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齐走出正门,来到王宫的花园。只见在火海中一名青年男子高高跃起,其拳头闪烁着明亮的红色耀光。他一拳砸在巨龙的头上,发出一声爆响;一道气浪顺着他的攻击轨迹吹在地面上,掀起满地尘土。巨龙被砸到脖颈强行扭曲,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整个巨大的身体摇晃起来。
“啊,你们来了。”李哲思浑身毫发无损,双手环抱在胸前,一副看戏的样子。“事先说明一下,我还是会时不时奶他一口的。”说着,青年男子身上绿光乍现。
没错,那位一拳打晃三层楼高、数十吨重巨龙的青年男子正是何小棍。此刻的他满头大汗,衣衫焦破,浑身上下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伤痕。然而他却像一名狂战士一样无所畏惧,继续朝着巨龙突进,腾挪躲闪过巨龙猛烈且迅速的连续爪击,再次一拳敲在巨龙后背的左翼关节。
不愧是何小棍,不愧是组织第一战力。他的魔法很奇特,魔力会通过新陈代谢不断地淬炼他的身体,而且效果还会随着代谢强度提升而提升。棍哥平时会去跑步,还打篮球、踢足球,周末还与社会人士交流自由搏击的技巧,其身体强度可想而知。
某位兴趣使然的英雄每天一百个俯卧撑、一百个仰卧起坐、一百个深蹲、跑步十公里,坚持了三年,成为了一个秒天秒地的强者。
支持何小棍单挑巨龙的身体强度同样源自他坚持不懈的锻炼。况且何小棍身体储存的魔力不仅能够临时使用,进一步增强身体强度,还能够附着在攻击上打出,是不折不扣的一个狂战士。
我们看着何小棍的英姿,默然无语。起初他提出要一个人对付那条龙的时候,我们都是当笑话听的,然而现在我们看到他一次次被巨龙拍飞,又一次次站起继续冲向巨龙,我们逐渐认真了起来,认真的作为观众见证何小棍的顽强。
“不要输啊,不要输啊!”我们如此呐喊,只要能为他增添一丝力量,我们就不打算停止。
我在心中询问自己:如果是你,就算拥有如同样的身体强度,你会自信满满地挑战这头巨龙吗?答案是不会,在它那强盛的远古种族的威压下,我没有丝毫的勇气去反抗。而何小棍,从一开始,他就决定一个人挑战这头巨龙了。
真正的强者,不在于他们能力如何,而是强在他们坚定的意志,强在他们无畏的勇气。
一拳、两拳……何小棍命中巨龙的攻击越来越多,一块块坚硬的鳞片边缘渗出黑红色的液体。巨龙终于不甘地悲鸣一声,展开双翼,猛烈地扇动,一股铺天盖地的狂风以他为中心向四周吹来,我们连忙降低重心维持平衡,勉强没有被吹飞。
巨龙桖起而飞,抟扶摇直上九万里。它逃了,面对体型不如它、寿命不如它、魔力量也不如它的人类,它逃了,它承认了面前这名人类的强大,逃到了占尽优势的空中。看着不断高升的飞龙,我们却是心潮澎湃,何小棍做到了,他成功让一头空中王者逃回了自己的领域,他成功作为一个弱者击败了强者。
何小棍长长地舒一口气,一步步缓慢地退回我们这边,略带歉意地说:“哈,抱歉,还是没能解决掉它,在天上我就管不了了。”
“不不不,你已经做的很好了。”杨麒麟轻拍他的肩膀,说,“可以了,你先休息一下吧,剩下的就交给我们吧。”何小棍被如此微小的力气一拍,却一下子失去平衡跌坐在地上,我们赶紧过去扶着他。“哈哈,哈哈,有点丢脸呢。”但他脸上却是亮出充满喜悦与自豪的笑容。
李哲思迅速释放恢复魔法,缓和了他的伤势和疲劳。
“下面就是解决那条龙了呢。”曾熏看着天上盘旋的龙,眼中充满了战意。
龙可怕吗?如果在半小时前这么问我,我肯定回答可怕,但是现在,棍哥给我们演示了一遍如何打龙,我们同样是组织一员,为什么就不能把这个空中王者拽下王座呢?我抬头看看那条龙,觉得那不过是大一号的鸟罢了。
“对了,那条龙的鳞片免疫魔法哦,不然我也不会干看着了。”治疗中的李哲思突然冒出一句话,打断了我们跃跃欲试的念头。
仔细想想,何小棍下场休息,赵隽的枪射程不够,我的魔力不够了,其他两人都是魔法输出,唯一的指望不就是杨麒麟的空间魔法了吗?用长枪捅它ass之类的。
“不存在的,离得越远我操控空间就越消耗魔力,那种距离没等我扭掉那条龙我自己的心脏就先炸了。”那怎么办?我们尝试屠龙的妄想还没实行就破灭了。
天空中的巨龙似乎明白我们拿它没办法,得意地咆哮一声,接着停在空中,微微张嘴,青蓝色的光芒若隐若现。吐息!他要用吐息了!当火焰再次降临,我可没有多余的魔力再次生成冰壁了。至于李哲思和曾熏两人,虽然他们也会冰魔法,但不是我自夸,唯独冰魔法我甩了他们两个星系,我的冰也只不过勉强抵挡,他们就省省吧。
“哎,快管一管啊,我可没有魔力再用什么冰壁什么屏障了,再不做点什么我们就要变成炭渣啦。”
别的防御魔法也不是不行,但用出来的话,李哲思的魔力也该见底了,这样我们反击的机会也会变得十分渺茫。按李哲思的性格,与其坐以待毙,我更相信他会选择赌一把。
“哎,没办法,看你们或多或少都有消耗,我也不好意思继续划水了。”李哲思富有节奏感地点头,盯了飞龙片刻,转头对杨麒麟说:“把我的弓拿出来。”
杨麒麟听完一愣,然后阴险地笑了,说:”哇,老司机要射爆那条龙吗?”随后光圈一亮,一把制作精良、花纹质朴的和弓出现在他手里。
赵隽心领神会,早已做好一支铁箭捏在手里。他自信十足地说:“铁增重防风,箭头刻了个我精心改良的S级穿透符文,在它面前鳞片就是纸!龙骨都射穿给你看!”
我之前说过,李哲思什么魔法都略懂,什么武器都会用,弓箭自然不例外。之前在闲聊的时候提了到某个与圣杯、英灵有关的动漫时,我问他最想当哪个职阶,他告诉我,当然是Archer这种挂逼职阶啦。而今天我有机会目睹他那精湛的射♂击技巧了。
他手里的弓也是不俗之物,我们在不久前探查的一座遗迹里得到了这把弓。弓的上一位主人是原世界大名鼎鼎的神箭手,他曾经立下“反向射出一箭环绕星球一圈后击中大魔王菲可”的壮举,其足以窥视未来的千里眼竟恐怖如斯!而这把弓本体则是具有因果律特性的超规格魔具。
李哲思举弓搭箭拉弦,屏息凝神,眼睛死死地盯住了飞龙,磅礴的魔力如浪潮一般涌动,肃杀的寒意直逼在场所有人的后脊。
弦响,弓亮,箭出。
一条红线划破夜空,击中了飞龙的下颌,然后如同针刺破气球一般轻易地穿刺了龙的头部,继续向天际延伸,云层豁然贯通,出现一个巨大的洞口。火焰在空中四溢,勾勒出美妙的青蓝色花朵;巨龙没有再发出声音,安静地做着类自由落体运动。
“哦!!!”李哲思不顾无力垂下的右臂和我们一起激动地喊了起来。这可是屠龙了啊!“棍哥强无敌!老司机强无敌!”、“单挑巨龙何小棍,一箭屠龙李哲思!”……六人丝毫不吝惜自己的赞美之词,开始欢乐地呐喊、大笑,尽情享受着完成壮举的欢愉时光。
“哈,哈哈,哈哈哈……”不可思议的是卓玛南也哈哈大笑起来。
啧,真是扫兴。“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我冷漠地看着他笑,觉得他已经疯了。魔族全部死了,巨龙也被我们击杀,他的败北已成定局。
“哈哈,不行,笑死我了,哈哈哈……”卓玛南笑得越发愉悦,我们觉得他就像哗众取宠的小丑。而他看我们的眼神,也像是在看着一群……小丑。我收回前言,这家伙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了——他本来就是个神经病。
“你们什么时候产生了你们已经赢了的错觉?”卓玛南缓缓平静下来,整整衣领,重新恢复了刚见面时那副欠揍的优雅样子,就好像魔族团灭时的慌张、巨龙死亡时的惊愕表情根本没有出现过。他指着天空,带着掩饰不住的微笑说:“看,你们感受到绝望了吗?”
一道巨大的黑影在地面上一闪而过,我们的视野一下子变暗了,然后又重新恢复正常。天上还有东西!我们一齐朝天望去,然后我们看到了那条龙阴魂不散地在空中飞翔。不,那条龙我们确实已经杀死了,尸骸都还在旁边躺着呢!那么天上的又是什么?
被穿破的云层缓缓扩散,月光透过云洞挥洒在我们身上,为这片渐渐熄灭的火海中的我们带来一分宁静感,但我们看着天空上的景象却完全无法安静:一条、两条……那轮圆月的周围竟然有数十条龙围绕着它盘旋飞翔。
“对了,你们不用指望魔法公会的支援了,他们自己都自身难保。”卓玛南的话刚说完,王宫外出来一道爆炸声响。赵隽看着声音来源的方向说:“魔法公会那边,好大的火光!”我说怪不得城市里出现龙都没人出来管管,原来公会那边早就遭受袭击了。
“最后献上的是,绚烂的花火。”卓玛南打响响指,龙群如被命令一般停止盘旋,一齐向下俯冲,口中隐隐约约透出点点亮光。
不得不承认,已经完了,一切都结束了。当吐息降临,火焰将会形成席卷整座城市的烈焰风暴,把一切毫不留情地毁灭。我们什么也做不了,一人魔力耗尽,一人体力不支,一人伤势严重,一人右臂骨折,剩下的两人也尽显疲态,我们完全没有能力阻止这场灾难的来临,只能站在原地等死。
我们落寞地笑了,互相看着对方无奈的神情,内心如死灰一般放弃了燃烧。我们在原世界过着灰暗无趣的生活,以为来到这边多多少少能够快乐一些,结果这份快乐的代价就是憋屈地死在这里,可能连渣都剩不下来。
“你们后悔吗?”李哲思问我们。
呵,你在说什么?既然我会出现在这里,不就是答案了吗?是的,我没有后悔,与其在原世界碌碌无为如行尸走肉一样明天读书吃饭睡觉不断循环,不如在这边活得比任何人都要精彩!成为能够让人深深铭记在心的存在!然后,十分戏剧性的在一个幽静的小角落落下人生的帷幕,这样我就满足了。只是现在,我怕是要提前退场了。
“够了。”身后传来一声清澈的女音,我们回头看去,是奥莉公主。她拳头紧握,眉头皱锁,怨气十足地大喊:“真是够了,上次的绑架也是,这次也是,以前也是,为什么我总是这么倒霉?我不过是想要有趣一点的、不再是一成不变的生活,为什么就不能如愿呢?……”
“那些守卫们都称赞我可爱,只有‘可爱’。真是够了啊!我想要的不是这种毫无意义的评价啊!我不是个摆设用的花瓶啊!……”
“每次我出意外,父王都会不惜一切来救我;王兄一直都很关照我;我为数不多的朋友也一直为我着想。可我总是给他们添麻烦,不断地添麻烦,真是够了啊!”公主声嘶力竭、毫无逻辑联系的喊声让所有人说不出话来。国王站在她身后,抬手想说什么,但最后又放下手来,什么也没说。
“所以说够了。这次,我自己的事就由我自己解决。”公主缓过气来,平静地抛出一句宛如炸弹的话语。国王终究还是没忍住,神色焦虑,双手重重地抓住奥莉的肩膀,说:“别说傻话了,这些事情我来解决!你赶紧去你王兄那边!”
“不,请容我拒绝。”公主苦涩一笑,“我意已决,不会再退缩了,因为现在能救大家的就只有我了。”她拨开国王的手臂回身抱住了国王,声音沙哑地说:“对不起啦,父亲,感谢你一直以来的照顾……这次就轮到我来救你们了。”晶莹的泪珠从她精致的脸上落下。国王双腿弯曲,跪在了地上,随着奥莉松开怀抱,他啪一声倒在地上。“爸爸就拜托各位啦。”她擦去眼泪,毅然转身面对卓玛南,不再看地上的国王一眼。
“嚯?你终于暴露出那个丑恶的能力了吗?还对自己的父亲使用了啊,奥莉·兰斯。”卓玛南又变成疯狗一样乱吠:“来啊!就像杀死我父亲那样杀了我啊!我倒是要看看你怎么对付龙群!怎么救下所有人!”
“你会看到的。”公主冷漠地瞥了他一眼,随后看着我们,温柔地说:“感谢你们,如果没有你们,王宫现在已经沦陷了吧,我代表在场的所有人以及父亲对几位致以最崇高的敬意。”她敬了个礼,不是提裙礼,而是国王曾经做出过的低头礼。
我感觉她变了,虽然还是毫无曲线的身材,但气质却不一样了。该说自信了呢?还是成熟了呢?她给我的印象不再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女孩,而是一个有自己坚持,有自己目标的成年人。什么改变了她,我不知道,也许是那副地狱景象的刺激,也许是自己必须站出来的责任感。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已经做出了选择,在接受他人的庇护和挺身保护他人之间做出了选择,她选择了后者。
“我们还有最后一个解决手段,你没必要冒险。你真的想清楚了?”李哲思十分严肃地问她。
“是的,我已经决定好不再依靠你们依靠家人了。”公主自信一笑,眼睛透出强烈而坚定的光。
“既然你自己做出了决定,那我们就没资格再说什么了,祝你好运。”李哲思在杨麒麟身后的空间打开一个紫色光圈,强行把弓塞了回去。“我们离远一点当个观众就好了,这里是公主的舞台。”
他们转身离开,我迟疑片刻,打算说点什么,但话到嘴边,却什么也说不出来。我拍拍奥莉的肩膀,离开了。这种时候不管她说了什么漂亮话,我只知道她肯定还是会害怕的,所以现在她需要的不是什么告诫,而是鼓励,哪怕是拍拍肩膀如此微小的鼓励也能够给到她帮助。“谢谢。”她在我离开的时候轻声道谢,我的心一紧,没有停留。
“怎么样,说完遗言了吗?反正我都等了这么久,也不在乎多那么一会儿。”卓玛南举起的手一直未放,空中的龙群也就一直没有喷出吐息。
“你的手是平时自我安慰多了所以不知道累吗?我倒是十分心疼那些嘴里含了这么久口水的龙。”听完她的话,我的内心一阵郁闷,这哪是教养优秀的公主会说出来的话?她果然是假的公主。同时这也给我一个不好的预感,奥莉毒舌的一面是尽情地展现了出来,这是不是因为她觉得自己已经没有什么好怕的了,不在乎这些表面形象了呢?
“可以,可以!”卓玛南怒极反笑,用力地挥下手臂。天空中的龙群先后张开巨口,一道道不同颜色的火焰从中喷涌而出,不到片刻,火焰已经笼罩整个特纳城的上空。
奥莉深呼吸一口气,大声喊道:“面对疾风吧!”火焰顿时停滞,一道飓风以她为风眼向外扩散,向空中延伸。风速越来越大,直接吹散从天而降的烈焰。火焰固然危险,但烧不到人就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卓玛南疯狂大笑:“对!就是这个!终于露出真面目了吗?神的走狗,军之代行者啊!”
什么?听到这句话,我不禁错愕了一会儿,看看组织其他人,同样也是一脸震惊的神色。
“我刚刚侦测到她身上出现了本来没有的魔力波动,还以为她有什么王族秘法,没想到她居然是一个代行者!”所以你刚刚才会问她是否想清楚了吗?
“我自己都不清楚我的能力,你说是就是咯。”奥莉完全没有在意,心平气和地回复他。
卓玛南气愤地咬牙,大声喊道:“都给我下来,吐息不行就直接咬死她!”龙群一齐俯冲而下,震踏地面,还有几条攀在王宫的各栋建筑屋顶。一双双充满龙威的竖瞳死死地盯着在场的所有人。
奥莉再次深呼吸,双手握在胸前作祈祷状,开始默默咏唱:“军为神所造,流水似血,火焰如魂;冰与土的躯壳皆为虚妄,风之轻语萦绕耳畔;雷光传承而至,历经千战不败,跨越苦难不倒。神所宠爱、信赖的万千军骑,此刻正是向狂妄龙群显现破鳞利刃之时。”就在她咏唱的时候,整个王宫都开始发生变化。
地面开始震动,地下的土壤不断隆起,渐渐成形,片刻后,一个个如巨人一般健硕的石魔站立在王宫庭院。
空气急速流动,夹杂着灰尘的风翻卷环绕,组成了灰蒙蒙的躯体、头部和四肢,一群风狼似现非现地穿梭于王宫的各个角落。
王宫里的树木纷纷诡异地动了起来,粗壮有力的侧枝垂到地面,支撑着破出土壤,发达的根互相缠绕,形成了腿部,树洞里亮起幽邃的绿光,如同眼睛一般。
火焰、流水、月光……纷纷成形,一支由元素组成的军队降临王宫。
元素造物们毫不畏惧地向龙群冲去,或冲撞,或鞭笞,瞬间在龙的鳞片留下粗重的印痕。最近的一条龙被一拥而上的元素军队围个水泄不通,身上宛如被群蚁咬噬一般挂满了石魔和树人。由火焰生成的炎魔不顾龙的挣扎强行扳开其眼睑钻入。
巨龙发出一声惨烈的悲鸣,眼窝爆发出绮丽的火光,随后身体上鳞片的间隙也变得亮红,它再次发出最后一声哀嚎,身体从内爆开一个大洞,泛起浓浓的黑烟。元素们站在其尸骸上仰天长啸,龙群不甘示弱地对着它们咆哮怒号,数道灼热的龙息迅速淹没石魔,留下焦黑的石土。
大战一触即发,接下来就是一番神话史诗般的景象。元素军队前仆后继地涌向龙群,而龙群剧烈地扭动、跳跃,摆脱它们的控制,并挥爪吐焰消灭了大片元素。场面一度陷入了混乱,我们只能通过地面的震动判断出战况的激烈程度。
“结束了。”曾熏不明不白地蹦出一句话。我看着战况愈烈的双方,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说。突然卓玛南皱紧眉头,咳嗽一声,一口暗红色的液体从他口中吐出,“结束了吗?终究还是没有成功。”卓玛南苦闷又无奈地摇摇头。
正应了两人的话,龙群们突然极其暴躁的疯狂扭动自己的身躯。而每有一条龙开始扭动,卓玛南的脸色也越发难看起来,不久又是一口血吐了出来。
“这是理所当然的结果。”李哲思开口说话,“精神控制本来就是规格外的魔法,而想要支配龙就需要至少同等位阶的精神力。他应该是使用了超大过载强行提升精神力的秘法吧,想起来他那些神经病一样的表现,我才知道,那是精神力‘过载’的结果。说实话,能撑到这种地步,连我都佩服了。”
卓玛南终于坚持不住,无声地倒在地上。龙群也在这个时候脱离了掌控,迅速甩开元素大军,一个个振翅高飞起来。
……
“公主殿下真是可爱呢,真是想揉揉这个圆圆的脸蛋。”从花园入口处传来的是我父亲的声音。那个什么时候都是大大咧咧的人此刻就对着只有六岁的小公主说出十分危险的话语。倒不是他有什么龌龊的想法,而是因为他是个有一说一的人,他觉得公主可爱可能确实就是这样的表现。况且国王就在旁边,他也不敢乱来。
“不要。”公主嘟起小嘴拒绝了他。
“就一下,就揉一下。”父亲嬉皮笑脸地伸手靠近公主的脸,而国王也是在一旁看着他们嬉闹,没有阻止。唉,这么大的人了,还和小孩子一样。我摇摇头,合起手中的书,打算离开花园换个安静的地方。
“都说了不要!”公主一声娇滴滴的怒斥响起。看吧,惹公主生气了吧!我没有在意,继续前进——等等,这个时候父亲应该会厚脸皮地大笑才对,这个令人不安的寂静是怎么回事?我回头探查情况,随后看到不可置信的一幕:一个全身发光的人,不如说由光组成的人形生物,手持同样发光的长剑刺入了父亲的左胸。父亲张口想说什么,但终究没有说出来,倒在了地上。
“我,我不是故意的,不知道为什么它就出现了……”公主不知所措的哭了起来,国王神色凝重,上前测了父亲的脉搏,摇头叹息,接着站起来环顾四周。因为我之前早已离开长椅,所以他们并没有发现这边还藏着一个十二岁的小孩。
国王抱起公主匆匆离开,而我将全部看在眼里。
父亲的葬礼上,母亲哭得昏了过去。我看着墓碑上的“万汀·科顿”,心里一片空白。父亲就这么死了,就因为那么可笑的事情死了,而国王却对外宣称父亲“遇刺身亡”,找了个死刑犯充当凶手草草结案!国民在为一个良官与世长辞惋惜的同时谴责凶手丧心病狂,却不知道真正凶手其实是那位公主,而他们敬爱的国王为了包庇自己的女儿成为了帮凶!
不甘心,好不甘心!我不能让父亲死得如此憋屈,我要向他们复仇,然后将他们的罪行公之于众!
……
立下决心复仇、偶然获得秘法、控制龙群……回忆一幕幕闪现。卓玛男仰面躺倒在地上,内心涌出强烈的愤懑、不甘:不,我不能就这么死了!至少,我要他们得到应有的惩戒!卓玛男举起手朝着龙群张开了手掌。他气若游丝,但仍然以无尽的杀意喊了出来:“以我的灵魂命之,将他们全部杀光,一个不剩!”苍白色的温和火焰点燃了卓玛男全身,他脸上带着一丝释然,眼神一下子变得空洞无光。
正要飞离的龙突然咆哮,一个空翻回转,调头向我们急速冲来。它们黄金色的竖瞳染上一层名为“理性蒸发”的血红,双翼用力挥动,飞行的姿态变得狂放无比。它们口中再次亮起光芒,那宛如白炽星一般的亮光表示了其足以引发白炽现象的、高达一千五百摄氏度的恐怖高温,绝对不是之前的吐息能比得上的。
“这怎么办?我们怕是要挂在这里了。”曾熏放弃希望了。
我没有回应他,而是低头看着自己的左臂。如果用一条手臂能换全部人的安全,值得吗?这肯定是值得的。但我没有换的勇气,一想到今后要缺条手臂度过余生,我就不由得打起了退堂鼓。或许事情还有转机?只要再等等,也许就有人会解决一切了?
人是自私的,当听到别人为你牺牲了什么,你也许会想:我也能为他放弃什么。或许钱财、名誉……你真的会放弃,但如果让你牺牲家人、生命呢?你还会说出那句话吗?真的到了那个时候你就会发现,那只不过是说说而已,真正义无反顾舍己为人的勇者少之又少。而在事后失去了珍贵之物的时候,你才会无比悔恨,如果当初我怎么样就好了,那时已经为时晚矣。
只不过,我不想再逃避了。我调整心态,克服强烈的不安,准备对着自己的左臂使用冰魔法。
“我说了,这次由我来守护他们!”奥莉一声气势十足的宣言把我们的注意力吸引到她身上,我的魔法也中断了。龙群已然逼近,口中白光越发刺眼,终于在靠近王宫外围的上空将烈火喷吐了出来。
“狂风,听我号令!”一个磁性十足的男低音响起,一股夹杂着无数微尘、土块、巨石的风组成肉眼可见的大手如同拍蚊子一般挥向了龙群。火焰根本无法逾越这堵风墙,还被吹着反向燃去。“风领主!”何小棍眼睛一亮,认出了奥莉身后傲然而立的巨大风魔。
事情还没有结束。“让火焰净化一切!”随着这句宣言出现,反向烧回龙群身上的火焰集结成一个圆球,然后猛地炸裂,一个手持熔岩巨锤的类人型生物从火球中跳出,踩在凭空燃烧的火上。“死吧,虫子!”它每挥出一锤,就有一条细小的火柱射向龙群。当火柱击中龙的躯体时,都会将那个区域的龙鳞烧得焦脆。“炎魔之王。”李哲思也认出了那个强大的元素生物。
此时天上不知何时已经布满乌黑的云层,我看着那些云里不时闪烁的白光,心里大概知道是哪位了。龙的鳞片能够免疫魔力,而元素魔法的原理是由魔力转换成半吊子的元素,所以可以被龙鳞免疫。可奥莉所召唤的是天地间最纯粹的元素,所以在它们面前龙鳞只不过是坚硬一点的片状钙质物罢了,在元素里号称拥有最强穿透能力的雷霆领主面前更是五个字:护甲都是纸!
云响,雷动,雷霆领主的法令从天而降,将天和地连接。狂化后的龙群根本没有闪躲的概念,轻易地被落雷贯穿,它们连惨叫也没有发出,就这么垂直坠落下来。
三位领主级的元素造物向奥莉点点头,各自化成原来的元素;其他元素造物也破碎消逝,只留下奥莉一人站在王国花园中央。
“结束了。”我走上前去,向她搭话。
“是啊,结束了。”她回复我一句,我觉得这更像是感慨。
奥莉全身燃起了苍白色的火焰。
“终究还是......吗。”我停下脚步,不由得有些心塞地侧过头。看看身后的组织五人,他们也都撇开了脸,我看不清他们的表情。
是的,其实我们心里早已清楚,甚至国王也是吧,会变成这样的结局,所以国王才会那样焦急地阻止奥莉。虽然我现在还不知道代行者是什么,但看看希娅和肌肉男就知道代行者的能力有多强大,而这力量产生的过载,对于没有魔力的奥莉而言,无异于自杀。
只不过,也许是我内心深处还有一丝期待吧,希望奇迹会发生,希望这个来之不易的朋友能够活下来。看到她还站着的时候,心中还涌上了些许安心感......
“我后悔了,早该打断你的魔法才是。”我抬起头,缓缓说到。奥莉脸上带着释然,轻轻摇了摇头:“谢谢你们,没有阻止我。我活得这么久,总是处于你们建造的避风港里,所以一直以来有一个心愿:不依靠任何一个人的力量,独自一人承担自己犯下的过错,独自一人解决遇到的困难……”
“可我害怕啊,害怕使用能力,害怕能力再次伤害到无辜的人,所以我自己拜托大法师封印了我的魔力,这样我就无法再次夺走别人的珍爱之物了。万汀叔叔那件事也渐渐淡忘……不过这只是逃避罢了!”
“让我重新正视自己能力的正是你们。你们被无端卷入这次的事件,却不遗余力地帮助了我们......我也想成为你们这样的人了,不仅能够独自处理问题,还能尽力帮助别人的人......所以当你们陷入危险的时候,我才能下定决心使用自己的能力。这次我的能力能为了守护而不是伤害,真的很感谢你们......”奥莉微笑着说完了这些话,火焰开始黯淡下来。
“你要走了吗?”我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她,但我现在意外的平静,平静得好像即将离去的友人与自己无关,现在看来我被说冷漠不是没有道理。
“没办法啊,也许这就是我实现心愿的代价吧......还真是昂贵的代价呢……父亲和哥哥他们会怎么想呢?肯定会骂我傻吧,他们能大哭一场之后忘记我就好了。我现在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亲耳听到你们承认是我的朋友......”
我用力摇了摇头,郑重地望向她:“那么我就在此宣布,我们‘15号组织’将永远会是公主奥莉·兰斯的朋友。”虽然李哲思才是队长,但现在由我来做出小孩子过家家一样的宣言其实也没差。奥莉开心地笑了,苍白的火焰只剩小小一簇火光。
我突然想起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不假思索地来了这么一句话:“啊,等等,再撑一会!!!”奥莉听到了,身上的火焰居然又重新亮了几分。我赶紧把口袋里的发卡掏了出来,虽然包装已经瘪了,但发卡没事。“差点忘了,祝你生日快乐。”
“哦,还有我们的!”杨麒麟也从紫色光圈里迅速抽出了一朵花,不,那不是真正的花,那是一朵由红色晶体雕琢出来的“花”。“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为什么你送的礼物,原料用的是我之前存放在你那里的龙血晶呢?“这是何小棍和赵隽的礼物。”他又分别拿出一本书和一把篆刻了符文的小扇。
“你们……真是好人。”奥莉留下两行清泪,“这样的......我后悔了啊!为什么......为什么我不能早点遇到你们呢......”她灵魂的火苗终究还是暗淡到了若隐若现的程度,令人无可奈何。奥莉恢复平静,再次露出一抹令人难忘的笑容:“这次......是真的要说再见了呢。再见了,我的好朋友们......”
火焰熄灭,奥莉眼睛失去聚焦,急速向地面倒下,离她最近的我上前一步抱住了她的身体。这是我第一次抱住一名非亲族的异性,感觉很柔软,很温暖。我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因为她的灵魂刚刚离开这个世界,去了那个没有痛苦的地方。
我运用所剩无几的魔力制造了一个冰棺,将她以侧躺的姿势放了进去,这样看着就像她是睡着了一样。“再见。”我封好棺盖,让昏睡的国王靠在了旁边。
国王清醒后会不会悲痛欲绝,都已经和我们毫无关系。
我们组织六人面无表情地踏入紫色的“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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