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娅说,负责征兵的旅馆因为没什么人去应征,显得很冷清。
抵达后的路西菲尔,停在门前稍伫立一会儿,仰望被安插在门框一侧摇摇欲坠的金属招牌,不由得表示认同。
受征兵氛围的影响,附近的街巷人迹罕至,连被揉成一团的旧报纸都迎着风轻快跳跃着,对比要多荒凉显得有多荒凉。
尽管察觉到一众躲在周边房屋、趴窗向外看的人,也不会觉得他们可疑,路西菲尔当即看穿他们只是“无所事事、谨慎提防着军方一举一动”的本质,对这些人不予理睬。
毕竟,在士兵数量远远不够的前提下,普通民众随便走在街上,都可能被抓去充军。
“卡修如果是被这种国家的军队入侵,还满受打击的。不,正如罗伊德所说,会很丢人么。”
“路西菲尔大人……”头顶传来切茜娅抱怨的声音。
“我这样不会很奇怪么……”
她以袖珍迷你的「妖精」形态浮在半空,无精打采地落在路西菲尔左肩。
“不是挺好的么,不用穿难看的斗篷,灵体化的妖精形态也不需要担心被人看到。说起来,从来到人类世界早该如此了。”
“但是……”
“接下来要面对的可是军队,你原本的形态如何展现在他们面前?我们既非游玩,也不是来参观的,尽量减少不必要的麻烦吧。”
“……是,路西菲尔大人。”
看她失落的模样,或许由「魔女」到「妖精」这一等级的衰减,下意识串联起被贬低的情绪。
即使无比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心思如何的细腻,都敌不过主观感受带来的冲击么。
“咳,”路西菲尔别过脸去,一改冰冷不掺杂情感色彩的语气,轻缓温和地说,“我特别允许你,和我单独相处的时候可以恢复正常形态,这样总可以了吧。”
“唔……”
转变太过突然,切茜娅有意聆听之前,体温先一瞬急剧上升,晕开的粉红色浮现在光滑的脸上。
“我、我知道了……”
眼眸水晶般闪耀,紧张得动也不能动。微微交错的轮廓,焦点对准以后,持续隐藏的喜悦全部托付给了对方。
“那么,要进去了,待会儿无论发生什么,记住千万不要暴露自己。”
手转动门把,路西菲尔不知畏惧地推门直入。
室内光线较为昏黄,前厅堆满了杂物和放倒的打扫工具,角落包含用绳子扎成一捆捆的文件书籍等,勉强站得住脚。
空气中弥漫着肉眼可见的粉尘。
仅有的两扇窗户全被窗帘遮得严严实实的,当看到趴在柜台酣然入睡的男性军人时,路西菲尔明白了这一用意。
「咚咚咚」!
愤懑地上前用力叩击柜台。
“嗯?!啊?唔,哈……”
猛地一激灵,军人由睡梦中惊醒,半睁开双眼,脸上挂着的呼吸器官交互发出奇怪的人声。
“啊~”手举过头顶伸了个懒腰,揉了揉肩膀。
这才取过搁置在一旁的眼镜,试探着架到鼻梁和耳朵上,眼中是模糊的景象,瞳孔仍不停地对焦。
过了很久,才看清楚站在他面前的路西菲尔。
“什么嘛,只是个小鬼。”说完,再度趴了下去。
路西菲尔的印象中,还从来没有人敢对他如此不敬,算上那个叫威利的飞机头大叔,这慵懒军人是第二个。
他实在忍无可忍了。
不顾切茜娅的阻挠,自斗篷下伸出右手,手指弯成弓形,掌心蓄力并向上抬起。
令柜台里侧的军人感受到身体异样,手脚撑开渐渐离开座椅,不知所措地跟随路西菲尔右手抬高的幅度,像无视了他那少说150斤的体重,上升到贴近天花板的高度。
“诶?什么?喂喂!这是什么情况?!救命——!”
像只落水的狗,却手忙脚乱地在天花板下挣扎。
很快他意识到是路西菲尔搞鬼,惊恐地冲他怒吼:“喂!小鬼!快放我下来!否则,我饶不了你!”
“是么,我倒要看看,你是如何饶不了我的。”
说着,右手如同拉伸到极限的弹簧,迅速收了回去。军人撑开的身体也在临界位置急速下坠。
“啊——!”
激起不小的尘埃,并将散落的纸张吹飞向外围。
四五米的高度尽管摔不死人,由于脸朝下,五官被砸到变形。
军人强忍住泪水和疼痛,起身面目狰狞地扑向路西菲尔,“你这臭小鬼!看我怎么收拾你!”
这迟钝的身法在路西菲尔看来,无异于0.5倍速的慢镜头,只侧过身去轻轻一闪,便令他扑空撞到对面的墙上。
对付这种人,或许连使用魔法都显得小题大做了。
这样和耍小孩子脾气有什么区别呢?
所幸路西菲尔没有忘记此行的目的,将事情闹大对他一点好处没有,还可能本末倒置。
◇
“原来如此,你是来应征的么,既然如此就该早点说明啊。”军人抚摸着自己肿起的额头,扭曲着嘴角说。
“我想,问题并不出在我吧。”
“给,报名表先填一下,写清楚自己要加入的分队。”
若不是亲身领教过路西菲尔的本领,军人绝对会以“小孩子瞎凑什么热闹”之类的理由,打发他离开吧?就算再怎样缺人,也不可能将小孩子送上战场,被敌军所耻笑。
路西菲尔接过报名表一看,无足轻重的内容比比皆是。
需要填写的信息也大都像废话一样,能简则简,尽量以最敷衍的词句糊弄过去。
但有两点——
一是“选择加入的分队”。路西菲尔细细思考了一番,觉得「魔法支援分队」这种镜头较少的定位更适合他。
二是,他将更多精力花在了「姓名」栏。
「蒂门」这个姓氏,即便不是出自他本意,但对于了解人类和魔族历史的人来说,还是很容易为自己招来麻烦的。曾在百年前的那段时光,这个姓氏本身就是一种威慑力。
因此——
「路西菲尔·冯·悠门(Human)」,他用笔轻轻地写下,从容交给了军人。
“路西菲尔·冯·悠门……不常见的姓氏呢。嘛,这样一来就算大功告成了,这样不景气的条件下,能多招募一人算一人,上头要知道你是个16岁的小鬼,肯定会吓一跳的。”
“接下来,我该做什么?”
“楼上给你准备了房间,你先去换上制服。说起来,应该没有适合你的大小,就这样也无所谓吧。过会儿会有人来接你。”
“去哪儿?”
“哈?你傻吗?当然是立即前往军营了。上头传来指示,以防兰斯洛特军连夜发动袭击,必须加派人手,时刻提防着他们。”
“兰斯洛特……”
“嗯?什么?”
本想要借机多打探些情报。但一想到这种位于金字塔底部、只能派来发报名表的无名小卒,也没可能接触到机密内容。
路西菲尔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不,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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