少年黝黑深邃反光的瞳孔——也就是照相机的光圈,带着迷茫的眼神看着爱丽丝,轻轻点了点头。不过爱丽丝还是有点不太放心:

“你会觉得寂寞吗?”

说完爱丽丝都忍不住想笑,这样的造物,会感觉到寂寞吗?为什么要考虑他的感情呢?虽然刚才制作他的时候倾注了一些心血,但是那已经结束了,她并没有必要像母亲一样关爱他,就像安对待自己一样——虽然她确实可以称作是他的母亲。

少年思考了一会儿,从不动的嘴部发出了声响:“我不知道。”无机质的金属音平淡地出现在房间里,又平淡地消失。爱丽丝想了想:

“好啦,那就等我回来,你再告诉我你觉得怎么样了,如果你觉得寂寞的话,就再给你找个伴吧。”

少年还是轻轻点了点头,他并不是为了取悦自己而被制造出来的,爱丽丝这样想。如果他也有心的话,那该是感到多么地困惑呢?

预定的行程早已安排好了,在昨天醒来的时候,爱丽丝已经知道今天自己要往何处,要去做什么。就像她回答安的答案一样,她决定先出去走一走,至少去一下,安去过的,和她想去的地方。

前一个目标太大,后一个目标比较小,当然是先从小的着手。爱丽丝觉得,就像安对她说过一样,如果不花费时间经历旅途的话,那么沿途就没有任何意义。这当然是对的,但是对于某些时候、某些目的,不得不跳过这些无聊的旅途。

爱丽丝觉得自己并不饿,也许是不饿,也许是丧失了饥饿的感觉。除了刚刚制造少年所感受到的魔力的空虚以外,她觉得自己的身体状况还不错,剩余的魔力应该还能像刚才那样制造一个半,不过还是留着一点比较好。

爱丽丝跳出窗台,顺势在空中划过。在空中加速的感觉让她有些沉醉,越来越快,越来越快,身边掠过的狂风也变得和适,风景在下方飞驰的景象也使她兴奋。不,她想了想,景象并不重要,仅仅是沐浴在狂风中身体飘荡的感觉,就支撑起了一切,让她想要不停地飞下去,飞下去。

过了一会儿,爱丽丝突然惊醒过来,自己就像是没有睡醒一般,沉醉在了风中。这绝对不是一件好事。她打起精神,看向下方。城市的风景不知不觉间已经变成了广阔的平原,绿色的原野间点缀着一些村落。不过爱丽丝并不需要校对自己有没有走错方向,她要去的是正东方,那个名叫星之城的地方。

一开始爱丽丝还会留意下方景色的变化,然而这样的绿色原野似乎没有尽头,虽然每个地方都不一样,但是终归是大同小异。很快,爱丽丝就失去了观察地物风貌渐变的兴致,她闭上眼,任凭身体漂浮在空中滑行,风吹得她的身体轻轻摆动,就像是睡在摇篮里一样。

不知道为什么,她想起了以前某个人经历过的事情,她坐在巨大的鸟背上,感受着风与太阳的温暖,森林与林中的城,在原野的一隅等待着她的归来,那究竟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是谁经历的?她一时间想不起来。于是她开始思考星之城的事。

那是在第三纪元的时候了,那个时候,这个星球还不是这么转动的,所以很多地方都变得完全不一样了。回忆一下历史,那都是爱丽丝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知道的东西,她不记得自己学过,但是却能肯定这些是正确的。第一纪的时候,人类发展出了灿烂的机械文明 ,地球上遍布着人类的造物,正如她刚才所制造的那个少年一样,只不过那些是真正的机械构成,而不只是徒有其表。之后发生了战乱,大部分的幸存者都逃离了星球,只留下那些无主的机器人,和少数的人类。所有人都以为人类要灭亡了,星球的生态也遭遇了毁灭性的破坏,没有人想到,他们的后代坚持到了第二纪。

第二纪被叫做塔的纪元,人们丢失了大部分的机械技术,但是在之前制造的高塔的庇佑下幸存了下来。塔保障了周围一部分地区的生态系统的正常运转,使得人类能够得到水、食物,以及氧气。幸存的少量人类蜗居在几座塔的范围里,他们能够使用一些之前留存下来的机械,但是并不能够重新制造它们。这是一段漫长的时间,不过重要的是,居住在塔里的人们,学会了魔法。

其实在第一纪的时候,人们就已经发现了魔法的踪迹,只不过那个时候的技术太过于落后,只有少量的研究者把它当做新奇的玩意儿,把它叫做“诗”,用以产生一些新奇的小效果。这些原本在人类的溃逃中早该失传,然而塔里的一个幸存者,传承和发扬了诗的魔法,很快,整座塔的人都知晓了这些玩意。那个时候的魔力技术依然落后,需要巨大的外接能量源与指令集才能够发动魔法,能量运用效率低下,还有着种种的限制,然而魔法还是能够带给当时的人类很多凭借他们当时的技术无法完成的事情。

第二纪持续了很久,也许并不输给第一纪的漫长时间,尽管这些历史在现在看来几乎都已经不可考了。之后,星球的生态慢慢地复原了,人类的足迹终于回到了正篇大地,不必蜷缩在古老的遗迹里。更何况,在第二纪的末期,大部分的塔都已经倒塌损毁了,这也迫使人们不得不出来四处游荡,他们也发现大地已经不那么危险。

第三纪,那是魔法的黄金纪元,人们研究出了种类繁多、性能各异的魔法。它们的基础实际上还是架构在第二纪的诗魔法上的,只不过运用起来方便许多,也有随身携带的小型编译器和能量源。第二纪留存的一股势力形成了教会,他们占据了西方,和其他大部分的世界,只有最东方魔族活跃的永夜的国度,才不太受到教会的管控。现在爱丽丝飞过的这片原野,当年就是黄昏之国,那个时候,这里不论日夜,永远保持着黄昏的样子。那样的话,生活岂不是很不便利?爱丽丝不禁想。

而星之城,也就是当时的月弥城,正处于永夜之地的边缘,它同样有着永恒的长夜,只有在夏季的正午,才有可能见到一点拂晓的晨光。那是魔法史上一座非常重要的城市,著名的Wart语言,也就是现代编译系统的基石,就是发源于那里。多民族的混合、活跃的交流与开放的研究环境造就了那里的繁荣,而现在的星之城,有很多古老的建筑,都是在那个时候的月弥城的基础上修葺而来。而关于月弥城的起源,那又是另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了。

回想起那些事情,总觉得好像蒙上了一层灰,或者说是发黄的颜色,爱丽丝想。她到底是什么时候学到那些知识、记得那些事情的呢?她无论如何也没有学过这些的回忆。过去的景象在记忆里也许会褪色,但那绝不会发生在自己从未见过的景象上。爱丽丝睁开眼,觉得周围的景色,仿佛也蒙上了尘埃。

那个时候,和现代究竟又有多大的差别呢?要说差别肯定很大,但是人们的生活方式,其实改变得也没有那么多。爱丽丝想,人类其实从古至今,都一直是这样活着的。

第三纪的末期,发生了灾变,星球的转动方向发生了改变,永夜之国不再永夜,永昼的神国也恢复了正常。那个时候的教会势力似乎已经接近瓦解,星球上的大部分区域都变成了普通的宜居区。于是,星之城就慢慢成为了现在的样子。这段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就以社会变化的情形来看,或许还是在缓慢地前进。

就在爱丽丝一边飞行一边想着这些的时候,暮色渐渐降临了。爱丽丝看见,地上耸立的高塔,现在在她的眼里就如同立着的牙签一样渺小。

看来已经到了。爱丽丝慢慢地下降高度,这里就是星之城,她想要来的第一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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