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曦想迅速离开,可那女人似乎看出了她的意图,倏地从暗处窜出来,猛地向未曦这里扑过来,嘴里不停的念叨着:“小心——小心——”
未曦大叫一声,丢下手中的购物袋,敏捷地躲开了,女人扑了个空,狼狈地倒在硬邦邦的水泥地上。
趴在地上的身子微微地颤抖起来,女人以手撑地,笨拙而缓慢地爬了起来,姿势说不出的诡异。未曦这才看清,女人早已泪流满面,一双眼睛肿的似核桃,哀怨地看着未曦:“小昕——”她语气透着满满的无助与悲哀,好像在哀求着对方不要离开。
未曦这才会意到,女人口中念叨的并不是“小心”,而是一个人的名字——小昕。她是将自己错认成别人了吗?
“我……我不是小昕。”未曦吞吞吐吐解释道,对女人的态度由一开始的惊恐转变成些许的同情。
女人并未理会未曦的解释,又一次朝她扑了过来,一把抱住未曦的右腿,身体激动地不住发抖,沙哑的声音也跟着颤抖:“找到了……找到了……”
未曦被吓得再一次惊叫起来,想拔腿就跑,可又跑不动,右腿被女人死死抱住,她根本动弹不得。未曦正急的不知所措,女人却惨叫一声,双手似触电般迅速弹开了。
一只手猛地拉住她的胳膊,将他与女人迅速扯开,接着一个高大的身影挡在了她的身前。
女人似乎看到了什么可怕的画面,发出撕心裂肺的咆哮声:“是你!你这恶魔!是你抢走了我的女儿——”
“未曦,快跑!”身前的人转头对她喊道,未曦眼前一亮,这才认出此人就是昨天才救过他一次的无名少年。
“那你怎么办?”未曦看着那愤怒的女人将矛头转向了他,担心的问道。
少年狠狠甩开女人紧拽着他衣领的双手,又瞬间拉住未曦的手,道:“一起!”而后两人便快速向前奔去,身后还能听见女人骇人的吼叫声:“还给我——把小昕换给我——我的女儿——我的女儿——”
未曦被人拉着拼命跑了好一会儿,直到某一刻身前的人突然停住了,未曦却因为惯性刹不住自己的脚步,整个人扑了朝他扑了上去。两人的身子就这样摔了下去,似乎跌进了小区里的某个绿化带里。但未曦却绝得自己倒像是扑进里风信子的花丛里,一股清淡而幽冷的甜味扑鼻而来。
耳边的咆哮声渐渐模糊起来,这一不小心的跌落,反而让那疯女人找不到两人的所在。未曦缓缓睁开眼,刚想起身,双手准备触地时,却摸到了少年的衣袖,她茫然间抬起头来,眼睛正好对上一双幽深的眸子。她吓得身子立即往后一仰,坐到了一旁的草地上。
这时,少年也缓缓的从草丛里坐起来,对面一楼客厅明亮的灯光恰好射向这边,俊俏的面孔蓦然间映入眼帘。未曦昨晚还想着什么时候能再见面,没想到这样快他们就再次见面了。
“你……你怎么会突然出现?”未曦吞吞吐吐地开口道。
“我听见你的叫喊,就马上过来了。”少年说的云淡风轻,仿佛刚刚发生的只是一件极平常的事。
“这……这样啊!”听他这么说似乎他一直在这附近,可她刚才怎么完全没察觉到还有另外一个人的存在。未曦缓了口气,又开口道:“谢谢你!你又救了我一命。”
少年嘴角上扬,两颊染出粉色,淡淡道:“没事就好!”
她心有余悸地想着,这少年怎么总是无声无息的就冒出来,但每次出场都能在她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救她一命,这不到两天的时间,就救了她两命。真是比救世主还灵,而且还是个做好事不留名的无名救世主!
“你这样救过我几次啊?”未曦想着想着竟不由自主地问道。
“嗯,不记得了!”少年听到未曦这样问,反而笑意更浓,两颊像开出了花来。
未曦有些汗颜,这样想来在街心公园的那次,难道也是他,在她跌落的一瞬间,又把她拉了回来,随后又做好事不留名的偷偷走掉了。
少年仍旧笑意嫣然的看着自己,她心下又道:也难怪人家总跟着自己了,不知自己在他心中是个多粗枝大叶的人,几次三番的小命不保。你说,你好不容易救人家一次,下次她又一个不小心把命给丢了,这也太划不来了,好人做到底,只能继续跟着了。这个人除了跟踪癖这一点有点让她介怀,但他能时刻就自己于危难之间,也就不好再怪怨人家了。也不知人家救了她多少次,救着救着居然还救出感情来,想和她做好朋友。不对,他之前说过,他们很久以前就认识,难道他是指,很久以前他就救过她吗?
少年看着未曦一直怔怔地盯着自己,好像若有所思的样子,轻声问道:“未曦,你怎么了?在想什么?”
听着少年这样问,未曦愣了愣,迅速结束了她的胡思乱想。
“没什么,就是有点好奇,你……第一次救我是什么时候啊?”未曦顿了顿,敌不过自己的好奇心,还是将心中的疑虑问了出来。
“嗯,第一次?不记得了。”少年蹙起直挺的双眉,想了想,回应道。
难道他真是救自己的次数太多了吗?未曦有些不甘心,就拿自己知道的最近一次问道:“那前不久的一天早上,在街心公园,是你救的我吗?”
“嗯,街心公园?不记得了。”
“……”未曦心想,他到底是记性太差了,还是喜欢说话时刻意保持“队形”啊?
“对不起,未曦,我……”看着未曦略带郁闷的表情,少年突然温声和未曦道歉。
“这有什么好对不起的。”未曦连忙打断他的道歉,听着他这样反复的叫着自己的名字,好像他们真的认识了很久一般。可是自己却不知如何称呼他,为什么这个人会没有名字呢?
未曦顺口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你为什么没有名字?难道……也是你……不记得了?”
看着少年的眉头收的更紧了,她突然有些后悔自己刚才说的话。刚才自己那么说,是不是太失礼了?未曦刚有些内疚,就听到少年再次开口,淡淡道:“嗯,不记得了。”
未曦:“……”
此时,暮色渐深,凉风阵阵,拂过少年的脸颊,托起他鬓角的一丝黑发,发梢轻触少年的鼻尖,落下,又被托起轻触,宛如依依不舍的一只恋人的手,缱绻徘徊,不愿相离。
未曦看着少年原本幽深的眸子里此时变得更加黯淡,透不出一丝光来,仿佛在压抑着什么。如果真是在压抑着什么,未曦觉得,那是悲伤,那双眸子像是吸进了一切光华,可余下的只剩幽幽的寂静与悲凉。
她这样想着,手竟下意识地伸向少年的脸庞,虽然依旧不理解自己的下意识,她却没止住伸出的手,而是拨开被风吹乱的那一丝发,绕至少年的耳后。
少年抬眼再次看向未曦,原本黯然的眸子里重新找回了焦距,映着未曦那略带着疼惜神情的面孔。未曦讶然,她怎么会有这样的表情?她讶然间,少年已缓缓起身。他拉起未曦的手,轻声开口道:“我送你回家吧!”
未曦点了点头,两人很快便回到了未曦家门口。
“到了。”少年止住脚步,淡淡开口道。
未曦又见他将手中的一件东西递给自己,未经思考地便接了过来,这才发现这是刚刚自己惊慌失措间扔下的购物袋,里面的一包砂糖和一瓶醋正完好无损的躺在其中。
然而,她再次抬头时,那少年却已不在原地。茫茫的夜色将楼道里的空气浸染地丝丝发凉。仿佛根本就不存在这样一个体贴的少年曾送她回到家门口。
未曦无奈,他不要总是这么来无影去无踪的好不好啊!
少年的再次消失,让未曦的心里有些稍稍的失落和郁闷,她还没来得及和他说声再见呢!但她终于把从刚开学到现在遇到的一连串稀奇的事弄清楚了。一切都只因这个少年偷偷地跟在自己的身后,默默地保护着自己。
开学第二个月的第三周的星期一被学校定为校园开放日,这天会有很多学生请假不来,因为不用上课,特别是早上,来得人更少。早上教室都会被家长们征用,老师会在教室里开一个小型的家长会。因此,学生们大多都在校园里游荡。
未曦被思思邀请去观看篮球队的比赛,因此一大早就来到了学校,结果思思却突然反悔,说不看了。原因是慕辰突然请了个大长假,这段时间都不会来学校了,更不会参加篮球比赛。思思说这样球赛就没什么看头了。
“唉——!”思思先是一声长叹,之后一脸同情的望向未曦,“小曦你可别伤心啊!”
“……”未曦奇怪,她伤心什么啊?
“慕辰那家伙太不靠谱了,居然又失踪了。”
“……”这不能算失踪吧!
“这跟失踪也没什么区别了,是无限期的大长假,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了,果然是职业失踪人员。小曦啊!你如今只能睹物思人了。”
这个……就算她真要睹物思人,她能睹什么物啊?
话说在校园开放日这天举办的活动大都如朗诵、辩论这些太过正经,没多少人愿意去看;也有学生会专门为广大校友举办的表演,这也没未曦这样普通百姓们的份儿。此时思思和未曦两人坐在操场的看台上,百无聊赖地看着操场上举办的标枪比赛,来消磨这一上午的时光。
思思像有什么心事,这会儿突然停止了平时的喋喋不休,盯着操场发呆。
未曦觉得操场上的比赛实在没什么意思,注意力从操场移开,漫无目的的四处张望。正是这一张望,她突然在看台旁的一棵榆树下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看走眼了,他怎么会出现在这?她伸长了脖子,想将那树下的白色身影看清晰点。暖金色的阳光洒在白衣少年一侧的面庞上,另一侧则藏在斑驳的树荫里,隔着这样远的距离,未曦却能真真切切的感觉到,少年正目不转睛的凝视着自己。她未多思考,立马起身走下看台,朝着那棵树走去。
直到未曦距离少年不到一米远的距离,她才真正相信了自己的眼睛。之前几次,未曦都是在昏暗的晚上见到他,她甚至怀疑是否真的有这个人的存在。而这次大白天真真切切的看到此人,未曦才能将他与现实生活联系到一起。
少年静静地站在原地,仿佛一直在等待未曦向他走来。
“你怎么会在这里?”未曦疑惑的看着他,“难道你一直跟着我到学校了吗?”
“未曦,你不会怪我一直这么跟着你吧?”少年微微蹙眉,担心的看着未曦。
“那倒没有。只是……”你都不用上学的吗?未曦一句话没问出口就被人打断,自己的脖子突然被身后伸出的一只胳膊勾住。
“哟!小曦,我是说怎么突然就不见你人了,原来是在这儿和人偷偷幽会呢!”思思的调侃声从她耳旁传来。
“思思……”未曦的脖子被思思紧勾着,无法说出完整的一句话来,“放……放开”。
思思赶紧放开未曦,倒不是因为未曦的话,而是一双直直盯住她的眼睛,这眼神视乎有种特殊的力量,让她还未注意到此双眼的主人,心里就咯噔一下。
她看向一旁的少年,见他的眼神渐渐柔和下来,尴尬地问道:“这位……好面生啊,没有见过呢!”紧接着她将魔爪再次伸向未曦,款住了未曦的肩,脑袋偏向未曦的脸:“哟!小曦,你带朋友来啦!怎么也不和我介绍一下。”
“嗯,这位是……”未曦不知该如何介绍自己刚刚结交的这个朋友,她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只好胡编乱造道,“是我的一个邻居。他叫……叫阿信。”
“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个邻居啊?”思思狐疑的问道,不易察觉地松开了款住未曦的那只手。
“刚搬来的。”未曦继续胡诌。
少年倒是对未曦临时给自己起的名字没什么反应,只是眼神温和的看着她,弄得她怪不好意思的。但她却并未注意到前一瞬间,她“新邻居”的眼神再次从尖锐到柔和的转变,而这一切已被思思净收眼底。
思思却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立马撅起嘴巴:“什么呀,小曦!你认识了这么一个大美人,居然一直瞒着我,要知道,朋友之间可是不能有隐瞒的!”说完,立刻倒向另一边,做心碎状。
“……”未曦额角出现三条黑线。
“?”少年一脸茫然。
“算了……这次饶过你。”思思立马偏过头来,对少年笑脸相迎,同时朝他伸出一只手,“美人,我叫思思,很高兴认识你!”
未曦怎么觉得思思有种光天化日之下调戏良家美少年的感觉。
少年仍是一脸茫然,也没伸出手来。
未曦忙把思思的手拉回来:“我准备带阿信参观一下学校,你要是没事就和我们一起吧!”她又转头看向少年:“怎么样?你愿意和我们一起吗?”
“好啊!”少年像是听到什么极好的消息,嘴角瞬间绽出明媚笑容。
这回倒把思思看得晕晕乎乎的,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尴尬的说道:“那……我们还是去看球赛吧!反正阿正也在那儿!”
未曦点头答应,他们穿过人潮汹涌的表演摊位。这期间,少年一直紧紧握着未曦的手,未曦也生怕他被人群挤不见了,紧紧地回握住,直到来到人烟相对稀少的篮球场,她才放开手。比赛似乎还未开始,阿正一看到思思,立刻就小跑到她们面前。
“你怎么来了?”他一脸惊讶的问思思。
“怎么?不欢迎我们啊!”思思不解趣的回复道。
“不是……”阿正连忙否认。
“我带未曦和她朋友来莅临观摩一下,你等下可要好好表现啊!”思思说着转身想给阿正介绍一下未曦的新邻居,却突然惊叫了一声:“咦?未曦你的大美人呢?”
未曦连忙看向一旁的少年,她这才发现身旁的人早已不见踪影。她慌忙向四周观望,在不远处的教学楼旁看见了少年的身影,他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盯着一旁的公告栏。
未曦立即向他走过去,心里奇怪,他在看什么?走近了,才发现少年好像在盯着公告栏上的一张照片,照片上的人是……
与此同时,教学楼上,一群学生正在搬运桌椅,走廊本就不宽敞,一男生正对着他们冲过来,碰到了其中一位女生,那女生向外一靠,不小心碰翻了走廊栏杆外花圃上的一盆花。
只听那女上“呀——”的一声尖叫,那盆花就从四楼坠了下来,正对着楼下仍旧一动不动盯着公告板的少年。未曦听到那一声尖叫,立刻抬头看去。眼看着那盆花朝着身旁的人砸去,她想也没想,就把一旁的少年推倒。下一秒,那盆花就“嘭”的一下,正中未曦的脑袋,紧接着落回地面“啪”的一声摔碎了。
头顶又传来女生“啊——”的一声尖叫,只是这一声更加凄厉绵长。
未曦看着少年倏地一下便从地上爬起来,满脸的震惊,声音颤抖的叫着她的名字:“未曦——”
未曦此时只觉得头顶上一股热流涌出,并顺着她的脸际趟了下来,接下来眼前便一黑,失去了知觉。
白衣少年慌忙跪下,抱起昏倒在地,额角源源不断的渗出刺目鲜血的少女,嘴里不断地唤着她的名字:“未曦——未曦——”
四周的人也迅速聚拢,围住了这对少年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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