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大姚的事件之后,我享受了一段和平日子。没了四周奇奇怪怪的人,也没了NF和兄弟会(除了家中的那位),我总算可以过过正常的初中学生的生活了。
班里面原本因上次呂力场的事件所制造的阴霾早已一扫而空,大家伙早就忘了巨塔和破坏了的广场、天台。“天然气泄漏”也未给任何人造成后遗症。除了老师有时还不忘提醒同学们平时注意安全,平时上下学不要和一些奇奇怪怪的人交谈外,没有人再觉得自己的生活有什么不对劲。
大家伙依旧是追追最新的电视剧、动漫;看看言情小说、修仙小说;为考试而焦虑,为追女孩子而苦恼。仿佛一切又重新恢复,回复到那个乏味但正常的生活轨迹中去了。
至于大姚,他自那次被封锁NF后,就不再在对我提及那次的事。他已经知晓我、和在我周边发生的变化,但正如他的个性,他什么也不问。依旧是每日和我说笑、邀我打球。
但毕竟那些不愉快的事情还是发生过了,在他和我平日里的交谈中,我分明可以感受到一种隐约的隔阂。并不是我想多了,大姚的表面上没有任何变化,但正是这一点让我多疑起来。任何一个人经历过那些事情,都不会对之无动于衷。他越是和我表现出正常,我就越发觉得可疑,乃至无法忍受。
毕竟他受到了伤害,而这个伤害直接或间接来自于我。但眼下我死命也没法做,只有装作和平时一样,和他嘻嘻哈哈。也罢,这样也好,我们的友情与其说受到了损害,貌合神离,不如说经受住了一次考验。我伤害了他,欺骗了他,但并非出自真心;他表示出大肚的理解,并自觉接受牺牲。他做的这一切不能白费,我必须要接受他的牺牲,他的好意。所以我们现在的关系,与其说是变得不真诚,不如说是变得更加牢固了。这种牢固是建立在一个有些邪恶的“交易”上的,但也是理性的。
另一方面,大姚的做法也让我重新审视了自己。我这个人生性多疑且目中无人;表面上做出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只不过是为了求得一丝安宁。在我的眼里,大黄也好,其他的混混也好,都不过是不谙世事的毛头小子,他们的做法与其说是仗势欺人,不如说是愚蠢。甚至是呂力场,我虽然惧怕他的能力,但从来就看不起他,甚至觉得他十分可怜。
这一点早在我小学的时候就有人对我说过。那是我小学的一个老师,我还记得他姓冷,又整天一副冰山脸,我们就叫他“冰冷老师”。他的个子不高,圆脸,粗眉毛,当时的年纪就在五十上下。
“冰冷老师”教的是数学,但教的不好,同学们都不喜欢他教我们。他上课大家都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或者就是瞎起哄;甚至是全班一起抵制他上课。
只有我一人,从不参与这些事情。后来,“冰冷老师”竟找我单独谈话。
他对我说:“上官同学,你这样不好,不合群。”他指的是全班一起抵制他,唯独我一人没有参与。
我哭笑不得,更十分生气。敢情我不跟你作对还做错了。但我并没有表现出来,而是合作地回答到:“我知道了。冷老师。今后我会改正的。”
“你看看,就是这个样子。”冷老师说:“你要敞开自己的心扉,明白吗?”
他继续说:“你是个好孩子,这我看得出来。但你有时显得太过成熟了,什么事都想得十分周全,没有了孩子的童真,这样不好。……”
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我不记得了,但他说的话我倒是记得一清二楚。他要我活泼一点。他说的对,我的考虑太多了,总是把事情想得很复杂,我要活的随性一点。
但……眼下客厅沙发上抱着秃子,看着电视的冰山脸让我怎么活的随性呢~
她寄宿在我的家里给我加重了我家务活的负担。不单家里填了一张嘴,关键是这张嘴又格外的挑剔,除了意面什么也不吃。
“洛瑶啊,你现在正是在长身体的不能挑食。”我苦口婆心道。
“这是没办法的事。”她的嘴里还填着大口的意面:“我的体质很特殊,只能消化意面。”
你分明在撒谎!我的零食你怎么吃得这么干脆?最爱吃零食的秃子都不敢和你抢了好吧。
后来又发生了一件事情。
那几天要月考,我正在熬夜K书,突然觉得实在困得不行,就起身准备去楼下的社区超市买瓶罐装咖啡喝。
那时夜已经深了,整个社区除了道路上的路灯亮着,就只有离我家楼下不远的那家24小时便利店还有光亮。我径直走了进去。
“哟,小明,又来买意面啦。你最近还真是喜欢吃这个。”站在收银台后的店主是个七十左右的老爷爷,和我是老相识了。我喊他“张爷爷”。
“不不,今天不买意面,我来买瓶咖啡。”我连忙解释。我走去货物架,随手拿起一罐,就去收银台结账。
“这么晚还不睡觉,是要考试了吧。”老爷爷笑着对我说。
“嗯,过两天就要月考了。”我回答到。
“加油哦。”他帮我结了账,又朝我手上递了罐牛奶。
“张爷爷,我没要买这个。”
“我送给你的。”他继续笑着说:“只喝咖啡对身体没好处。”
“谢谢……”我有些不好意思了。
我从小就和张爷爷认识。那时我爸妈刚去非洲,我自己一个人经常来他这买东西。一开始他见总是我一个小孩子来,还以为我是个小偷。
一来二去我们就熟了。他人很好,不但会给我打折,还经常送我东西。比如他家里做的醪糟虾呀,萝卜干呀什么的。他还经常叫我去他家吃饭,但都被我拒绝了。
“小明呀,我看你家最近热闹不少呀,经常大半夜的还能听到电视声。”他问我。
“这个……也许是我看电视看得睡着了,忘记关了。下次我会注意的。”我回答到。
“哎呀,我不是那个意思。”他神秘兮兮地把头伸过来靠近我:“我说小明,你们家是不是又来个人。”
“没有没有!我才没有搞什么同居呢!”
他“哈哈”大笑起来:“不打自招了吧,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他继续揭我的底:“你还能瞒得住你张爷爷?你和那个小女孩每天一起上学放学的,咱们全社区的人都知道啦。”
我的脸早就涨得通红,该死,怎么不注意这一点:“她是我表妹。”
“原来是表妹哟~”他“呵呵”一笑。
“那个,张爷爷,我先走了,祝您身体健康、往事如意、恭喜发财、节节高升!!!”我噌地跑了出去。只留下在超市里面哈哈大笑的张爷爷。
就在我冲出超市的时候,在门口撞着了一个人。是个孩子,十岁上下,穿着一件有些破旧的短袖衫,带着一个棒球帽子。
我往外面冲,他往里面进,正好撞在了一起。
我被撞地眼冒金星,但还是连忙站起来道歉:“对不起呀,没撞伤你吧?”
“唔……”小孩捂着头。
他的帽子掉了下来,我这才看清他的面貌:大眼睛、细眉毛、肉肉的脸蛋,很可爱的模样。
“你真的没事吧,小朋友?要不要我带你去医院呀?”我又问他。
他没有回答我,抓起帽子就跑进了超市。
“真是个怪孩子。”虽然这么想,但我也没多想,带着咖啡和牛奶就回家了。
第二天放学后,我又如往常一般去张爷爷的便利店采购一天的必需品——意面。
“张爷爷,我又来买意面啦~”好吧,我已经学会自我吐槽了。
站在收银台后的张爷爷只是“嗯”了一声,头也没抬。他带着老花镜,手里拿着铅笔,身前搁着一本大大的封面已经泛黄的记账簿,看上去应该正在算账。
我没有打扰他,走向货物架,去拿所需要的东西。
“不对呀。”在货物架旁的我听到收银台处传来张爷爷的声音。
“怎么了?”我把东西拿至了收银台,问到。
“怎么又差钱了。”他仍旧没有抬头,只是看着记账簿喃喃自语。
“哦?差多少?”我问到。
“差十块。”
我说张爷爷,你是钻进钱眼里了吗?差十块钱值得这么大惊小怪的吗?
但我说出来的却是这一句:“会不会算错了?”
“应该不会呀,我都算了三遍了,每次都差十块。”他说:“你知道的,我每天都要清帐。这段时间每天都差个十块钱,这已经是第五天了。而且不多不少,只少十块钱。”
“哦?这倒是件奇事。”我又安慰他到:“这样吧,张爷爷,以后你差的钱我帮你补上,又不多,只有十块钱。”
我知道他不会要的,我只是说说场面话。
“那哪行呀,我怎么要你一个学生的钱?”他看上去有些生气。
之后是一段不长的沉默。等到把我的帐结了后,他又自言自语到:“而且最近还有另一桩怪事。”
“什么怪事?”
他回答到:“每天早上我从收银机里拿钱,总是看到钱匣子里有一滩水。怎么会有摊水呢?”
“可能是天气的事吧。”我笑着答到:“最近总是阴天,空气潮湿。”
“可能是吧。”他懵懂地答到。
回到家中后,我把这件事情玩笑似的对洛瑶说了。
“在哪里发生的?”想不到她竟追问起来。
“就在我家楼下的便利店里呀。”
“带我去看看。”
“这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张爷爷年纪大了,忘性大,算错了帐呗。”
“带我去!”
是,女王大人。
我和洛瑶就这样回到了便利店。
张爷爷看到我带着洛瑶进来,别提多兴奋了。
“哟~这就是那位表妹吧~还真是个美女哟~”张爷爷笑着调侃到。
“表妹?”洛瑶疑惑地问。
我慌忙打哈哈:“啊哈哈,今天天气好好呀!大晴天!”然后赶紧凑向张爷爷,小声说到:“别再提这件事了!”
“好啦好啦,我知道啦。”张爷爷坏坏地对我笑:“另外,小明呀,你的眼光不错哟~”
他又对洛瑶说:“小美女想买什么?随便挑,一律半价。”
半价!!我听到这个字眼后家庭主男的灵魂就燃烧了起来。半价呀,便宜一半呀。好机会不容错过。我想想,家里的鸡蛋快吃完了,嗯,水果也得买点,还有牛奶,还有培根。
我立刻朝货物架方向冲去,却被洛瑶一把抓住。
洛瑶仍旧是面无表情,但我看得出,她发怒了。
我干咳了两声,两对张爷爷说:“张爷爷,这位女生名字叫洛瑶,是我的……同学。她对你丢钱的事有些感兴趣。想要问问你的情况。”
张爷爷露出了疑惑不见地神情,又立刻像是懂得了什么似得:“哦~你们这是在玩侦探游戏是吧?”
“嗯……就算是吧。”
于是他又把情形给我们介绍了一遍。
洛瑶听完后发话了:“能让我看看你的收银机吗?”
“可以呀。”张爷爷说着打开了收银机,露出了里面的钱匣子:“就是这里有水。”
洛瑶绕到了收银台后面,朝钱匣子看了看,又拿出了神圣木桥,对准了它。过了一会儿,神圣木桥有反应了,发出了微弱的光亮。
“这个是?”张爷爷指着神圣木桥问。
“这个……是占卜用的水晶球!最近的侦探游戏都流行这个。”我慌忙解释到。
“哦……”他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现在的孩子玩的东西还真是高级呀。”
洛瑶收起了神圣木桥,又对他问到:“请问最近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出现你的店里?”
“可疑的人?”张爷爷努力地想着:“都街里街坊的,哪有什么可疑的人。”
张爷爷陷入了沉思,最后猛拍脑门:“哦!我想起来了。最近是有一个‘可疑’的人。”
他对我们说,最近这几天,一到深夜,就总会有一个小孩子来他的店买糖果。他每次都拿十块钱买,不多不少。
“是不是一个带着棒球帽的十岁左右的小男孩?”我问到。我想起了昨日晚上看到的那个小孩。
“对对对。”张爷爷死命点头。
“我明白了。”洛瑶说。
“你是说这丢的钱和那孩子有关?”
“是的。”洛瑶点点头:“这件事就由我来解决。”
“哦?!那谢谢你了。”他原本只以为是我们的侦探游戏,听到洛瑶毅然决然地对他保证,倒有些吃惊。
她对张爷爷解释到,说今天一如既往地开店,等到晚上那孩子来了,他们就来解决。
回到家中后,我对洛瑶说出了自己对这件事的看法:“是不是又和NF有关?”
“没错。”她点了点头。
她解释说,那孩子是NF使用者、水属性,能力是用水把想象之物具象化。是他每天用水“变出”一张钞票。
“但。”她又说:“他的能力应该不强,只能把具象化的东西维持一小段时间,所以店主在早上打开收银机后会看见一滩水。”
我们当天晚上就行动了。深夜时分,我们猫在街道的一角,等待着那孩子的到来。那时街上一如既往静悄悄地,张爷爷也在店里面因为困乏而伏在收银台上睡着了。
果然,没过多久,那个戴棒球帽的小男孩就蹑手蹑脚地走了过来。洛瑶一个箭步就把孩子死死摁在了地上。
“啊!疼!”孩子大叫了一声。
“说,是谁派你来的?是不是光明会?”洛瑶厉声问到。
她最近一直在调查吉奈曼法阵的事,可能有些神经质了。
我连忙上去打圆场,让洛瑶把孩子放了下来。
我笑着问小孩到:“小朋友?你是不是拿了假钱花呀?这是不对的哟。”
“你才拿假钱花呢!小瘪三!”他恶狠狠地顶了我一句。
我擦!小小年纪,脾气不小。
这个时候张爷爷因为外面的骚动而惊醒,连忙跑了出来:“出什么事了?出什么事了?”
那孩子看到张爷爷,竟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我们把孩子带进了便利店。张爷爷拿出三张椅子,唤我们坐下,又给我们热了三杯牛奶。
我本以为张爷爷会发怒,质问孩子为什么这样做。没成想张爷爷什么也没问。他只是笑呵呵和孩子聊他家在哪里,在哪上学之类的家常话,然后告诉他大半夜一个孩子在外面很不安全,叫他以后不要这样做了。
见他如此,我们自然不好多问。我们在他的店里坐了一会儿,就说时间不早了,想要离开。
“等会儿。”张爷爷起身去货物架。他拿了一大包糖果推进孩子的怀里说:“以后想吃糖了,就来这里,爷爷请。”
孩子怀里抱着糖,哇哇地大哭起来。我们安慰了好久才止住了他的哭泣。
送他回去的路上,孩子对我们说,他的家里只有妈妈和他,爸爸在他很小的时候就不要他们,独自离家了。他的家很穷,妈妈没有正式工作,平时只靠给别人洗盘子来赚一些钱供他们生活。他很喜欢吃糖,因为爸爸还在的时候总是在下班后给他买一大袋糖果吃。那时候他觉得好幸福。
但后来爸爸染上了赌瘾,欠了一屁股债。妈妈说,他又勾搭上了外面的野女人,最后和那野女人跑了,不要他和妈妈了。
他因为太喜欢吃糖了,所以经常跑到糖果店附近转悠,看着商店里琳琅满目的各式各样的糖果。但他买不起,只是看着就觉得很满足了。
有一次,他太想吃糖了,站在糖果店外就想着如果有钱的话该多好呀,为什么他们家这么穷呢?就是有十块钱也行呀。
这个时候,他的眼前竟出现了一大团水雾,然后这团水雾慢慢聚拢在一起,最后竟变成了一张十元的钞票。他高兴坏了,就拿着这张“钞票”去买了一大包糖果,那是他自爸爸走后最开心的一天。
后来,他就经常“变出”钞票来去买糖果,因为害怕别人发现,他总是深夜里跑出来买。他害怕妈妈发现了,还把糖果藏起来,自己偷偷地吃。
“以后你不用偷偷的了。哥哥我也会买给你的。”走到他家门口时,我对他说:“还有,糖果要和妈妈分享哦。”
“嗯!”他开心地重重地点了点头。
这时,他发出了一声淡淡地叫声。一片水晶嵌入进了他的额头。洛瑶又开始吟唱古老的诗篇。
正如对大姚做的那样,我们封锁了他的能力。毕竟正如洛瑶所说的,将想象之物具象化的能力太过危险了,迟早会被光明会盯上。
孩子摔倒在我的怀里,手上还紧紧地攥着那包张爷爷送给他的糖果。我将他抱起,走在洛瑶的身前,一步步朝他家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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